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流傳鍾會在攻破西蜀後從姜維那裡獲得一本兵法奇書,此奇書乃西蜀丞相諸葛亮所編寫,被藏於一幅蜀錦之中,當年晉公命衛瓘設法從鍾會手中奪取這本奇書,可直至鍾會被部將所殺,衛瓘都未能見到那本奇書,奇書下落至今不明。
但最近有自稱鍾會府掾後人給江湖人士透露了一個消息,鍾會生前便將那幅蜀錦一分為二,把其中一半蜀錦送給了外甥荀勖。」
許昌城東福來酒肆二樓的雅間內,蕭豐已將自己手中線人打探來的消息盡數告知雨輕。
這家酒肆的店主正是蕭戩的手下,主要負責把盜墓盜出來的一些隨葬品的邊角料拿到舊貨市場販賣,雖然盈利不大,但能接觸到許多綠林中人,方便打探消息。
像蕭戩這樣的盜墓組織都有一條很成熟的文物販賣途徑,大盜墓賊都是有莊家的,根本不愁沒地方出售,一般盜出來,直接就能找到買主,只有小攤小販或者一些邊角料才會流入舊貨市場。
雨輕慢慢飲著茶,心道:「原來那賊是故意騙走庾萱的蜀錦,就是為了把荀家也牽扯進來。」
蕭豐又道:「那批蜀錦並未在黑市流通,賊人倒是很謹慎。」
「士瑤哥哥已經把這抓賊的事交給饒縣令來辦,讓你的人暗中協助他即可。」
雨輕從窗外收回視線,接著道:「繁陽鎮挨著軍隊駐地,韓旋為何會突然失蹤,或許從那些士兵口中能得到一些線索。」
那晚文澈並未劫走韓旋,只是將他打暈在船艙內,不料他竟無故失蹤。
蕭豐點點頭,然後就退了出去。
劇覽就坐在雨輕的對面,一直沒說話,雨輕在汝南成功獲得那批軍械,並且和種闓等人達成共識初步建立了合作關係,這讓劇覽對雨輕開始抱有期望。
室內安靜下來,劇覽打開自己帶來的錦盒,裡面裝著一對玉佩,龍鳳飛舞,妙韻天成,雕工精湛令人驚嘆。
雨輕聞到一股獨特的香氣,不禁問道:「這是聞香玉?」
劇覽和藹地笑道:「這對玉佩原是你的父親給你準備的第一份生辰禮物,乃西漢名家所雕刻,先前我並不想去打攪你的生活,才代為保管,今日送與你,希望你好好珍惜這份禮物。」
雨輕拿著這對玉佩,覺得沉甸甸的,臉上強撐笑意,眼神卻透著幾許憂傷。
劇覽關心地問道:「你是不喜歡這玉佩?」
雨輕搖搖頭,雙手緊緊握著玉佩,「
我很喜歡。」
劇覽又問:「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雨輕慢慢低下了頭,把所有的情緒咽下去:「我以為通過自己的努力可以影響身邊一些人的想法,時至如今,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力改變任何人的想法。」
劇覽呵呵笑道:「原來你是對某人感到失望了。」
其實桓宣早已把汝南發生的所有事告知劇覽,劇覽親自趕來潁川也是出於對雨輕的擔心,怕她會出事。
雨輕抬眸,苦笑道:「我沒什麼好失望的,他有他的立場,他的家族,他做的事也沒有錯,誰都沒有錯.」
「如果文城村那些百姓不死,就不會發生災民暴亂,事情不鬧大,陸雲根本無法懲治汝南那些士族,那麼最後死的人很可能就是郗遐,甚至是陸玩,陸雲也走不到潁川了,你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嗎?」
「應該還有更好的辦法,可是他卻偏偏—」
「你的父親年輕時有過跟你一樣的想法,他曾經救了一村百姓的性命,換來的結果卻是自己行蹤被泄露,手下三百人全部被殺,此事過後,他便給自己設了底線,該不該救和值不值得救,他的心中就有了答案。」
雨輕聽後有些震驚,原來自己的父親也曾經歷過這樣的困惑。
劇覽緩緩說道:「對郗遐來說,這就是最好最快的辦法,在荊州平定張昌叛亂時,他可以顧及到雲夢縣百姓的安危,那是因為有周伯仁坐鎮襄陽,他並無後顧之憂。
而如今他是隻身來到汝南,並且還有人想要取他的性命,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也沒有足夠的力量,只能借勢而為,這就是世道人心。」
雨輕將那對玉佩放回盒子裡,說道:「我從未想過以一人之力改變這世道人心,我只想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一些人,也許是我想錯了,有些事情根本阻止不了,更不可能改變他們的命運。」
「人君亦有天樞,生養成藏,亦復不可干而逆之,逆之雖盛必衰,此天道,人君之大綱也。順勢而為,方為智者。」
劇覽看著雨輕,語重心長道:「如果你連這些都看不透,那不如早早地退步抽身,裴家可以庇護你,你的父親若還在,定然也不會讓你背負興復曹魏的重任,只要你安好,就足矣。」
雨輕把錦盒抱在懷中,堅定地道:「不管多麼困難,我都要保護好父親留給我的東西,只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就一定能夠做到。」
「即便再堅強,也不要想著一個人背負所有。」
雨輕重展笑顏:「我現在有許多同伴,將來可能還會結識新的同伴,有他們的幫助,我從未孤單前行。」
劇覽欣慰地點點頭,也許雨輕會比她的父親做得更好,因為她正一步步變得強大,逐漸獲得更多人的認可與信任,就如黑暗中的一縷曙光,成為他們最後的希望。
此時陸玩的牛車正行駛在東大街上,王禱偶遇到陳楨和荀平二人,便和他們敘舊去了。
「方才看戲休伯悶聲喝酒,我猜他去韓府拜訪,定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在陸玩和饒昇平等人談話之時,梁辯就坐在另外的雅間等著戲休伯。
「韓旋突然失蹤,在這漕糧轉運中間或許藏有貓膩。」
「近兩年許昌都是從壽春借調軍糧,運送到洧倉,補給軍隊,從南陽走陸路運來的漕糧則是在此中轉,然後全部運至洛陽,中途很少出現漕糧被盜,這次怕是趕巧了,也算是韓旋倒霉吧。」
梁辯對漕運之事知之甚少,陸玩耐心給他解釋道:「朝廷軍船實為藏奸罔利之藪,軍船多裝私物,途徑城鎮,多次轉手交易,更有運軍和一些商賈合作,互惠互利,沿路包攬,沿路脫卸,雖然朝廷對漕運附載私貨並無明令禁止,但若是漕船所帶私貨數量過大,漕糧數額一定會有問題,自然要對其嚴查。」
梁辯恍然:「難道士瑤兄是懷疑洧倉—」
陸玩淡笑道:「想查實近兩年漕糧到洧倉之數,可從夾帶私貨這方面入手。」
梁辯點點頭,端起茶杯忽然想起左媛之前交代他的事,便又放下茶杯,笑道:「荀家少夫人想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