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思琪提出的條件是讓沈孟青再陪她去爬一次峰火台,他們和好的時侯去爬了一次,現在要分手,她還想去爬一次。
沈孟青答應,是因為怕她再有過激的行為,又撞牆又摔下樓梯足以嚇得他魂飛魄散,所以不敢再拒絕。
上次爬山的裝備全丟在市了,所以又得去購置新的,依舊去了上次那家店,雖然時隔一年,老闆倒還記得他們,笑眯眯的說:「看來二位還真是喜歡戶外運動,我們這裡經常組團,有沒有興趣報個名,回頭有活動就叫你們,也有好多情侶參加的。」
沈孟青冷著臉走開,去挑裝備,蘇思琪只好抱歉的沖老闆笑:「別介意啊,他就那樣,我們還是更喜歡單獨行動。」
「理解,」老闆爽朗的笑了笑,瞟了沈孟青一眼,壓低了聲音:「還是過二人世界有趣。」
蘇思琪也笑,心裡卻充滿了苦澀。
於是又置辦了全新的行頭,防潮袋,睡袋,衝鋒衣,登山靴,水壺,手電,頭燈……
在購賬篷上,兩人發生發分歧,沈孟青要買兩個,蘇思琪只肯買一個。
老闆看他們意見不統一,只好讓他們商量好了再做決定。
蘇思琪想把沈孟青拖到門外邊去說話,結果她一碰,男人就象被蜇了似的,一下彈開,然後大步走出門外。
蘇思琪咬了咬唇,跟了出去。
「為什麼買兩個賬篷?上次去也只買了一個。」
「上次我們沒分手,這次分手了。住在一個賬篷里不方便。」男人冷冷的說。
蘇思琪心裡一酸,只覺得委屈,剛分手就迫不及待的要和她劃分界線,他就這麼想擺脫她嗎?
脾氣一擰就上來了,粗聲粗氣的說:「什麼分手了,我是答應爬山後再分手,現在我們還沒分手。」
男人瞟了她一眼,目光冷然:「蘇思琪,你這樣胡攪蠻纏有意思嗎?我還以為你會跟別的女人不同,沒想到最膩歪的就是你了,我不想跟你呆在一個賬篷里,非得要我明說嗎?」
蘇思琪眼眶發紅,死撐著不讓眼淚流出來,瞪著他一字一字的說:「沈孟青,如果你要不答應,就別去了,往後我還是纏著你,纏到死!」
男人兇狠的盯著她,可蘇思琪毫不示弱,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弄得路過的人都頻頻向他們側目,最後沈孟青頭一低,轉身進了店裡,要老闆拿了一個稍大點的賬篷。
蘇思琪站在門口,聽到他跟老闆說話,然後頭朝外抹了一下眼睛,哼,誰怕誰呀!
她跑進店裡,把衝鋒衣換上,馬尾高高紮起,雖然仍是消瘦,看起來也算是英姿颯爽,她跑到男人面前,咧著嘴:「帥吧?」
男人看都沒看她,低頭默然的打著背包。
蘇思琪知道他不會理自己,但她就是想重複從前所有的事,想想真可笑,年頭和好的時侯想的是白頭到頭,再也不要分開,結果年尾就分手了。
沈孟青把兩個背包都拿到外面的車裡放好,他開了一輛越野車,特意先開去修車行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加滿油,這才上路。
蘇思琪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轉頭看一眼男人,他雖然沉默又憔悴,但衝鋒衣穿在身上,倒顯出一種頹廢的野性美來,蘇思琪不禁看呆了,托著腮巴巴的盯著他看。
男人嘴角下沉,眼睛一直注視著前面,突然一腳急剎把車停住,蘇思琪這才回過神來,「怎麼……」
一看前面,既不是塞車,也沒有紅燈,正納悶,男人踩了油門又走起來。
蘇思琪看著他充滿怒意的臉,突然意識到男人是煩自己盯著他看,才剎車的。
車子出了城,上了高速,風吹在窗玻璃上呼呼直響,兩邊是農田或水塘,田裡什麼也沒有,亂七八糟長著一些草,也有些菜地夾在中間,倒顯得鬱鬱蔥蔥。灰色的馬路象一條練帶,筆直的伸向遠方,看不到盡頭。
蘇思琪多希望就這麼一直跑下去,跑下去,就算男人不理不睬,只要他在身邊,她就高興。
她覺得自己有點犯賤,明明絕望過,死心過,可他一在身邊,她的心就軟得一塌糊塗,什麼都不想計較了,因為她是這樣的愛他。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開得太快,蘇思琪感覺沒多久,他們就下了高速,上了省道,路面開始有些顛簸了,好在是越野車,顛起來並不覺得難受。
和他在一起,再難受也會變得不難受,再難受也沒有和他分開難受。蘇思琪手抓著車頂上的抓手,身子跟著車蕩來蕩去,心情卻是不錯。
天陰沉沉的,四周似乎有霧藹在飄蕩,給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紗,看起來朦朦朧朧,象重疊的影子一樣,有深有淺。地面越來越寬闊,一馬平川,任他們馳騁,蘇思琪心裡的鬱結不覺散了許多。
一個多小時後,他們到了山腳下的村子,蘇思琪跳下車,背上自己的背包,背包比想像的輕,估計沈孟青把她的一些東西放到自己背包里了,她嘴角歪了歪,小樣,說分手,還這麼關心她!
蘇思琪找到上次打尖過的那家客棧,老農正好在,看到她很高興,一張老臉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跟她說笑了幾句,又大聲向車邊拿東西的沈孟青打招呼。
沈孟青淡然的點了個頭,在車邊磨磨蹭蹭,半天沒過去。
蘇思琪給老農帶了一張羊皮墊子,鋪在沙發上,椅子上,都十分舒服。
老農高興壞了,抖著羊皮墊子左看右看,歡喜得很。中午的飯菜很豐盛,燉了只老母雞,還有蘇思琪愛吃的青椒炒雞蛋,那個香味,聞著就垂涎欲滴,她已經好久沒有痛快吃過一餐飯了,在這裡,胃口就象突然被打開了似的,大快朵頤起來。
沈孟青看著她直皺眉,不過也沒說什麼。
吃完飯,休息了一會,他們就上路了,走過一段平坦的路,看到第一個峰火台。
蘇思琪突然鼻子一酸,很沒出息的掉了一顆眼淚,怕沈孟青看到,飛快的別過臉去擦掉。
上次來,兩個人有說有笑,一派歡天喜地的模樣,可這次,男人一路都沉默,她象唱獨角戲一樣自言自語。完全就是天與地的區別。
她抬頭看遠處,灰濛濛一片,依稀可見一個個峰火台被連接起來,宛如一條巨龍盤踞在崇山峻岭之間,壯觀極了。
蘇思琪氣喘吁吁的走了一會,突然覺得肚子痛起來,她放慢了腳步,用手按在肚子上,想緩解疼痛。
走在前在的沈孟青回過頭來,見她一臉痛苦的表情,停下腳步,「你怎麼啦?」
這是爬山以來,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蘇思琪眼裡一下就泛了水光,不敢讓男人看見,忙低下頭,克制住自己發抖的聲音:「沒事,你先走吧,我會追上來。」
男人卻朝她走來,把自己的背包靠在牆邊,「坐著休息一會,你剛吃太多了。」
蘇思琪愣了一下,她也想到了這一點,可是那個男人,看似對她漠不關心,卻原來什麼都看在眼裡。
她走過去,坐在男人的背包上,心裡暖暖的,可是鼻子又發酸了,低著頭,使勁把淚水逼回去。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跟他在一起,她特別容易哭,好象隨身帶著一個壞了的水籠頭一樣,不受控制的就往外流。
可是她不要哭了,再也不要哭了,她要振作起來,不讓男人以為她只會一哭二鬧三上吊。
男人把她的背包摘下來,放在地上,用保溫壺倒了一杯水給她,蘇思琪接過來一口氣全喝了,感覺好了一點,男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也喝了。
蘇思琪注意到他用的是同一個杯,就跟從前一樣,很自然的不分你我,她吃過的東西,他可以接著吃,她用過的杯子,他也可以用。
她嘴唇彎了彎,突然叫了他一聲:「沈孟青。」
男人站在一處高的地方抽菸,聽到她叫,本能的回頭,卻見女人對他嫣然一笑。他的心一下就加速跳起來,趕緊轉過臉去,望著灰色霧氣里的群山做深呼吸。
明知道是飲鳩止渴,他還是答應陪她來一趟,是她最後一個願望,也是他的。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她的一舉一動,一頻一笑,無一不讓他動心。
可她是妹妹,是妹妹啊,怎麼可以對妹妹生出這樣的情愫來,知道錯了,就應該趕緊改正不是嗎?
蘇思琪看著他慌裡慌張的樣子,卻是好笑,過了一會,說:「再給我一杯水。」
沈孟青扔了菸頭,用腳踩滅,然後倒了一杯水給她。
蘇思琪接過杯子,說:「沈孟青,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在一起,你能對我好點嗎?」
男人單手插在口袋裡,雖然站在她根前,臉卻是扭向山間的,好象沒聽到她的話。等蘇思琪喝完水,他的臉就轉回來,收走了杯子。
知道他是故意不理會,蘇思琪也沒往心裡去,站起來背上包,說:「走吧。」
男人沒吭聲,撿起自己的包背上,從她身邊大步流星走過去,一下就和她拉開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