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睜開了眼。八
但從外貌看,她生得極美,峨眉粉黛,紅唇皓齒。
又能在上面依稀找到幾分古羨君的輪廓。
加之古方天的確認,這麼說來這女子定是古羨君的娘親無疑。
可是她出現的時間太過巧合,體內的情況又著實怪異,這讓蘇長安等人不得不心生疑竇。
「鈴兒,鈴兒!你醒了?」古方天在第一時間走了上去,抓住了女子的肩膀詢問道。「你沒事吧?生了什麼?」
或許是關心則亂的原因吧,古方天一股腦的將問題拋了出來。
那女子的身子有些搖晃,神情亦有些恍惚,她很是認真的看了古方天好一會之後,似乎這才將之認出。
她的身子亦在那時顫抖了起來。
「天天哥」她顫抖著聲線這般喚著他的名字,隨後身子便猛地撲入了古方天的懷中。
嗅著從女子身上傳來的那讓他魂牽夢縈了近二十年的體香,古方天在那時無比確定這女子便是他的妻子。之前心底那一絲絲顧慮在此刻盡數煙消雲散。
他亦伸出了手,將之緊緊抱住。
「沒事了,沒事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古方天輕輕拍著女子的背,嘴裡極為溫柔的說道。
蘇長安與古羨君沉默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景象,他們有些迷茫。
這女子此刻的神情不似作假,難不成之前懷疑都只是他們的臆想而已?
這樣的疑惑泛上了諸人的心頭。
一番溫存之後,古方天像是想起了身子,他鬆開了手,轉頭指向古羨君對著女子說道。
「鈴兒,你看,這便是羨君,我們的女兒。」
那女子聞言也是一愣,她亦看向古羨君。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女子眸子中的光芒頓時柔軟了起來,而古羨君卻在這樣的目光下有些不適,下意識的躲閃。
她自一出生便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
正如之前所說,母親二字,對於古羨君來說是一個極為遙遠又陌生的字眼。
她與她足足十九年未見。
十九年。
是什麼樣的一段時間呢?
寫在紙上,不過三字,寥寥十筆。
訴諸於口,不過嘴唇一張一合,短短三個音節。
但十九年。
漫長到足以讓當年那嗷嗷待哺的嬰兒出落得傾國傾城。
漫長到足以讓當年那壯志凌雲的男人兩鬢生出華,眉梢爬上皺紋。
十九年。
對於擁有著無盡生命的神來說不過是旦夕一唔。卻又足以讓凡人,青絲遲暮。
蘇長安看了看那依舊美艷如少女一般的女人,再看了看已然有了幾分老態的古方天,心中忽然明悟了曾在朝暮閣瞥見的那一詩究竟是何意思了。
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
人神相戀。
人有大限,神壽無疆。
此別經年,再見時,君青絲依舊,貌美如花。
我卻行將就木,垂垂老矣。
古方天怕等不到與妻子相見那一天,更怕,相見時,他已是那般模樣。
幸運是,古方天的鈴兒回來了,雖然他已經上了年紀,但還遠不至暮垂肩。
「都長這麼大了?」女子的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她古方天的攙扶下站起了身子,向著古羨君伸出了手,臉上儘是慈愛的笑意。
古羨君一愣,她有些遲疑。
雖然嘴上說著討厭自己的母親,可當這個極有可能是她母親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微笑著向她身處手時,她還是忍不住的開始心顫。
她想要擁抱她,就像別人家的孩子擁抱自己的母親一樣。
可是她又害怕這一切都是只是一個夢。
人或許可以承受某些絕望,但若是給予了希望,再將之剝奪,那應當說是這世上最殘酷的事情了吧。
所以,古羨君在那時猶豫了。
但有人卻在背後推了她一把。
這並非隱喻。
因為蘇長安結結實實的推了她一把,她措不及防的便跌入了女子的懷中。
女子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古羨君是跌入她的懷中,她伸手抱住了她。
神情溫柔至極。
一旁古方天的臉上也在那時浮出了一抹會心的笑意,他一伸手將妻子與女兒盡數抱在懷裡。
蘇長安深深的看了三人一眼。
而那位女子亦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朝著蘇長安遞來了一個感激的眼神。蘇長安朝著她微微一笑,轉身出了馬車,不再去打擾這方才相聚的一家三口。
出了馬車,蘇長安給自己的父親交代了兩句,說是自己要在下面走走。
蘇泰自然也聽到了馬車內的動靜,他倒是不去多想其他的事情,只是真心為古方天感到高興。至於自己的兒子,反正他的修為那般高深,想來也不會走丟,自然也就隨他去了。
下了馬車的蘇長安並未有調動靈力,很快便被兩輛馬車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他倒是並不著急,畢竟用馬車代步只是照顧蘇泰、古寧等修為較弱之人。以他的身手全力施展下來,想要追上他們也只是時間問題。
待到馬車走遠,蘇長安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他轉頭看向遠處的山坳。
幽雲嶺不用於北地,亦不同於中原。
或是因為精怪橫生的緣故,這裡一年四季都是鬱鬱蔥蔥,就是如今已近十月,蘇長安舉目望去,依舊是滿目的草長鶯飛。
一陣山風襲來。
山林沙沙作響,蘇長安的衣衫輕拂。
螣蛇在那時自他的衣衫中鑽出,立在了他的肩上。
「前輩,你可能看出那女子的身份。」蘇長安頭也不回的問道。似乎是覺得這樣的說法有些不對,他又補充道,「那個女人很嗯很奇怪。」
顯然他也不知但如何形容那個女人的情況,因此在措辭方面有些遲疑。
「你覺得人的一生與神相比長嗎?」螣蛇卻並不答他,反而是問道另一個問題。
蘇長安覺得這個問題有些突兀,但還是回答道:「自然不暢,悠悠百載,與神來說不過黃粱一夢。」
螣蛇吐了吐信子。聲線忽的低沉了下來。
「是啊,悠悠百載不過黃粱一夢,我們都在夢中。」
「而既然是夢,真真假假,真的有那麼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