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的產業涵蓋太廣,幾乎所有賺錢的他們都有作坊,顧有德一時有些無從下手。
比如說他們的織布,就僅次於金陵吳家,但是建一個規模巨大的紡織作坊,又顯得小題大做,將來能不能有足夠的棉花都難說。
顧有德的腦子裡飛快地轉動,希望能夠領會到侯玄演的意思,但是這種事情在侯玄演有著後世的見識,想起來容易的很,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思維中存在著壁壘。
侯玄演拿著一個小茶杯,往前一推說道「比如說這是朝廷水師,我準備把造船、軍工配件的生產、鐵礦挖掘、冶煉銅鐵這些全都下放給民間商人。可以讓張三造一根炮管、李四配火藥、王五造船,最後交給朝廷,水師拿著這些出海從番人手裡奪回更廣闊的市場,和多的金銀。到時候這些金銀交給咱們大明的商人,商人要做大又要僱傭做工的匠人,如此反覆才能讓白銀走上正軌。」
顧有德恍然大悟,說到底現在的海商獲利者僅僅是豪商和他們手下的水手,銀子全都流入了商人和朝廷的手中。侯玄演興建所謂的工廠,就是為了讓規模更大,而且讓利於民。此舉對商人沒有什麼損失,畢竟規模大了商人的收入只會更高;百姓也可以更多的從中獲利,或得更多的謀生手段。
顧有德眼珠一轉,立刻嗅出了其中的貓膩,如此一來四民之末的商人,地位肯定會有所上升。這要是原來,顧有德早就樂的心裡開花,但是他現在一心要做皇親國戚,反倒是冷靜了許多。
自己女婿的國策,自己就算再有錢,也是要支持一下的。顧有德笑道「這是好事一樁,就是不知道我們這個有史以來最大的作坊。」
「是工廠。」侯玄演糾正道。
「我們這個有史以來最大的工廠,做些什麼生意?」
「開海之初,以船為貴,將來船隻的需量將會前所未有的上漲,我看承包船塢不錯。」
顧有德心道,就算是賠上身價又如何,傍上將來皇帝還愁子孫不富貴。
「好!我們顧家就為你這個姑爺,豁上一回。」
侯玄演撇著嘴說道「太公不需說的這般悲壯,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這是個天大的餡餅。」顧有德呵呵一笑,他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少的財富,一心以為天朝上國無所不有呢。
「北伐四年功成,再取菱兒的名字,這個工廠就叫『四菱』好了。」
讓利於民,國民同進,還是侯玄演從日本明治維新中學習到的。先扶持起一大批大工廠,讓他們帶動工商,弱化小農經濟,然後就是可以預見的強盛。
顧有德捧著一個侯玄演親自提筆的「四菱」招牌,和自家孫女菱兒回到顧家。
一路上,顧有德頻繁地望向後面馬車,裡面有他的孫女,也是他這輩子最得意的投資。
春光滿面的顧有德,一心以為顧菱兒就是顧家今後的最大依仗,完全沒有將手裡的招牌放在眼裡。
第二天在蘇州的城郊,蘇州首富顧家開始建廠,改變就從這一天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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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的內院,楊符錦躺在床上,臉上綻放著滿足的笑容。
他真的在桃花開時,來到了自己身邊,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可以見到父親了。
侯玄演推門而入,兩個小丫鬟就退了出去,楊符錦眼中喜色更盛,掙扎著要坐起身來。侯玄演上前扶住,坐在床頭將她攬在懷裡。
人說懷孕的女人是個小火爐,楊符錦渾身溫熱,侯玄演柔聲道「怎麼樣,在蘇州住的還習慣麼?」
「嗯,三叔一家待我很好,還將我爹娘接了過來。」楊符錦閉著眼,躺在他的懷裡。這樣的溫柔在雲龍山上可沒有感受到,小軍醫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侯玄演輕撫掌中的髮絲,感受著懷裡小軍醫的滿足和眷戀,心中隱隱有一絲愧意。
當初金陵謠言滿天飛,路振飛、劉中藻暗中挑事,為了安全侯玄演選擇將她送到蘇州,萬沒想到還是遭遇了危險。
外面響起一聲奇怪地鳥叫,侯玄演眼皮一跳,摸著楊符錦的後背說道「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先睡覺。」
楊符錦拉住他的手,怯生生地問道「那你今晚還來麼?」
「哈哈,來,放心吧。」
侯玄演轉身離開,給她輕輕地帶上房門,漫步來到庭院中站直了身子,沉聲道「什麼事?」
從暗處走出一個身影,抱拳道「督帥王爺,王爺晉封之後,朝中有大臣常有私下聚會,言語間頗有不敬之詞。其中有詹事府少詹士、府丞、太常寺卿、翰林院侍讀學士、國子監祭酒、國子監司業」
侯玄演左臂一抬,示意他無需再念,說道「將名單交給錦衣衛劉廷,讓王祥年配合他,將這些人革去官職。不想做官就讓他們趕緊滾蛋,整天假仁假義的噁心人,又有幾個是真君子。剖開這群狗文人的心,十顆里有九顆是黑的。」
大戰結束,有的是功勳之臣等著上位,這些人既然心懷不滿,正好給別人騰地方。侯玄演之所以同意封王,一來是給手下吃一顆定心丸,二來也是為了試試朝中的百官反應,清除異己。
大明朝的官,是將中華千年文化中的糟粕,發揚光大鑽研到極致的人。抱定了程朱理學的道德大腿,嚴於律人,寬以待己,臉皮之厚超乎想像。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侯玄演一點跟他們扯皮的興趣都沒有,反正這群賤人收拾狠了就老實了。
潛象營的探子應諾一聲,轉身要走,侯玄演突然說道「且慢,撞船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探子身形一動,扭過身說道「回王爺,當初那艘船的主人,已經落網。不過無論怎麼拷問,這廝都不肯開口。我們已經順著他身上的銀票,摸查到了一些線索,相信很快就可以查清了。」
侯玄演點了點頭,揮手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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