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夏還糾結著怎麼才能把傘還給人家,沒想到人家自己送上門來了。
「今天能和我介紹一下這對青花瓷瓶嗎?」那位不知名先生看著她,面帶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景夏總覺得這位先生想泡她。就算不是「泡」,也隱隱有種搭訕的意思。景夏突然想起了昨天自己心裡的吐槽,難道她這麼快就要有艷遇了?
這是當時她真的只是隨便吐槽一下啊。
她還是很愛蘇先生的,並且不太喜歡外國人。
不,有四分之一外國人基因的蘇先生剛剛好,她就是這麼雙標。
「我並不是博物館的講解人員。」景夏很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今天本來還是她休息的時候,只是一個人呆著無聊,所以她又來博物館閒逛了,這麼些珍貴的文物,多看兩眼不虧,「昨天多謝你的幫助,要是方便的話,可否讓我把傘歸還給您?」
那把黑傘咋一看並沒有什麼特別,可是景夏到底還是在富裕的家庭長大,見的也不少。昨天這位先生借給她的那把雨傘是br的經典馬六甲藤製傘,sb這個牌子在英國頗受皇家喜愛,查爾斯王子就是它的忠實粉絲。
萍水相逢,得了人家這麼大的幫助還將那樣昂貴的雨傘據為己有實在是不合適,何況以景夏的家教來說,就算那只是一柄普通的雨傘,也是必定要歸還的。她今天恰好帶了那把傘過來,難道是有預感今天還會遇見這位先生?
「只是一把傘而已。」這位先生並不介意,「我並不是將你當成了博物館的講解人員,只是覺得你對文物頗有見解,想要交你這個朋友罷了。」
對方這樣直白,倒是讓景夏一下子不知道怎麼樣作答,講起來交個朋友也不是什麼大事,她扭捏反而顯得不夠大氣。
「從您昨天將傘借給我的那一刻,我們就是朋友了。」她大方地伸出手同這位不知名先生握了握,「你可以叫我s。」
s是景夏的英文名,還是陳颯隨手給起的,因為好聽又好記,景夏也沒有換過。
「,和名震一時的貓王一個名字。」他微笑著和景夏握了手。
言下之意大概是他的名字比姓氏好記很多。
「那我叫你雷德梅尼。」景夏笑著和他說道,「這個姓氏和我很喜歡的一位英國演員相同。」
「隨便你。」雷德梅尼先生攤了攤手,表示尊重她的意見,「那麼現在s可以為我講一講這個花瓶了嗎?」
「這是一對清朝的青花扁壺,是壺,而不是花瓶。這應該是順治早期的青花瓷,你看這壺上的青花,顏色比較灰暗,以順治為分水嶺,順治之後的青花大多濃艷發紫。能收藏在大英博物館的,當然是精品,」和自己專業相關的東西,景夏說起來自然很是順暢,「當然,要是您要從收藏家的角度來看,自然是元朝的青花瓷存世量最少,價值最高。」
說完了這件青花瓷扁壺,這位雷德梅尼先生又詢問起了另一對花瓶。這一對青花瓷瓶要有名的多,在介紹上還特地標註了nns。
說起來景夏這個時候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做,因此倒也不介意向這位先生介紹一下中國源遠流長的瓷器文化。
不知不覺到了到了午飯的時間,雷德梅尼先生很自然地提出想要和景夏共進晚餐的事情,來表達景夏為他做了一天講解的謝意。
可是景夏並不是很願意,與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男性共進晚餐到底讓她覺得有些尷尬和不合適,正巧,在這個時候蘇儼的電話打了進來。
景夏看見手機屏幕上的「蘇儼」兩個字,內心不由泛起一陣喜意。
「失陪。」景夏禮貌地朝著雷德梅尼先生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安靜無人處接起了電話。
「聽聽。」蘇儼的生意一如既往地溫柔,可是落在景夏的耳朵里卻讓她莫名想哭。
「阿儼。」景夏叫了他一聲,就沒有再說話,她怕她說多了會讓蘇儼聽出哭腔。這幾天沒有接到蘇儼的電話雖然她在理智上能夠理解,但是在情感上到底覺得委屈了。
蘇儼自然感覺到了她的情緒不對,可是卻沒有急著安撫,而是溫聲說道:「聽聽,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景夏聽到這句話,只覺得眼淚快要兜不住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情緒化。她努力地不想讓蘇儼聽出異樣,「我也想你。」
但是那個「你」字的尾音到底帶了哭腔。
「我在希斯羅機場。」蘇儼聽見了她那句帶了哭腔的話,實在是沒有辦法再繼續隱瞞下去了,「我來的太急,忘記提前問你住在哪個酒店了。」
景夏來倫敦的時候蘇儼已經進組拍攝了,兩個人能通話的時間並不多,景夏會在和他通話的時候告訴他最近遇到的一些事情,但是卻沒有告訴他她住在哪個酒店。
「你就在機場找個地方坐著,我來接你。」景夏聽見蘇儼來了倫敦的消息哪裡還等得及,掛了電話就往外沖。
「你不要急,慢慢來。」蘇儼聽著她陡然興奮起來的語氣,也忍不住有了笑意,「我會一直在原地等你。」
景夏聽著他的話,忍不住想起了以前教瑾瑜念古詩詞時講到過的蘇軾的陌上花三首的題記:
「游九仙山,聞里中兒歌陌上花。父老云:吳越王妃每歲春必歸臨安,王以書遺妃曰: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吳人用其語為歌,含思宛轉,聽之悽然,而其詞鄙野,為易之雲。」
吳越王錢鏐給他歸鄉探親的夫人寫信,說小路上的花開了,你可以慢慢的,一路賞花回家了。
景夏一直很喜歡這句「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這裡面包含了錢鏐對妻子的思念,他肯定恨不得妻子能夠立刻飛到自己的身邊,可是他仍然很克制的說,你慢慢回來啊,不要急。
而現在,蘇儼僅僅用了「慢慢來」三個字,就打動了她,像是直接戳到了她心底里最柔軟的地方。她知道他思念她,一定也想馬上見到她,但是在他心裡,沒有什麼比她的安全更重要。
他可以等她,他會在原地。
景夏覺得心裡湧起了一陣甜蜜,讓她嘴角忍不住上揚,也讓她差點被「蘇儼在希斯羅機場等我」這個消息炸飛的理智暫時回籠。
她從包里找出了車鑰匙,還想起了那位在等她的雷德梅尼先生。
「我男朋友來了倫敦,我現在要去機場接他,失陪了。」
景夏匆匆離去,留下雷德梅尼獨自在原地咀嚼「」這個詞組。
她雖然走得急,但是一直謹記著要安全到蘇儼面前這個事情,將車開的極穩。
為了能讓景夏順利找到他,蘇儼一直沒有離開機場,而是站在了一塊廣告牌下。
景夏一眼就看到了他,看到蘇儼熟悉的面容的那一刻,她最終還是拋棄了一路上時刻提醒自己要帶著的理智和鎮靜,飛奔著撲到了他的懷中。
蘇儼被她撞得往後退了兩步,但卻始終將她穩穩地抱在懷中。
「好想你。」景夏只覺得這一刻說什麼都沒有這三個字來的實在。
「我也想你。」蘇儼捧起她的臉,俯身親吻。
機場人群來來往往,誰也沒有多注意他們,他們不過是一對再正常不過的情侶,會為了離別而哭泣,會因為再見而在機場擁吻。
一吻完畢,景夏還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
她抱著蘇儼,將眼淚都擦在了他的襯衫上,這些都是為了他流的眼淚。
「你這幾天都不打電話給我。」景夏將臉埋在他的胸前,控訴道。
「為了能夠早點來見你,我嚮導演提出集中了戲份。」早點拍完,他可以早點解放。
「嗯。」景夏心底里原本就沒有多少的澀意在他的解釋中蒸發殆盡。
「對了,剛學了一個小魔術,想要變給你看。」
「現在嘛?」景夏問道。
他現在要變魔術?在大庭廣眾之下?
「嗯。」蘇儼伸手指了指在自己上方的廣告牌,「看這個。」
景夏往上看了一眼,這是一個連鎖花店的廣告牌,主要的背景是一大捧玫瑰花。
「所以呢?」景夏眨了眨眼睛,想起了眼前這人就送過自己一小朵玫瑰花還是從人家花園裡摘來的這件事。
「閉上眼。」
景夏依言閉眼。
然後她感覺到了蘇儼往後退了一步,他們兩個中間多出了一樣東西。
「可以睜眼了。」
景夏雖然在閉著眼睛的時候已經聞到了鮮花的味道,但是睜眼看到蘇儼手中那一束玫瑰的時候還是感覺到了驚喜。
這算是她第一次正式收到玫瑰花。
來自男朋友。
「喜歡嗎?」蘇儼問道。
說不喜歡怎麼可能?
「喜歡的。」景夏接過玫瑰花,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愉悅的笑意。
「我在登機之前在舊金山機場附近看到了一家花店,想起來你上次說我沒有送你玫瑰花的事情。」蘇儼看著那一捧看起來已經不是那麼鮮艷的玫瑰花,還是覺得有點懊惱,「雖然這束花來的晚了一些,但是我想說,我這輩子只送給你玫瑰花。」
「雖然十八個小時的長途飛行讓它們不再如剛到我手中時那麼鮮艷,但是我愛你的心一如既往,永不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