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
不論多少年沒有見過面。
討厭還是一樣的討厭。
聽得出何書語語氣里的冷嘲熱諷。
陳牧只是垂下眸子,「當年,也許真的是我年輕氣盛」
若是還在急診,他會是什麼樣子,陳牧自己不是很確定。
但至少
海城大學這樣的情況,僅僅憑藉自己的現代醫學水平,陳牧自認為是搞不定的。
也不僅僅是他。
從海城醫科大和海城中醫藥大學的兩批實習醫生,在海城大學實習的實習成果,便能夠看出來一二。
對於海城大學這種比較棘手的情況,中醫的確是更有用一些。
也正是因為這樣。
面對何書語的冷嘲熱諷,陳牧無話可說。
感受到何書語那冷冰冰的目光,依然落在自己身上。
陳牧僵硬的起身,「我先去看看,獻血的事」
「陳牧,老師還有一句話,委託我問你。」就在陳牧的腳,即將踏出何書語的辦公室時,何書語整理著自己面前的簽字單,再一次的喊住了恨不得原地消失的人。
陳牧腳步停住,「你問。」
何書語:「你的節目,空閒時間老師也看了,老師想問問,你想從海城大學校醫院辭職,是說說而已,還是真心實意的。」
陳牧垂眸。
依然沒有回頭:「這很重要嗎?」
「當然。」陳牧的身後,何書語毫不猶豫的答道。
何書語:「老師說,如果你真的準備未來,從海城大學離職,又暫時不是很想回醫院的話,其實可以考慮,回去讀研的。」
讀研?
陳牧一愣。
隨後腳步慌亂的離開了何書語的辦公室,「我先去獻血」
兩個小時以後。
陳牧蹲在病房門口,沉默著看著地面。
每個醫院的管理方式不一樣。
海城市人民醫院這邊,即便時候患者在手術,門口也不允許患者家屬長期逗遛,沒有椅子留給患者家屬。
臨時有需要補簽的東西,會有病房的護士第一時間列印好,送到患者家屬手裡簽字。
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規定,還要從海城市人民醫院的前車之鑑開始說起。
曾經的人民醫院和其他的醫院一樣,搶救室和手術室門口,都是有患者家屬的等待區的。
直到
遇到了一位神奇的患者家屬。
那是一個車禍大出血的患者,儘管醫護人員們已經在竭盡全力的搶救了。
可卻還是輸給了患者家屬。
醫院方面每一次從手術是外面,送進去新的藥品,或者是血袋。
這位患者家屬明明什麼都看不懂,卻還是要強行的攔下醫護人員,一一拍照檢查。
並且質疑每一個藥物,有沒有存在的必要,醫院方面是不是要騙錢。
被攔住的醫護人員儘管很著急,可只要不說清楚,患者家屬就不允許藥品進入手術室。
沒有辦法。
只好一一和患者家屬解釋。
可大出血的患者還在手術台上呢,就這麼一來二去的,患者沒有救回來。
而人民醫院。
也是直接改掉了醫院手術室和搶救室門口的區域。
拔掉了所有的椅子。
禁止患者家屬逗留。
可現在。
因為一個賀聰明。
陳牧也算是站在了患者家屬的位子上,稍微體驗了那麼一次。
看不到手術室燈的焦慮。
不知道手術什麼時候會結束,不知道手術進行的怎麼樣了。
什麼都不知道
一雙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皮鞋,很突兀的出現在陳牧的眼前。
陳牧有些迷茫的抬頭看去的時候。
便看到陸書記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
陳牧還四處打量了一下,看到只有陸書記一個人來後,難免有些驚訝:「書記,就你自己一個人嗎?」
陸書記無奈:「怎麼,我自己一個賀聰明還搞不定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陳牧搓了搓手,有些尷尬的解釋道。
陳牧:「主要是,學校里不是還有很多的事情,都在等著您主持,賀聰明的情況雖然嚴重,但也不至於您親自來,不行您派個主任什麼的,一樣可以和患者家屬交流的。」
在陳牧看來。
陸書記親自來,和校長親自來,也沒有什麼區別。
看到陸書記還在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陳牧繼續解釋道:「而且,賀聰明雖然有點危險,但還沒有到很嚴重的地步,如果我是患者家屬,到醫院以後」
陳牧上下的打量了陸書記一眼。
隨後。
繼續小心翼翼的解釋道:「我要是到醫院以後,看到您親自站在這裡,知道您在學校的職位以後,可能要以為,孩子是不是乾脆活不過今天了」
陸書記:「」
深呼吸一口氣,反覆地告訴自己現在學校無人可用。
陸書記這才強行的打消了,讓陳牧滾蛋的想法。
陸書記:「我來是和你說一聲,我先去和後面的住院部,看看校長,如果患者的家屬來了,你可以先行交涉一下,等我回來以後,你就可以回學校了。」
陳牧:「其實我不回去也行,我就在這裡,等著賀聰明出來吧。」
開玩笑。
在這裡等手術結束,雖然也會焦慮。
但總比回到校醫院,隨時都有可能面對不知道因為什麼的奇葩病例,要強一些的。
陸書記盯著陳牧,開口道:「我建議,一會兒你還是回校醫院去看看,畢竟脆皮大學生們捅咕出來的新么蛾子,和你多少還是有點關係的。」
「和我有關係?」
「書記,你說錯了吧!」
「我這段時間一直在醫院裡,等著賀聰明同學從手術室里出來。」
「別說,我沒有和學校里的任何同學,還有任何的實習醫生聯繫。」
「就連蘇記者我都沒有聯繫過,脆皮大學生們,怎麼可能因為我,捅咕出新的么蛾子???」
這一刻。
陳牧只覺得自己無比的冤枉。
他只是在醫院裡,等待賀聰明手術結束。
怎麼就有一口大大的黑鍋,不由分說的,直接從天而降。
然後。
就這麼硬生生的扣在他的腦袋上了???
陳牧不服氣!!!
非常的不服氣!!!
陸書記進了病房,找了個地方坐下。
這才重新看向陳牧,「你在直播的時候,是不是有對脆皮大學生們,還有一些直播觀眾,科普過藿香正氣水,可以泡腳,可以解暑,可以」
陸書記暫時有些想不起來,那群網友還說了什麼。
只好直接道:「還科普了很多藿香正氣水,在生活中有用的地方。」
陳牧點了點頭。
完全不覺得這裡面會出現什麼問題,「是啊,四塊錢一盒,物美價廉,可以解決生活中的很多常見小毛病。」
「書記你總不能和我說,有脆皮大學生喝了藿香正氣水以後,出問題了吧?」
「那完全不能夠啊,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和你說,藿香正氣水這樣的東西,就算是治不好病的時候,基本上也是不會喝壞人的!」
呵呵!
聽到陸書記又是一聲冷哼。
陳牧瞬間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隨後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陸書記臉上的神色。
追問道:「書記該不會,真的有脆皮大學生,或者是看直播的網友,喝了藿香正氣水,喝出問題來了吧」
現在認真地想一想。
雖然說和這種東西喝出問題來,應該是一種很小概率的時間。
可很多的時候
小概率事件儘管是小概率的。
往往也代表著,不是沒有發生的可能。
看到陸書記陰沉著臉色,點了點頭。
陳牧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哀嚎:「書記,我覺得這一次不需要我主動辭職了,為了平息民憤,海城大學應該主動開除我了」
可憐了。
他在海城大學兢兢業業了這麼多年,最好的結果,可能還是被掃地出門。
這大概就是他年少無知,跟著老頭學醫的代價吧。
陸書記剛想說不至於的。
可看到陳牧這幅悲痛的模樣,忍不住多了一些嚇唬小輩的心思。
狀似關心的開口道:「那如果不繼續在海城大學工作,以後你準備去做點什麼,轉行嗎?還是回臨床?」
饒是眼前這位,算是自己的上司,也是自己的長輩。
這一刻。
陳牧也有些多少沒有控制住的,翻了個白眼。
頗為無語的開口道:「如果真的有人因為喝這個出了問題,再加上直播的影響力,以後整個醫療行業,應該都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至於以後去做什麼。」
陳牧還真的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隨後才開口道:「說起來,我爹這些年好像攢了不少的家底,要不我還是回家去啃老吧。」
看著一臉真誠的陳牧。
陸書記:「」
好好好!!!
陳醫生。
你還真是你爹的大孝子啊!
啃老?
也許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眼看著陳牧托著下巴,居然真的很認真的在思考起啃老的可能性。
陸書記趕緊開口道:「雖然鬧出了一些麻煩,但還沒有到陳醫生需要辭職的地步。」
「這樣嗎」陳牧道。
陸書記:「」
他怎麼還在陳牧這個傢伙的口中,聽出了一絲惋惜的味道?
這傢伙。
在海城大學工作,到底讓他收了多少的委屈啊!
居然能讓他時時刻刻的,都在思考著從海城大學滾蛋。
陸書記:「藿香正氣水裡,是含酒精的。」
聽到陸書記這麼說。
陳牧也是立刻搞清楚了,在脆皮大學生群體裡,發生了什麼。
目光一凝。
神色凝重的看向了陸書記,「您的意思是,有人在服用了藿香正氣水後,出現了酒精過敏的情況?」
陸書記深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隨後道:「不僅如此。」
「是全國各地,都出現了酒精過敏的情況。」
「不過在事發的第一時間,藥廠和學校,甚至是節目組,都發布了藿香正氣水含酒精的相關科普。」
「而且,藿香正氣水雖然含有酒精,但酒精含量並不算高。」
「所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很嚴重的酒精過敏情況。」
聽著陸書記說的這些,陳牧有些頹廢的靠在那裡,「書記對不起」
「我以為在進行科普的時候,我的思路已經足夠謹慎了,沒想到」
沒想到
還是出現了這樣的疏忽。
看著陳牧頹廢的模樣,陸書記倒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輕輕的拍了拍陳牧的背部,「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你雖然出現了一些錯誤,但你現在的認錯態度非常的良好,相信絕大部分的網友,都是可以理解陳醫生的小失誤的。」
「輿論方面現在已經暫時控制住了,暫時不會給陳醫生帶來太多的糟糕影響。」
陳牧點了點頭。
表示自己知道了。
卻依然是那一副白死不活的模樣。
陸書記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而且陳醫生,我還給你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陳牧:「」
僵硬的抬起頭來。
看向幸災樂禍的毫不掩飾的陸書記,陳牧整個人都快要麻掉了,「書記,既然是壞消息,要不咱不說了行不行?」
陸書記搖了搖頭,然後說道:「那可不行,事關工作,不能馬虎。」
工作
陳牧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很想說一句他現在最不想面對的,就是工作。
可對上陸書記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陳牧還是詭異的安分了起來。
在職場上生存,是這樣的。
別總以為自己私下裡和上司的關係有多好。
只要你在工作上出現了一絲紕漏,上司馬上就可以翻臉不認人。
在陸書記審視的目光下,乖巧的點了點頭。
坐姿端正:「陸書記,我個人還是非常重視自己的工作的,您願意和我交代工作上的事情,是您對於我的信任,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請說。」
看著眼前這個。
就差對自己立正敬禮的傢伙。
有那麼一瞬間。
陸書記也有些無語。
陳牧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做到既不靠譜,又靠譜的?
陸書記:「你先看一下時間。」
陳牧打開手機,有些驚喜,「五點半了,書記!」
「等賀聰明的家屬來了,或者您從校長那裡回來了,我是不是就可以下班了?」
看到陸書記搖了搖頭。
陳牧後知後覺的,想起了書記前面那句話里,一些比較有深意的內容。
比如
壞消息是工作上的。
儘管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
可在這種時候,陳牧還是有在試圖掙扎,「而且,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夜班有鄭鑫醫生嗎?」
「晚上有鄭鑫醫生在學校坐鎮,加上海城醫科大的那群實習醫生們,是不會出現問題的。」
就在陳牧自認為,找到了可以說服陸書記的理由。
卻聽到陸書記,輕飄飄的來了一句:「問題,就出現在鄭鑫鄭醫生的身上。」
陳牧:「???」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