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亂與平叛,沿黑暗的山腳一路蔓延至火光閃爍的半山腰。
夜空,被火燒紅了半邊天。
轟隆!眾人頭頂的山峰,一聲悶雷陡然炸響!抱朴峰上傾瀉的火花如同迎接新世紀到來的絢麗焰火,鋪面吹下,炫耀出毀滅前的瑰麗多姿。
緊跟著,腳下的大地竟開始瘋狂顫抖起來,猶如一波大地震來臨前的晃動,所有的景物都在視線中搖曳,變得朦朧,變得扭曲。
山石滾落,人仰馬翻,火光沖斗,整個抱朴峰仿佛即將崩塌在無形的恐怖能量中。
「殺了他,快!」黃光富厲聲命令,兩名手下卻被這地動山搖的場景嚇得面無人色,丟掉楊大任,向山下沒命跑去。
「山塌了,快跑啊……」
猶如瘟疫蔓延,其餘人等丟盔棄甲,連滾帶爬,拼盡力氣逃亡。
山頂不時有燃斷的樹枝林木,隨著劇烈的搖晃分崩離析,砸翻了幾名逃跑的倒霉蛋。
「善惡有報,黃光富,你的死期到了。」葉凡抬腳挑起一柄長刀,向驚惶無措的黃光富步步逼近。
「別,別殺我,是南宮師兄,南宮祿叫我乾的……」黨羽潰散,只剩黃光富一人,膽氣頓失,慌慌張張扭身便跑。
南宮祿!?原來是他,法印宮首座,茅山宗執法道人,二師父紫虛道長的首徒!
「南宮祿叫你在這裡埋藏炸藥?」葉凡怒視著他,憤然罵道:「你們喪盡天良,罪不可赦!」
「不,不是我,不是我們幹的,東西我還給你,別殺我……」
丟掉檀木盒,黃光富撒腿向山下跑去,不料卻慌不擇路,一株倒塌的巨松轟然砸在他的腦袋上,頃刻間命喪於此。
黃光富至死都想不到,他也不過是被人拿來當槍使的嘍囉,命不如螻蟻。
不是他埋的炸藥?那會是誰?葉凡眼神閃爍,扶起奄奄一息的楊大任。
「大師兄……血……血菩提……」
「在這裡,在這裡!」葉凡撿起檀木盒,捧到他面前,沉聲說道:「快走,我們下山。」
楊大任卻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搖頭說道:「我的腿,走不了……大師兄,你逃吧,別管我……」
「放屁!」葉凡身子一矮,將他背上脊樑,大聲說道:「不為救你,大師兄會跑來送死?」
楊大任正要爭辯,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抱朴峰劇烈搖晃,山石紛飛,無數紛紛揚揚的火屑爆裂,璀璨的焰火盛開如花。
某處半山腰上埋藏炸藥的地點又被引爆。
山崩地裂,地面不停晃動,葉凡背著一個人,站立不穩,摔倒在滾燙的山路上。
喀嚓!兩截猛烈燃燒的松樹應聲而斷,卷著火舌砸向二人!
楊大任不知從哪裡生出的力氣,猛地撲過去,用身體擋住了倒下來的重擊!
「大任!」葉凡回頭怒吼,抓住滾燙的樹幹,竟也不覺燙手,咬牙搬開這數百斤重的松樹。
「大師兄,有吃的嗎……」楊大任咧嘴笑了,卻溢出了滿嘴的鮮血!
為了救葉凡,他被這一擊砸中後背,內傷外傷交織,顯然是活不成了。
「有,有吃的,大師兄帶你出山,去吃山珍海味!」葉凡眼眶一酸,抓起小師弟的手腕,再度將他背上脊背。
「大師兄,山下的女人,是不是老虎……」
「對,是老虎,叫男人又愛又怕的母老虎。」葉凡背著他,穿行在狹窄的山道上,身上已被菸灰罩滿,滿頭滿臉烏黑的一片。
兩側的松樹和岩石不斷崩碎,坍塌,火焰、碎屑和濃煙組成了一幅地獄般的恐怖場景。
「大師兄……」楊大任喃聲呼喚,後面卻沒了聲音。
兩隻手無力垂下來,空蕩蕩在葉凡身側甩動。
葉凡腳下僵了僵,仰天悲呼大吼:「小師弟,是師兄害了你啊!」
若不是要他在那裡等吃的,興許就不會發生這場災難!
黃光富等人斗膽摸上抱朴峰,也絕不是趙靈兒、清紗尤美兩個的敵手……
轟!
前方山道一側,山石瘋狂爆裂,埋藏在那裡的炸藥,斷絕了他的後路。
「莫非今日真要葬在抱朴峰上不成?」遙望眼前一片火海,無限的絕望和不甘在他心底蔓延。
此刻,他忽然感同身受,那一日,龍天涯遭遇滅頂之災時,心情大概也是如此吧。
在家門口被仇人逼入絕境,那份不甘,那份憋屈,不親身經歷,不能體會。
滿目的火光,進退無路,逃出無門,葉凡悽然一笑,懷抱血菩提,盤膝坐地,靜待死亡來臨。
「走,快走!」閒雲扯著趙靈兒,向眾人大聲呼喊,抱朴峰上坍塌的石塊和樹枝,正紛紛揚揚如暴雨滾下。
此時不走,只會徒增傷亡。
「放開我,放開,你這個見死不救的混蛋師父!」趙靈兒連踢帶罵,最後竟一口咬在了閒雲的手背上。
轟隆!
山峰搖晃,傾瀉出億萬火焰與碎屑,每個人的視線都被紅彤彤的色彩填滿。
恐怖的爆炸之後,大量的山岩滾落,閒雲扯著幾女,拼盡力氣向外逃竄。
等到眾人稍稍遠離災難核心,回首望去,整座山已經完全陷入了火海中,半山腰以上再無一處安全地帶。
抱朴峰猶如一支燃燒的火炬,在暗夜裡肆意揮灑滔天熱浪。
「不可能,這不是真的……」沈佳瑤猶如五雷轟頂,跌坐在草地上,整個人失魂落魄。
她又一次親眼目睹不可承受之痛,這一回,還有奇蹟發生嗎?
「殺!我殺了你們!」趙靈兒目光看向那些逃出來的叛徒同門,映入眸光中的兩團火焰像是在眼中瘋狂燃燒起來。
掙開閒雲的掌控,趙靈兒揮刀砍向那些喪了膽的叛逆,手起刀落,便是一片復仇血腥。
清紗尤美一聲不吭加入戰團,妖刀村正雪亮的寒芒無情收割每一個骯髒靈魂。
慘叫,屠殺,伴隨著那分崩離析的山石滾落,焚天山火,此情此景,原本洞天福地不染塵埃的茅山已無異於人間地獄!
抱朴峰下,殺戮與毀滅同時上演,大茅峰頂,太極廣場上,幾名身著黑色道袍的道人,卻在熱烈迎接車隊來訪。
為首的一人,五十歲上下,頭戴綸巾,手搖拂塵,道貌岸然卻掩不住眼中的奸佞與得色。
他便是南宮祿,茅山宗二代弟子中的掌權者之一,道號玄塵。
黑色的奔馳轎車一字停下,南宮祿回首望一眼天際一角那焚成紅色的夜空,捻了捻兩撇八字鬍,露出陰險得意的乖戾笑容,迎上了那輛大奔。
車窗搖下,露出了一張面容嚴肅陰沉的臉,車內的主宰正是一身黑裝、氣勢深沉的龍千秋。
「龍先生,一路可曾順利?貧道在此恭候多時了。」南宮祿笑嘻嘻打了個稽首,邀功道:「抱朴峰如今陷入一片火海汪洋,諒那幾人此刻必已屍骨無存,了卻龍先生一樁心愿,福生無量天尊!」
龍千秋遙望那片火焰山,眼中微微綻放出一絲興奮,擺了擺手:「玄塵道長,你做的很好,龍某答應你的事,必定替你辦妥……」
「貧道在此謝過龍先生提攜,請到大殿稍事歇息。」南宮祿揮灑拂塵,笑容滿面。
龍千秋微微點頭,正要移駕下車,驀然間,眼神凝滯,緊緊盯著那處絢麗夜空。
「那是什麼?」
抱朴峰上方,陡然騰起了躍動不已的火焰!一簇一簇,仿佛有生命一般,活了過來!狂舞的火焰,似在歡呼雀躍,不斷吞吐長長的烈焰,深入蒼穹,洞徹了黑暗。
眾人聞聲眺望,一個個怔在原地,被這異象驚呆。
抱朴峰下,趙靈兒等人提刀站立在血泊中,原本喧囂殘忍的戰場,竟好像忽然沒了聲響,所有人,都暫停了手上動作,如木頭一樣杵在那裡,抬頭傾聽注視著山頂的動靜。
那些燃燒的火焰,沖天的火光,在這一刻也被抹去了聲音,靜謐地可怕,天地間仿佛在醞釀著什麼恐怖至極的東西。
一切聲息都消失殆盡!卻在下一秒鐘,方圓兩百里的茅山,同時響起了嘈雜的嘯叫,所有的生命都被造物主喚醒!千軍萬馬,無盡奔騰!
一群群鳥兒爭先恐後扎向遠方的夜空,猿啼獸吼,此起彼伏,迎接末日來臨一般!
茅山九峰,每一座山脈,竟然都開始緩緩晃動,顫抖!地動山搖,萬物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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