旺門佳媳 第二百一八回 心安 當年

    卻是剛進門,季善便被沈恆再次抱了個滿懷,在她頭頂低道:「善善,我這些日子真是太想你了,尤其回程時,簡直恨不能生出兩隻翅膀來,好立時飛回你身邊,好在如今總算回來了!」

    季善心軟成一灘水,也輕輕懷抱住他的腰,閉上眼睛道:「我又何嘗不想你?尤其這些日子還遇上了不少的事兒……你先別急,等你吃飽喝足,歇息一會兒緩過來幾分,再去見過恩師後,我再細細與你說。燃武閣 www.renwuge.com好了,現在我先去給你和孟二哥煮麵啊,雞湯是一直煨著的,很快就能好,你等著啊。」

    說完鬆開沈恆,換了件外裳,便往廚房去了。

    餘下沈恆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再四下里環顧了一圈,見入眼所及都是那般的熟悉又溫馨,才確定自己是真到家了,不由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果然還是家裡好啊!

    季善動作極快,不待沈恆與孟競梳洗收拾完,已給二人做好面了,都盛在海碗裡,白白的面,翠綠的蔥花,散發著陣陣雞湯清香的湯底,再加上最上面兩個煎得兩面金黃的雞蛋,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沈恆與孟競都早餓了,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麼斯文不斯文了,一人端起一碗麵,便埋頭風捲殘雲的吃起來,很快便把一大碗面都吃得乾乾淨淨,連季善給他們準備的佐餐的拍胡瓜和蘿蔔乾也吃得一乾二淨。

    這才滿足的放了筷子,笑著嘆道:「這麼多天了,總算吃到一頓真真正正的飽飯了!」

    「可不是麼,還是嫂夫人的手藝好,就算只是隨隨便便煮碗面,也比外面那些大酒樓的特色菜還要好吃!」

    季善聽得直笑,「你們就別給我戴高帽子了,不過就是你們剛剛到家,覺得家裡哪哪兒都好而已。」

    說著叫青梅進來收了碗筷擦了桌子,又上了茶來,才問起二人都考得如何來,「我已聽府台大人說過這次的題目並不算難了,相公與孟二哥覺得呢,題肯定都是答完了的,卷面也肯定乾乾淨淨吧?」

    沈恆先道:「題目的確不算難。但我們覺得不難,肯定其他人也一樣覺得不難,我和彥長兄在路上就已說過這事兒了,大家都覺得不難,那標準肯定也只會水漲船高,所以還是不能太樂觀了。」

    孟競跟著道:「是啊,題目不難便拉不開差距,結果會如何,還真說不好,如今也只能等放榜之日,才知道結果到底如何了。」

    季善一聽就明白了,忙道:「就算第一場第二場的題目拉不開差距,第三場的文章卻總有水平高低之分,所以相公和孟二哥千萬別太擔心了,最不濟了,不還可以後年再來嗎,你們都還年輕,還有的是時間與機會。」

    沈恆笑著點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想的,本來這一科也算是意外得來的,若能考中,當然就最好,若不能,也不過就是回到原點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孟競便打起哈欠來,「子晟兄嫂夫人別見笑啊,這吃飽了睡意也就來了。」

    沈恆忙笑道:「我也有些困了,那彥長兄便先回房睡一覺去吧,我們也回房了。」

    三人遂道了別,起身各自回了各自屋裡。

    季善便與沈恆道:「你既困了,那便讓煥生跑一趟府衙,傳個話兒給晨曦,說今兒咱們不去拜見恩師了,等明兒你睡夠了,緩過來了,我們再去,怎麼樣?」

    沈恆卻是擺手道:「還是就現在去吧,恩師肯定一直掛著心的,我早些過去,恩師也能早些安心……我不困,彥長兄有些暈船,所以在船上老是睡不好,我卻都睡好了的。」

    季善見他這會兒瞧著的確比之前剛回來時,精神氣色都好多了,的確不像是缺覺的樣子,遂笑著點了頭:「行,那我們收拾一下便出發吧,我先讓煥生去叫車啊。」

    很快夫妻兩個便坐上了去往府衙的馬車。

    季善這才問起沈恆在省城時的吃住行來,「有沒有聽話,住上等房啊?這次我可有煥生這個眼線了,你要是不聽話,我一問煥生就知道的哈。」

    「夫人有令,豈敢不從?真的住的上等房,不信你問煥生嘛。就是別人見我趕考還帶著煥生這麼個俊俏的小廝,都拿奇怪的目光看我們主僕呢。」

    「真的嗎?哈哈哈……那吃飯呢?不過這一點我不問也知道,方才你剛回來乍見你時,我還覺得瘦了,這會兒看習慣了,就發現並沒瘦了,可見是聽話了的,不錯不錯,回頭重重有賞。」

    「我這麼聽話當然重重有賞,善善你卻是重重有罰,明顯瘦了一圈兒,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

    夫妻兩個說著話兒,不一時便抵達了府衙後宅。

    門房的人瞧得今兒不但季善來了,沈恆也一道來了,怔了一下,一個便立時歡天喜地迎了上來:「大爺回來了,老爺和大小姐知道了,還不定怎生高興了。」

    另一個則小跑著報信去了。

    以致季善和沈恆才到得府衙後宅的二門,便見羅晨曦小跑著迎了出來,「還當師兄最快也要明後日的才能回來呢,沒想到今兒就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給沈恆見過禮後,又笑道:「我已讓人去前頭告訴爹了,也不知爹什麼時候能進來,師兄和善善你們索性就吃了晚飯再回去吧。」

    沈恆先謝了羅晨曦這陣子對季善的照顧,「知道有恩師和師妹在,我這些日子一直都再安心不過了,今晚可得好生敬恩師和師妹一杯才是。」

    才問起羅晨曦嫁妝準備得如何來,「我瞧師妹這些日子瘦了些,肯定是太忙太累的緣故吧?好在我考完了,不必再像之前那般除了讀書,什麼都顧不上管了,師妹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千萬不要客氣才是。」

    說得羅晨曦微紅了臉,卻仍是大大方方道:「等的就是師兄這句話呢,回頭一定不會與師兄客氣的。」

    兄妹夫妻說笑著一路到了花廳里,果然羅府台正忙著,抽不出空進內宅來,卻也沒像以往那樣叫沈恆去前面,而是讓他好生歇一會兒,有話晚間再說也不遲。

    羅晨曦便讓人帶了沈恆去他以往住的院子小憩,她自己則抓了季善去幫她繡鴛鴦枕套,季善連連擺手說自己水平真的很臭也沒用,「看中的就是你水平臭,別人才不會懷疑我找了人幫忙,不然我在府里隨便抓個人也要露餡兒的,真是謝天謝地,還有人跟我針線活兒做得一樣爛!」

    氣得季善又是咬牙又是翻白眼兒的,「我今兒算是明白什麼叫『烏鴉說豬黑,自己不覺得』了。」

    還是被她給拉到自己屋裡,認命的繡了一個多時辰的枕套。

    到得傍晚,羅府台忙完了公事,回了後宅來。

    羅晨曦便讓向嫂子擺了席面,爺兒四個都落了座,用起晚膳來。

    羅府台自然少不得問沈恆考得怎麼樣,「……我瞧著題目倒是都不難,便是第三場的文章也並不刁鑽,一個不注意便會寫歪了,應當考得還行吧?你也不用與我把你的答案都默出來了,只大概與我口述一遍便得了。」

    沈恆便把自己的答案都細細與羅府台默了一遍,尤其是第三場的文章,更是一字不漏都複述了一遍,「還請恩師指正。」

    羅府台等他說完,皺眉思忖了片刻,方道:「題目倒是答得都不錯,文章也還行,只是稍稍中規中矩了一些,若是以往還罷了,今次卻是大家都考得不錯,你便不大顯得出來了,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上榜,且等著吧。」

    沈恆恭聲道:「弟子也是擔心大家都發揮得好,便容易泯然於眾人了。不過便今日沒能上榜,也無妨,橫豎兩年後還有機會,弟子再加倍努力便是了。」

    羅府台點點頭,「嗯,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金榜題名的確是你的目標,卻不該是你的全部目標與追求,不斷的充實自己,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好,每一日都有進步,才是最重要的。」

    「多謝恩師教誨,弟子都記住了。」沈恆忙起身謝了羅府台,趁機舉了酒杯,「這些日子讓恩師操心了,弟子先敬恩師一杯。」

    待羅府台一飲而盡後,又敬了第二杯,「這一杯是敬恩師和師妹在我不在期間,對善善的照顧的,因為知道有恩師和師妹關照她,也因為知道她自會替我孝順恩師愛護師妹,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大家喝著酒,吃著菜,一時間滿屋子的熱鬧與溫馨。

    待吃過飯,紅綾紅綃上了茶來,羅府台才正色又與沈恆道:「別想著考完了,就可以懈怠了,明兒便罷了,打後日起,每日仍是一早就過來,除了本府處理公務時在一旁幫著打下手,每日一篇文章也不許落下了。還有每日的十篇大字,你那手字真的不能看,等到會試時,一手好字便真能為你加分不少了,哪怕都是館閣體,乍一看都差不多,細看也是有分別的,那些老大人的眼睛都厲著呢!」

    「至於放榜的事,那也不是你該操心的,本府的消息怎麼著也比你的靈通,有了消息自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所以你就別想那麼多了,頭也不回的往前看才是正理,畢竟已經考完了,你再怎麼回頭看回頭想,也是於事無補了,記住了嗎?」

    沈恆少不得一一應了,又謝了羅府台的苦心,再陪著說了一會兒話,見時辰不早了,才與季善告辭家去了。

    羅晨曦怕他累了,還想留他們就住下算了,「橫豎師兄的屋子是現成的,善善嘛就仍跟著我住便是了,何必再來回的折騰呢?」

    讓羅府台給阻止了,「你師兄剛回來,肯定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還是家去的好。」

    沈恆稍後上了馬車,才附耳與季善慶幸道:「虧得恩師是過來人,什麼都明白,不然我們真留下了,我這好容易回來了,卻仍只看得見媳婦兒卻抱不上,我還不如不回來呢!」

    說得季善哭笑不得,掐了他的腰一把,低嗔道:「一天天就知道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我懶得理你。」

    沈恆卻是振振有詞,「我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了,我想抱一抱我媳婦兒有錯嗎?怕是想亂七八糟的人是善善你自己吧?」

    「你再胡說八道,今晚上就睡榻,不許睡床啊……」

    夫妻兩個到了家,已是快交二更,大家都早熄燈睡下了。

    遂輕手輕腳也梳洗了,回房熄燈歇下了……

    翌日季善懶洋洋的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了,沈恆在外面聽得她叫『青梅』,知道她醒了,便自己替她打了熱水進來,「善善,你醒了,餓不餓,我馬上給你端早飯來啊。」

    季善渾身都酸軟無力,再想到害自己渾身酸軟無力的罪魁禍首正是眼前的某人,當然不會與他客氣,理直氣壯道:「那你快點兒,我餓得都快能吞下一頭牛了。」

    沈恆最喜歡的就是她這副無論讓自己做什麼,都理直氣壯的樣子了,笑著滿臉溺愛的應了「好」,腳步輕快的給她端早飯去了。

    季善這才笑著穿衣下了床,之前覺得空蕩蕩的屋子分明就只多了一個人,卻一下覺得被無形的東西重新填得滿滿當當了一般。

    一時季善吃過了早飯,沈恆便問起她這些日子遇上了什麼事兒來,「善善你昨兒不是說回頭再細細與我說嗎,這會子能說了吧?」

    季善「嗯」了一聲,「當然能說,本來昨晚就要與你說的,誰知道你……算了,現在說也不遲。你知道我是我娘當年撿來的撒?前陣子你剛出發去了省城不久,便有人找上了門來,說我是他們家走失在外多年的小姐……」

    就把整件事的前前後後都與沈恆細細說了一遍,末了道:「算著時間,那范媽媽應當快要收到京中的回信了,畢竟他們那樣的人家,肯定自有旁人所不知道的傳送消息的渠道。那樣的話,指不定就這幾日,她就該再次上門了,希望到時候她能別再那般神神秘秘,此地無銀三百兩吧。」

    沈恆早已聽得是滿臉的驚訝,等季善說完了,才握了她的手道:「早料到善善你肯定出身不凡了,不然這樣的相貌氣度,這樣的聰明能幹,豈是尋常人家生得出來的,卻還是沒想到你竟然是侯府的千金小姐!我這可真是上輩子燒高香了,這輩子才能撿到這樣一個大寶貝,本來就已經夠能幹,咱們這個家全靠你在撐了,如今還證實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要錢有錢,要勢有勢,——好娘子,你不會嫌棄我只是個小小的窮秀才,回頭就把我給一腳踹了吧?可千萬不要啊,我還等著當侯府的姑爺呢!」

    說得季善是又好氣又好笑,啐道:「去你的,人家跟你說正事兒,你卻跟晨曦一樣,只知道貧嘴,再貧嘴不理你了啊。」

    沈恆忙笑道:「這不是怕你心裡不是滋味兒,想逗你開心嗎?偏偏這陣子我都不在家,別說替你分擔了,讓你連個可以對著說話兒商量的人都沒有,我這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季善反握了他的手,道:「我心裡其實還好,可能是因為從來沒抱過希望,所以就算她們忽然找上了門來,我心裡也很是平靜,平靜得甚至有些像是旁觀者在旁觀別人家的事兒而已。何況不是還有晨曦一直陪著我,與我商量,替我分擔嗎,所以你就別過意不去了。」

    沈恆「嗯」了一聲,「好在我現在回來了,之後都能一直陪著你了。那善善,你打算怎麼做,真要進京去嗎?你放心,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陪著你,支持你的。」

    季善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之前還真有些擔心回頭那范媽媽再來求見時,把什麼讓你索性就留在京城國子監念書,或者直接給你謀個一官半職的話一說,你就反過來勸我了呢……別惱別惱,我開玩笑的,因為知道你絕不是那樣的人。」


    頓了頓,才又道:「若范媽媽這次什麼都肯告訴我了,我自己也覺得沒有疑點了,那去一趟京城也無妨,到底生了……我一場,早前不知道時還罷了,如今既知道了,還是該去拜見一下的。可若范媽媽還是遮遮掩掩的,不能讓我徹底釋疑,那我肯定就會直接當沒有這回事兒,哪怕將來晨曦出閣時,我們有可能要一路送她去京城,我也絕不會踏進他們侯府半步的!既是自家的骨肉,以誠相待有那麼難嗎?」

    她又不要他們旁的,名也好,利也好,所謂『補償』也好,只是想要一句實話,一個明明白白而已,有那麼難嗎!

    沈恆沉吟道:「疑點眾多,咱們在京城又人生地不熟的,肯定要弄清楚了,才能進京,不然誰知道到時候會遇上什麼事兒呢,那可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就是不知道那范媽媽什麼時候會再來?恩師讓我明兒就照常去府衙了,到時候我肯定不在家,善善你千萬記得讓青梅立時去叫我回來啊,也好讓她們知道,你是有相公撐腰的人!」

    說得季善「噗嗤」笑出了聲來,「我又不是要跟她們打架,用得著你撐腰呢?何況之前你不在時,我也沒吃了虧去啊。不過有這份心比什麼都強,那就獎勵一下吧……」

    忽然起身湊上前,在沈恆臉頰上「吧唧」了一下。

    沈恆立時來了勁兒,忙也沖她湊過來,「獎勵一下怎麼夠,怎麼也得十下八下的啊……」

    讓季善伸手直接把他的臉給懟到了一邊去,忍笑道:「正經點兒,我可沒時間跟你鬧,還得去一趟飄香呢。大傢伙兒這些日子都記掛著你,每次我去都要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如今你既回來了,自然該去給大傢伙兒都打個招呼才是。」

    沈恆只得悻悻的坐了回去,道:「好吧,是該去見見岳母和葉老,再給大傢伙兒都打個招呼才是,明兒又得忙起來了,還不定什麼時候再有時間呢,那收拾一下,我們就去吧。不過,晚間你得再獎勵我才成,還得獎勵我……」

    說著還是湊到季善耳邊如此這般說了一通,待季善紅著臉啐了他一口,卻沒說『不行』的話,才笑著扔下一句:「不否定就是默認了哈,可不許言而無信。」,腳步輕快的往外吩咐煥生叫車去了。

    餘下季善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小聲「呸」了一聲,才抿嘴無聲笑了起來。

    夫妻兩個很快到了飄香,不出所料迎來了大傢伙兒的熱烈歡迎,「昨兒我還跟黃大哥說算著時間,沈相公怕是就這幾日,就該回來了呢,沒想到就已經回來了。」

    「瞧沈相公精神氣色都這麼好,這次一定考得極好,馬上我們就該改口叫舉人老爺,太太我們也該改口叫舉人太太了吧?」

    「太太,沈相公是哪天回來的?就昨兒啊,昨兒回來,今兒便來看大傢伙兒,沈相公這也太客氣了。」

    「太太中午就和沈相公在店裡吃飯吧?我們大傢伙兒湊份子請太太和沈相公吃席怎麼樣?」

    「好啊,那我來安排吧……」

    季善與沈恆少不得笑著與大家寒暄道謝了一回,待葉大掌柜將大傢伙兒都打發去忙各自忙各自的後,才與葉大掌柜和周氏一道坐了說話兒。

    葉大掌柜先就問起沈恆可已去拜見過羅府台來,「沈相公的正事要緊,店裡什麼時候不能來?可千萬別因我們大傢伙兒,誤了您的正事才好。」

    沈恆笑道:「昨兒是上午到家的,所以洗漱一番,又吃了點兒東西,歇息了一會兒,便已去拜見過恩師了,晚上還是在恩師那兒吃的飯。因恩師讓我明兒就得開始日日去他老人家那兒報道了,算著時間,只有今兒得空,所以索性跟娘子一起過來,瞧瞧大傢伙兒,您老就放心吧。」

    葉大掌柜這才笑開了,「不會誤了您的正事就好。看您如此容光煥發,這次肯定能金榜題名,讓我們大傢伙兒都喝喜酒吧?」

    「現在還不好說,因為這次考題不難,差距不容易拉開,結果自然也是一切皆有可能……」

    周氏見葉大掌柜與沈恆說得投入,便低聲問起季善來,「善善,後來……她們還去找過你嗎?明明胎記都已經證實過了,旁的都可能作假,那個卻是無論如何都做不了假的,為什麼她們還是不肯儘快安排帶你進京去認祖歸宗?都怪我,當初要是不把你的東西給扔掉,她們肯定早就找到你了,你也不會明明就是侯府的千金小姐,這些年卻……」

    再想到早早就去了的真正的季善,那才真是一日好日子都沒過過,就越發難過自責了。

    季善見周氏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任是誰都能瞧出她已有日子沒睡好了,忙低道:「娘您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了不怪您,要不是您,我可能早就死了嗎?至於她們為什麼不儘快安排我進京,不是她們不肯安排,是我要等相公回來……您別急,現在也不成,我還得等相公放榜呢,不過就算等到相公放了榜,這都十一月了,晨曦出嫁的日子也是越來越近,我也走不開。還是等開了年再說吧,橫豎到時候晨曦出嫁,我和相公多半要送她去京城的。」

    有些事就不必告訴周氏了,省得她擔心,就現在她已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了,要是再知道事情遠不如她想的那般簡單,不是更得吃不下睡不著了?

    周氏聽得是季善不願現在進京的,方心下稍松,道:「就算姑爺放榜和羅小姐出嫁也要緊,那到底是你的親生父母,你也該儘快去見一見他們才是。這麼些年他們都沒見過你,如今好容易找到了,見你還這般的能幹出挑,還不定得多喜歡,他們那樣的人家,肯定拔根汗毛也比咱們的腰粗,你以後便也不必這般辛苦了,只消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奶奶就夠了。」

    季善知道在周氏心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奶奶肯定都幸福的不得了,也不反駁她,只笑道:「我如今也沒多辛苦呀,而且我現在打扮得不漂亮,沒人伺候呢?娘您就別為我操心了,保重您自己的身體要緊,我們下個月就要回清溪去過年了,您不想到時候漂漂亮亮的回去,漂漂亮亮的出現在蓮花和虎頭面前呢?」

    少奶奶她還是願意當的,不過只願意當靠自己雙手掙來的財富堆砌出來的少奶奶,那樣她心裡才踏實,才不會時時懸著心,自己眼下所擁有的一切,會不會忽然就沒了!

    中午季善與沈恆自然就是在飄香用的午餐了。

    店裡所有人自葉大掌柜以下,一共湊了四兩多銀子的份子錢,因店裡的食材也好,酒水也好,自己人吃肯定都是成本價,四兩多銀子足夠置辦兩桌豐豐富富的宴席了。

    大家再一起上手,你忙這個,我做那個的,不到半個時辰,便在歡聲笑語中開了席,直至申正,大家都吃喝得盡興了,也該為晚餐上客做準備了,才散了席。

    季善與沈恆也才辭了大傢伙兒,坐車回了家去,至於晚間季善有沒有踐行自己『沒有否認就是默認』的諾言,就只有小夫妻兩個自己才知道了,總之沈恆次日出門時,那叫一個神清氣爽。

    眨眼已是幾日過去,府城也在又下了一場秋雨後,徹底入了冬,冷得季善再也忍不住讓青梅生了炭盆,還隨時手爐不離身,才覺得好了些。

    范媽媽就是在陰雨綿綿中,再次登門拜訪了。

    季善見她和萬媽媽林媽媽都凍得鼻尖通紅,先讓她們在火盆前坐著烤了烤渾身的水汽,又讓青梅給她們上了滾茶來,瞧著她們都漸漸緩過來了,才道:「范媽媽今日登門,可是已收到京中的回信了?」

    范媽媽笑著點點頭,「小姐真是聰慧,我的確已收到京中的回信了。也虧得收到了,不然再在會寧城乾等下去,我這把老骨頭都要凍散架了,明明瞧著天氣日日也不差,怎麼就能這麼冷呢,京城這會兒早就滴水成冰了,也沒有這麼冷啊。」

    季善笑道:「我們這兒的冬天就是這樣的,因為臨河,所以是那種直浸骨頭縫兒里的冷,哪怕穿得再多,也是不管用的,也不怪幾位媽媽不適應,這麼多年了,我也不適應。」

    范媽媽笑道:「這種冷我覺著燒火盆都不管用,怕是非得燒地龍,才能渾身都暖和起來。對了,我聽說會寧府學去秋闈的學子們大半都已回來了,想來姑爺也該回來了吧?不知今兒我們幾個能不能也見一見姑爺呢?」

    「我相公的確已經回來幾日了,不過他回來的第三日,便跟著府台大人繼續學習去了。」季善笑道,「范媽媽既想見他,我叫人去問問他得不得閒回來一趟便是了。」

    說完叫了青梅進來,如此這般一吩咐,青梅便應聲出去了。

    季善這才又問范媽媽,「這些日子幾位媽媽都怎麼打發時間呢,可有到處逛逛我們會寧府?我們這兒地方是小了些,肯定比不上京城的繁華熱鬧,卻也頗有幾個地方值得一游,像玄寧寺啊,天橋下啊,還可以坐了小船慢慢悠悠的繞城一圈兒,倒也別有一番意趣。」

    范媽媽點頭笑道:「我們還真去逛過玄寧寺了,在天橋下也買了一堆小玩意兒,可惜這幾日日日下雨,我們也不好出門,也不知道回京前還能不能得閒去坐船了。」

    二人你來我往的閒聊著,加上萬媽媽林媽媽時不時在一旁湊趣幾句,倒也不難打發時間,直至院子裡傳來沈恆叫「娘子」的聲音。

    季善因笑著與范媽媽說了一句:「我相公回來了。」,起身迎了出去。

    范媽媽便看了萬媽媽林媽媽一眼,三人都瞬間打點起精神,往外看起來。

    就見季善很快引著個長身玉立,清雋斯文的年輕人進來了,若不是早就打聽過沈恆只是出身尋常農家,在迎娶季善沖喜之前,還因為害怕上考場,讀了多年的書還連個童生都不是,甚至差點兒連命都沒了,范媽媽三人肯定要當沈恆是出身什麼清貴之家的公子少爺了。

    當然,范媽媽三人也不是沒見過比沈恒生得更好、氣質更過人的男子,他們府里從老爺到少爺們,哪個又生得不少,氣質不好呢?

    可老爺少爺們那都是富貴鄉里堆出來的,這沈姑爺出身差了十條街,竟也不輸他們,——也就不怪有侯府親生本家擺在眼前,小姐都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把姑爺擺在第一位了,這樣的相公,哪個女子能不愛重有加的?

    范媽媽三人忙起身給沈恆見禮:「奴婢們見過姑爺。」

    沈恆微微一笑,回了三人一個欠身,「三位媽媽不必客氣,請坐吧。」

    季善也笑道:「三位媽媽坐吧,我相公自來便是個隨和人兒,還請不必拘禮。」

    待大家都分賓主坐了,才正色道:「三位媽媽定要見我相公,怕是你們接下來要說的話,覺著有我相公在才好說?現在我相公也回來了,就請直說吧,不必再兜圈子了。」

    頓了頓,「我與我相公從來無話不說的,所以已經什麼都告訴他了,三位媽媽不必有任何的顧忌。」

    范媽媽想的也是接下來的話最好當著沈恆說,那就算最後季善仍不動心,還能從沈恆處著手,這會兒見季善主動這麼說,自是正中下懷,笑道:「既然小姐和姑爺這麼爽利,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啊。」

    「我日前已經收到京中主子們的來信了,主子們的意思,既小姐一定要把心中的疑惑都解了,才肯進京去,那就讓我直接告訴小姐便是,橫豎遲早也要讓小姐知道的,也不差早幾日晚幾日了。」

    季善淡淡一笑,「那就最好了,范媽媽請說吧,我們夫婦洗耳恭聽。」

    「不敢。」范媽媽謙遜了一下,將萬媽媽林媽媽打發了出去,才繼續道:「小姐不是很想知道,京城府里已經有一位三小姐了,為什麼我們還要尋找三小姐,為什麼當年明明報了官,還是沒能找到小姐,我還讓小姐不要查,因為肯定什麼都查不到嗎?此事說來就話長了。當年小姐讓您的奶娘夫婦帶著四個護衛,先護送回京時,路上的確遇上了土匪……」

    土匪還人多勢眾,阜陽侯府的四個護衛雙拳難敵四掌,哪是對手?

    只能且戰且退,直至天黑以後,再趁著夜色,仗著自家馬肥車快,足足奔馳了一整夜,總算在天亮以後,將土匪給遠遠的甩開了。

    卻也直到天亮以後,才發現被安頓在馬車裡一堆被褥中的自家三小姐竟不知何時不知了去向,怕是夜裡大家都拼命趕路,馬車又顛簸,不知何時給顛出了馬車去,他們卻都沒有發覺!

    一群人立時滿身的冷汗,都木在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半晌,還是生死關頭便只剩本能,早顧不得什麼主子的命才是命,自己親生兒女都得靠後,而一直將自己女兒緊緊抱在懷裡的奶娘先醒過了神來,哭著便喝罵眾人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掉頭去找,要是找不到三小姐,他們一群人可都別想活了!

    眾人才忙強撐著翻身上馬,沿著昨晚趕路的痕跡,一路又找了回去,連會不會再次遇上土匪,也顧不得了。

    所幸他們返程倒是再沒遇上土匪,可不幸的是,他們也沒找到他們的三小姐,——晚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們具體走了哪些路,其實自己也不知道,也就只能返程個大概;三小姐又輕,肯定一顛出去便飛遠了,還能往哪兒找去?

    這下一群人都絕望了,其中一個昨晚就受了傷的護衛,渾身又痛又累之餘,便提議他們就近報官去,讓官府出面幫他們找人兼剿匪,指不定還能找到他們三小姐,那他們自然也就有活路了。

    其他人卻都不贊成他的意見,尤其是奶娘,說就算他們請動當地官府出面替他們找到了三小姐,只怕他們也難逃一個「護主不力」的罪名,多半仍是活不成了;何況縱官府出了面,便能找到三小姐了嗎?

    萬一仍找不到呢,那豈不是阜陽侯府臉也丟了,人也沒找到,他們更是活不成了!

    隨即奶娘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她的女兒不是與三小姐差不多大嗎?

    當初正是因為生產日期與阜陽侯府的二夫人差不多,奶娘才會被選為三小姐奶娘的;又因二夫人寬柔待下,許了她帶了自己的女兒在身邊,與三小姐一同餵養,將來正好給三小姐當貼身丫鬟,奶娘的女兒才會一直跟在她身邊,與三小姐只差是同吃同住,所以也養得粉糰子一般人見人愛,不知道的人誰會拿其是下人的女兒。

    那他們大可說昨夜被顛出了馬車的是奶娘的女兒,而非三小姐,如今在奶娘懷裡的才是三小姐。

    回頭再找個隱蔽的地方,躲上三五個月,橫豎幾個月大的孩子都是一天一個樣兒的,到時候便是二夫人當親娘的,只怕也認不出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兒,只能奶娘和護衛們說是,就是了……

    范媽媽繼續沉聲說著,「奶娘這個主意一旦露餡兒,那可是混淆侯府血脈的大罪,是以一開始不但說報官的那個護衛不同意,其他三人也不同意,三小姐走失了只是他們死,若還敢罪上加罪,就是全家人都得死了!可奶娘卻說,二老爺和二夫人都疼三小姐疼得眼珠子一般,一旦讓他們知道三小姐走失了,怎麼可能只要他們幾個的命,肯定他們所有家人都逃不過一死,既然橫豎都是全家死,為什麼就不能搏一把呢,搏一把還能有一線生機,不博就真只有死路一條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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