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並沒有出乎沈孟青的意料之外,沈貝兒拒不道歉,沈銘儒也無計可施,在電話那頭無可奈何的勸他,再多給妹妹一點時間。
沈貝兒的脾氣,沈孟青是知道的,從小被慣壞了,倔起來誰的話也不聽,這個家裡,她唯一畏懼的只有自已,不過他不在跟前,她就可以不管不顧。
他想去趟北安,但蘇思琪不肯去,也勸他不要去,這件事她已經不想追究了。
她不想追究,沈孟青想追究,沈貝兒這次沒得到教訓,以她的性格肯定會有下一次,下一次她還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他心裡沒底。而且,他想賭一把,藉此機會把幕後主使逼出來,他肯定那個人一定在沈家。
沈銘儒還在電話那頭苦口婆心,「孟青,說倒底我們是一家人,況且這次思琪沒出事,沒必要把事情鬧大,貝兒也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只是她臉皮薄,有些話不好意思說出口,你再給她一點時間,思琪是她姐姐,是惜雨的女兒,也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給她一個說法。孟青,要不我親自跟思……」
「三天,」沈孟青嗓音冷淡:「我再給她三天時間,到市到當面跟思琪道歉。」
「孟青,你阿姨一直在勸她,你……」
沈孟青再次打斷父親的話:「你知道我手上有什麼,雖然是未遂,總會判個一年半載,留下案底。這對沈家的聲譽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孟青,你怎麼能……她是你親妹妹!」
「不管她是誰,都應該得到教訓。」沈孟青冷冷的說完,把電話掛了。
上樓回到臥室,蘇思琪靠在床頭玩手機,大概是見他臉色不好,伸著手向他撒嬌:「抱抱!」
沈孟青走過去,將她抱了個滿懷,壓抑的心情頓時好了一些。她就象一股清泉,完美的傾在他懷裡,將他心裡的火氣一一澆滅。
他吻著她的頭髮,修長的手指在烏黑柔順的發間穿行,他的撫摸很舒服,女人象只慵懶的貓,靠在他懷裡,愜意的閉上了眼睛。
倆人就這麼靜靜的抱著,橙色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挨得那樣緊,就象是一個人。蘇思琪的頭歪到了一邊,身子微沉,呼吸輕淺,男人這才意識到她居然睡著了。
她安靜的靠在他懷裡,露著半邊臉,皮膚細膩光滑,長睫微微抖動,紅唇微張,恬美又動人。這樣看著,他心裡某個地方柔軟得不可思議,幸福而滿足。
這一刻,他覺得幸福其實很簡單,就是讓心愛的女人無憂無慮的睡在身邊。
他彎下腰,把她輕輕抱起來放在床上,蓋上被子,小心翼翼的把她臉上的碎發拔開。低頭在她唇上印上一吻,再抬頭的時侯,嘴角不自覺的彎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愛她。愛她鮮活的身體,愛她彎彎的眼睛,愛她的胡說八道,愛她毫無章法的睡姿……只因為是她,所有的一切都愛。
她與他是這樣的不同。他冷漠孤僻,有父親,母親,繼母,妹妹,有顯赫的家世,有富可敵國的財產,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捧月,看到的是無數討好的笑臉,可是他的內心卻象常年積雪的山峰,得不到一絲溫暖,那冰冷的滋味一直漫延在他心頭。
而她,一個小鎮姑娘,與父親相依為命長大,家世普通,生活清貧,小時侯亦受過譏諷嘲笑,卻有著堅強的內心,和最燦爛的笑容。她象一枚小太陽,溫暖著所有與她短暫相聚的人,也包括他。
她的堅強熱情和對生活的態度感染了他,融化了他心頭的皚皚白雪,那些冰冷的雪化成了溫暖的涓涓細流,把他的心澆熱了。
和她在一起,他才知道什麼是快樂,那種滋味一到嘗到,便甘之如怡,也不肯放手。所以,這輩子,不誰是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沈銘儒憂心忡忡,他知道兒子的脾氣,他並不是在嚇唬誰,主使他人潑硫酸是很重的罪,不管有沒有造成惡劣後果,都要追究刑事責任。事實上,他通過自己的途徑了解到,潑硫酸事件已經被市立了案在作調查,如果查到那個男人,就會把沈貝兒咬出來。
如果沈孟青手裡沒證據,他可以象四年前一樣,想辦法把證據抹掉,或者找人背黑鍋。但是現在……沈孟青擋在前面,他什麼都做不了。
很早他就看出來,沈孟青的心腸比他硬,手段也比他狠,他曾經暗自欣慰,中泰的繼承人就必須是個狠角色,但是他那時侯不會想到,有一天兒子會拿他的狠勁對付家裡人。
他把菸斗拿出來,心煩意亂的在桌邊敲了敲,慢慢的往裡面填菸絲。兒子是這樣,女兒也是這樣,一個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沈貝兒從小錦衣玉食長大,因為是個女孩,他總是寵溺她,嬌慣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漸漸養成了橫蠻無理的脾氣。平時總是笑嘻嘻的,一旦倔強起來,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哎,他嘆了口氣,無論如何,不能讓女兒去坐牢。沈孟青可以大義滅親,他不行,他是一家之主,他的責任是保護家裡每一個人,惹了再大的麻煩,他也要想辦法去解決。只要涉及到家人,他就做不到大公無私。
安靜的抽了一會煙,他緩步上樓去,這兩天把沈貝兒關在家裡,哪裡也不准去,一來是保護她,二來繼續做她的思想工作。吃完飯,薜惜雨就上樓到沈貝兒房間去了,為了這件事,她也是愁容滿面,整天悶悶不樂,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推開門,沈貝兒靠在床頭玩手機,薜惜雨坐在床邊苦口婆心的勸。但看樣子,沈貝兒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神情懶洋洋的,兩條腿搭在一起不停的抖著。她反正有持無恐,潑個硫酸,還不至於要命,母親做的比她過份多了,還不是沒事!
罵也罵了,打了也打了,沈貝兒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隨他們怎麼說怎麼勸,就是不答應去市向蘇思琪道歉。
沈銘儒看著她這樣,心裡也有些不痛快,做了個手勢示意薜惜雨停下來。然後清了清嗓子,「貝兒,我剛給你哥打過電話,他要你必須道歉,否則就把手上的證明交給警方。」
沈貝兒眼皮一抬,看著薜惜雨:「媽,你聽到了。」
沈銘儒皺眉:「你媽聽到有什麼用,你聽到了沒有?他只給你三天時間,想通了就去市,想不通,你就等著警察上門吧,做父母的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沈貝兒嘴角一歪,哼一聲,仍是看著薜惜雨,「媽,你願意看著我去坐牢嗎?」
薜惜雨看出女兒眼裡的威脅,心裡驀然一刺,這就是她嬌生慣養的好女兒,在這裡時侯仍是威脅自己。
她溫和的說:「貝兒,媽媽當然不希望你去坐牢,媽媽會再想辦法,不過你哥哥……這次太生氣了,恐怕難通情理,你再好好想想。」
「已經沒辦法想了,」沈銘儒把妻子拉起來,「讓她自己想清楚,我們走。」
沈貝兒看著緩緩關的門,眼睛眯了眯,目光陰鶩。蘇思琪,是你逼我哥的吧?不然我哥怎麼會不念兄妹情誼,要把我送進大牢。你這個陰險的女人,等著瞧!
三天的限期,眨眼間就過了一天。蘇思琪知道沈孟青的決定,但是沒當一回事,以為沈孟青是嚇唬沈貝兒的。
事情已經過去了,她以為那或許是沈貝兒一時衝動犯下的錯,那個千金小姐,好象跟她八字不合,道歉什麼的,她壓根沒想過。
可是第二天,薜惜雨居然打電話給她。
這是她從北安回來後,薜惜雨第一次打電話給她,她並不認得那個號碼,象平時一樣語氣輕鬆而禮貌:「你好,我是蘇思琪。」
「思琪,我是媽媽,」薜惜雨說完這句便頓在那裡,好象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說。
蘇思琪也呆住了,心砰砰直跳,茫然又有些緊張。薜惜雨為什麼會打電話給她?
過了許久,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而壓抑:「你,有事嗎?」
薜惜雨在那頭好象鬆了一口氣,蘇思琪聽到她輕輕的吁了一聲,然後她說:「思琪,對不起,我沒想到貝兒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情,我已經罵過她了,她心裡也很難過,但是……」她躊躇了一下,語氣更輕柔討好起來,「你知道,她從小被慣壞了,臉皮薄,脾氣倔,不肯來市見你,我想,你能不能再寬容一些時間,我先替她道個歉,然後再慢慢勸她,對不起啊,思琪,是我沒教好她。你要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她爸爸都會答應的。」
在她說這些話的時侯,蘇思琪急促的心跳慢慢平復下來,緊張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只覺得心寒,從頭到尾沒問過她好不好?沒問她難不難過?只是替沈貝兒開脫說好話,說什麼一家人,說什麼虧欠她的要補回來,全是屁話!
她冷笑一聲:「真的什麼都答應嗎?」
「是是,你要什麼,我們都答應,只要你和孟青消消火,畢竟是一家人,鬧到外邊也不好看……」
蘇思琪打斷她:「我要和沈孟青結婚,你們同不同意?」
電話那頭一下鴉雀無聲,過了一會才響起薜惜雨哀求的聲音:「思琪,你不要讓媽媽難做呀!」
蘇思琪又冷笑一聲,果斷的把電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