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佞臣 第八十三章 駙馬府

    汴梁漫天的飛雪中,延慶觀為新君趙材上尊號,並獻玉球寶冊。

    一隊人馬從河東趕來,他們身上沒有統一的盔甲,很多人乾脆穿著破舊的道袍。

    為首的小道長相貌端正,少年老成,正是被河東無數災民奉為救世神仙的張正元。

    此時的汴梁城外,還駐紮著一支奇怪的隊伍,是從平盧幽州來的號稱勤王的遼東軍。

    契丹的國號為遼,平盧一帶因為在大遼的東邊,遠離中原,所以被稱為遼東,就是這個時候開始的。

    他們已經賴著不走一個月了,每天都要派人進城要糧、要錢,被陳壽視為心腹大患,特意從河東調兵回來防守。

    遼東苦麼?是很苦的,主要是凜冬的嚴寒。遼東窮麼?一點都不窮。

    幽燕良田萬頃,遼東白山黑水更是沃野千里,地廣人稀,遼東軍坐擁長城天塹,打的四夷臣服,而契丹也不敢貿然南下。

    他們長期奴役著塞外的女真、党項和悉人,與高麗和東瀛之間,貿易往來頻繁,攫取利潤無數。

    他們派出一支人馬,駐紮在汴梁城外,其用心真的不敢想像。

    作為最強的兩支戰力之一,陳壽相信遼東的地頭蛇們,肯定看出了大齊王朝的百病纏身,亂世一觸即發。

    他們往中原腹心之地,打上了一顆釘子,讓陳壽睡覺都不安穩。

    張正元率眾來到城外的山路上,只見汴河兩岸,一群雄壯的兵士,在鑿冰飲馬。

    他們彼此互相打量起來,不一會,幾個重騎攔住了張正元的道路。

    「你們是什麼人?」

    張正元身後,一個威風凜凜的漢子,躍馬而出,「我們是河東兵馬,奉調令入京,爾等何故阻攔?」

    「這兒是我們的營寨,要從這兒過,須得留下過路錢。」

    岳鵬額頭青筋迸起:「荒唐!大齊的兵馬奉命在大齊內調動,還要交什麼過路錢,你莫不是消遣我等?」

    「便是消遣你又待怎樣,讓你交你就交,再囉噪,小心俺這狼牙棒錘爛你這昏腦殼。」

    岳鵬性烈,他全家被白蓮教所害之後,脾氣更加暴躁。

    張正元見狀,趕緊出聲道:「岳鵬,回來。」

    張正元是知道這些人的,忠勇侯給他的信中,說的明明白白。

    自己這些人之所以要來開封府,就是防備這些狗皮膏藥一樣的遼東兵。

    張正元揮了揮手,身邊親兵揮舞令旗,他們就地歇息。短短時間內,竟然頗有令行禁止的行伍之氣。

    他叫來三個道士,囑咐道:「你們去城中,找到忠勇侯,說明此地情況,讓他拿主意。京城郊外,天子腳下,我們不好自作主張。」

    三個人點頭,領命而去。

    大部隊和輜重過不去,三個人繞道卻沒問題,很快就進到城中。順著大街來到陳府,亮明身份之後,被一個親兵帶著,來到內院的水榭。

    樓上隱隱有女人的嬌笑聲,親兵低聲道,「你們在這兒稍等片刻,我去通報一聲。」

    三個人規規矩矩在水榭下站好,不一會親兵下樓來,引著三人上樓。

    樓中上首坐著一個年輕人,摸著椅子的扶手,看衣著氣度,應該是此間主人,也就是他們要找的忠勇侯。

    「見過侯爺。」

    陳壽點了點頭,問道:「你們是張正元的人?」

    「正是。侯爺,我等奉命回京,卻在汴梁河畔,被一群蠻子兵攔住,硬是要和我們要過路錢。張統領說此地乃是天子腳下,他不敢自作主張,讓我們來請示,該當如何。」

    陳壽冷笑道:「過路錢?還真是匪氣很重啊。」

    陳壽心知肚明,遼東軍根本不缺錢,他們無非是要在這兒惹是生非,讓自己忍不住對他們動手,到時候給遼人入關找一個合適的理由。

    遼東兵強馬壯,又野心勃勃,讓人十分棘手。

    錢是肯定不能給的,這錢若是給了,擺明了是軟弱可欺。

    到時候這些鳥人,說不定直接就收起所有過路費來,把汴梁當成他們的搖錢樹了。

    但是不給,就得繞路,大軍繞路,氣勢又弱了幾分,多半也會助長這些人的囂張氣焰。

    陳壽揉著額頭,細細思量起來,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想來想去,腦仁都想的疼了,還是沒有主意。

    「你讓張正元,先在原地駐紮,就駐紮在他們的旁邊,等我的命令。」

    三個人領命而去,陳壽又沉思起來。

    他起身走到欄杆處,往下觀瞧,自家的院子盡收眼底。在偏西北角的小院內,一個男子正在對著一頭黑驢餵東西。

    內院幾乎全是女眷,只有一個例外,就是劉神醫。

    因為他是個宮人,而且是自己侍妾的兄長,又有一身的醫術,當初為了保護他,讓他搬了進來。

    後來又因為方便家眷們看病,也照顧一下這個醫痴,陳壽乾脆讓他住在院子裡。

    他招了招手,桃兒從燃著的小泥爐上,倒了一杯熱茶過來,陳壽拿起茶盞飲了一口。

    喝完之後,他突然笑了起來,拍手道:「有了。」

    「老爺,什麼有了?」桃兒還以為茶不對,歪著頭問道。

    陳壽沒有理她,興沖沖地下樓,直奔劉神醫的小院。

    「神醫,神醫,你在做什麼呢?」

    劉神醫有些尷尬,撓著頭道:「新做了一個方子,我準備試驗一下,沒有合適的人,正好這頭驢看上去比較健壯...嘿嘿。」

    陳壽摟著他的肩膀,親熱地說道:「是什麼藥?」

    「治腸胃的。」

    說完之後,驢子狂拉不止,噗噗的聲音不絕於耳。

    陳壽覺得有點點噁心,但是喜色更甚,劉神醫則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是陳府的驢子。

    「我...嘿嘿,大人放心,這驢子過幾天就好了。」

    陳壽問道:「我要讓幾千人狂瀉不止,你有辦法麼?」

    「要是能找到他們飲用的水源,自然是有辦法的。」

    「好兄弟,害人是把好手,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劉神醫:...

    ---

    三天後,一群人來到汴河一側的張正元大營,推著一車車的糧草。


    不出任何意外,這些犒軍用的,被離城更近遼東兵給扣押不少。

    剩下的人叫罵不斷,推著剩餘的車子,來到張正元的營寨內。

    寨中的將士,隔著木柵欄,對那頭的遼兵痛罵不已。

    遼東兵沾了光,則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罵回去的更加難聽。

    幾個人進到張正元的大帳,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張正元看完情不自禁笑出聲來,然後把密信拿到火把錢,點著晃著燒了。

    「你們回去告訴侯爺,就說我知道了,一定把這件事做好。」

    很快,張營內支起幾口大鍋,埋鍋造飯。

    裊裊煙柱升騰,沒幾個人注意到,眾多的鍋內,有幾個咕嘟嘟地燒著一些草藥。

    張正元看著這幾口鍋,時不時笑出聲來,偷偷吩咐周圍的親兵。

    第二天的清晨,天剛剛,張營內一群人早早起來,將幾口鍋內的草藥,倒入河中。

    下游正在打水的遼東兵絲毫沒有察覺,依然和往常一樣,打水飲馬,燒水做飯。

    不到中午,下游的大營內,哀嚎不斷,臭氣熏天。

    人和馬全都瘋狂竄稀,為首的一個遼將臉色有些白,嘴唇發乾,捂著肚子怒氣疼疼。

    只不過他自己也沒多少精神了,凶都凶不起來,大聲咆哮著斥罵幾個伙頭兵。

    被折磨了幾天之後,這些人終於緩了過來,往日裡龍精虎猛的人和戰馬都有些有氣無力。

    很快,被肚子疼支配的恐懼再次襲來,這一次和上次一樣。

    此事甚至驚動了汴梁城中的官員,兵部專門派人,前來慰問。

    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的遼將何虎,心中料定多半是汴梁的官員搞的鬼,可恨沒有證據。

    兵部的人,前來慰問,一口一個水土不服。

    何虎有苦說不出,他又不能不喝汴河的水,不吃周圍的糧食。

    自己的手下,此時就是想鬧事,也沒有那個精力了。

    兵部老調重彈,讓他們撤軍,何虎自忖再不走,可能就回不去了。

    要是拉死在異鄉,再被這些王八蛋冠上個水土不服的藉口,真就是死不瞑目了。

    何虎咬著牙,道:「撤軍!」

    汴梁的百姓送瘟神一樣,把這些霸道蠻橫的蠻子兵送走了,官員們也都鬆了一口氣。

    這些人住在城外,壞事沒少干,大白天不成群結隊,都不敢從汴梁東門走了。

    何虎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率兵撤軍,此地畢竟是人家的主場。

    他們一來沒法無緣無故鬧大事,二來人生地不熟無從防範,所以儘管猜測到多半是被坑了,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他騎在馬上回頭看著高聳入雲的汴梁城牆,眼睛微微眯著,重重地扭過頭去。

    「將主說,天下即將大亂,到時候我何虎,還會回來的....汴梁,你們給我等著。」

    何虎一走,陳壽心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了,他親自出城,到郊外迎接張正元。

    「我給你的任務,你算是超常完成了。」陳壽拍著他的肩膀,笑道。

    張正元平日裡不苟言笑,這時候卻笑得十分開,道:「侯爺這個辦法絕了,不光管用,只要是解氣!」

    他心中暗道,惡人還需惡人磨,這些遼東蠻子如此不講理,也只有忠勇侯這種...更狠的人來治他們了。

    看著他帶回來的隊伍,陳壽十分滿意,軍隊見的多了如今的陳壽一眼就能看出一支人馬能不能打仗,有沒有戰鬥力。

    像是禁軍那種,給自己也不要,全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料。

    打起來他們臨陣而逃的,都能算是其中的勇士,大部分估計是聞風而逃。

    沒有了攔路虎,陳壽帶著他們,進到汴梁城中。

    城中還在觀望的官員,見到陳壽又帶著一支人馬進來,心中不禁更加絕望。

    此時汴梁從內到外,都牢牢掌控在陳壽手中了,儘管有很多人不服他,也不敢公開和他作對。

    無處不在的番子密探,密切監視著官員,誰都不知道自己在相好的歌姬懷裡說一句話,陳壽是怎麼知道的。

    反正第二天,就會無緣無故倒霉,丟官算是幸運的,動輒被扣個太子逆黨的帽子,被抓到昭獄內。而那些投靠了陳壽的,則繼續安安穩穩地做官,仕途不受任何影響。

    陳壽回到城中,在原本的禁軍大營內,安置下張正元的人馬。

    禁軍已經被他解散,只留下了內衛禁軍和翊麾校尉,還進行了一番大換血。

    曾經大齊最強的軍隊,追隨太祖驅除韃虜的禁軍,經過幾輩人的努力,成功地淪為笑話,並且退出了歷史的舞台。

    禁軍的軍戶被廢除,重歸平民身份的時候,十幾萬禁軍全家抱頭痛哭,壓在他們身上的大山終於被搬走了,身上的腳鐐手銬也被破除了。

    軍戶們住在汴梁,一旦恢復了正常身份,不用再幫禁軍的將領們做免費的奴工,可以說很快就能找個不錯的營生。

    汴梁平白多了十幾萬的勞力,對這個城市來說,消化掉他們輕而易舉。

    在汴梁,只要你勤快一點,養家餬口根本不成問題。

    陳壽從大營出來,回府路上,路過駙馬府。

    正迎著一群人吹吹打打,引魂幡迎風招展,府內外人人戴孝,處處哀聲。

    「這是誰死了?」

    旁邊的親兵打聽了一下,回來說道:「大人,駙馬都尉王朝隆的叔父死了。」

    陳壽點了點頭,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不過也沒想到哪裡不對。

    在哭喪的人群中,有幾道滿含殺意的眼光,死死盯著陳壽的車駕。

    駙馬府內,渾身縞素的懷善公主未施粉黛,一頭烏黑鬢髮只是用一柄玉梳攏起,在腦後鬆鬆地挽了一個髻,仍舊一副雍容華貴、高傲矜持的模樣。而他的丈夫,駙馬都尉王朝隆卻一直沒有露面。

    「駙馬呢?」懷善公主撇著嘴問道。她現在十分厭惡王朝隆,尋常連句話也不和他說,但是今天沒見到他,懷善還是有些奇怪。

    「回公主,駙馬因為悲傷太甚,在佛堂一直給二姥爺祈福,沒有出來。」

    「他什麼時候信佛了?」懷善搖了搖頭,不再管他。

    駙馬府的佛堂內,王朝隆的身邊,擺著七八個蒲團,坐滿了人。

    他們都穿著喪父,閉目誦經十分虔誠。

    王朝隆左看看,右看看,低聲道:「白蓮上師,真的能替我殺了陳壽狗賊?」

    「亂世將至,妖邪蔽日,唯我白蓮,破璧救世,阿彌陀佛,陳壽的生死,只在佛母一念之間。」

    王朝隆心中一想到陳壽,就恨意滔天,巴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他閉著眼睛,也跟著這些人誦起經來,在佛堂內,原本供奉著的菩薩像的背後,多了一個左手指天,右手戳地,笑意陰森的白玉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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