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臨松的追悼大會開得隆重而又規格非常高,評價也十分中肯。
於水華、杜宣澤等人,以及各部門代表,各界人士幾千人出席。
王銘宏、袁順強等一些老同志,全都神情肅穆、面色沉重。
就連一向很少露面的陳子楓,也坐著輪椅出現在人群前方。
會上,於水華致悼詞,充分肯定了陸臨松光輝燦爛的一生。
大會結束後,於水華等人挨個和家屬握手。
其他人只是象徵性的表達慰問。
輪到厲元朗時,於水華駐足停留,勉勵說:「元朗同志,希望你要繼承臨松同志的遺志,深耕易耨,不驕不躁,勵精圖治,力學篤行。」
「謝謝水華同志。」厲元朗雙手緊握於水華的右手,激動而又感激。
最後的十二個字,包含了很多內容,令厲元朗深受鼓舞。
綜合起來就是一句話,要求厲元朗不要計較個人得失,煞下心來做好分內事。
這和陸臨松臨終之前所說,讓他做好自己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原本以為,岳父去世前,或許對他的前途有所交代。
現在看來,只不過是他的奢望,一廂情願罷了。
當晚,治喪委員會辦公室的同志,將厲元朗等家屬叫在一起,商量陸臨松骨灰安葬事宜。
關於陸臨松一半骨灰安葬在老家父母身邊,子女們沒有異議。
只是另一半安葬東河省還是京城,仍舊存在巨大分歧。
陸霜陸濤堅持葬在京城。
白晴則表示,東河省是唯一選擇,沒有商量餘地。
這下,反倒把辦公室的同志難住了。
專門和厲元朗私下溝通,要他出面協調。
他們的意思是,「再過幾天,就要啟動臨松同志的骨灰安葬儀式。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們家屬還未達成一致意見。因為這點事情驚動首長,太不值得。」
「所以,請元朗同志儘快說服大家,拿出一套都能接受的方案,我們也好提前做準備。」
厲元朗也很頭疼。
岳父彌留之際,並未向尚天河交代過這件事,或者說根本來不及。
埋在東河白晴母親身邊,是他生前單獨向白晴講的,並沒有留下遺言遺囑,缺少說服力。
再者,陸臨松晚年一直是白晴在身邊照顧,保不齊他觸景生情寬慰女兒,才有這樣的表態。
陸霜和陸濤正是抓住這一點,態度才如此強硬。
這對姐弟以前對白晴唯唯諾諾,唯命是從。
除了遵守執行,很少提出不同意見,更不敢頂撞反駁。
可自從岳父去世後,他們一反常態,不尊重這個姐姐不說,還公然發起挑戰,使得白晴極不適應。
有幾次,厲元朗無意中發現白晴在打電話,對著手機那頭髮脾氣,之後長吁短嘆的發呆。
厲元朗本想安慰,結果白晴接著繼續打電話,然後周而復始的重複著失望和傷心。
厲元朗猜測,準是白晴受挫了。
以前她是陸臨松的女兒,圈內響噹噹的大姐大人物。
別看陸臨松退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餘威尚存,圈子裡的人都給白晴面子。
現如今陸臨松去世,現實的嘴臉立刻顯現。
樹倒了,自然沒有了遮風擋雨的去處。
不往身上澆水已算不錯,別指望誰肯遞過來一把雨傘。
每每看到妻子落寞身影,厲元朗心如刀割,總想著幫她做點什麼。
以他對妻子的了解,這種時候儘量不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白晴太要強了,也在意面子。
如若主動提及,會嚴重傷害她的自尊心。
現實可以殘酷,可白晴的尊嚴比這些更重要。
於是,厲元朗專門把陸霜陸濤姐弟叫來,打算調解他們和白晴之間的矛盾。
從陸霜陸濤進來的那一刻起,厲元朗明顯感覺到他們對自己的不尊重。
尤其陸霜,態度囂張傲慢。
「厲元朗,你要是偏袒你老婆,要求我爸爸埋在東河,我們沒什麼可談的,現在就走。」
厲元朗忍了忍,心平氣和地說:「辦公室的同志找我,要我們儘快達成一致意見,定下爸爸的埋葬地點。」
「當然埋在京城,沒什麼好商量的。」陸霜一如既往的態度,直接封住厲元朗調解的勢頭。
陸濤也說,「姐夫,不是我們不講理,京城是爸爸工作之地,爸爸的第二故鄉,爸爸對這裡有感情。我姐母親埋葬的地方偏僻,交通不是很便利,風水也不理想。」
「綜合對比,京城絕對是首選。我真不明白,將姐姐母親移靈到京城並不費事,姐姐幹嘛揪著不放,非不答應。」
「姐夫,你還是去做通姐姐工作,這件事的源頭不在我們這裡,在於姐姐的堅持。」
「別跟他廢話了。」陸霜極不耐煩的站起身,臨走前嘟囔道:「厲元朗,本指望你能飛黃騰達,全家人都跟著沾光。沒想到爸爸臨終前,壓根沒有提拔你的託付。我看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沒什麼大前途。陸濤,我們走!」
陸霜這些話太過刺耳,而又太傷人心。
怪不得她如此趾高氣揚,準是得到內部消息,知道自己晉升無望,才沒把他和白晴放在眼裡。
話說岳父臨終之言,僅限於尚天河一個人。
馮滔這種身份,還是通過特殊渠道獲知。
陸霜怎會知曉?光明軒真有這麼厲害,什麼消息都能了解?
厲元朗面沉似水,緊咬牙關,雙手慢慢攥緊拳頭
心情沮喪的他,趕赴廉明宇之約。
一見面,廉明宇就看出來厲元朗有心事,勸慰道:「元朗,我知道臨松同志去世對你打擊很大,你要振作起來,儘快調整好心情,面對接下來的繁重工作。」
「明宇。」厲元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傷感說:「我一直以為,這麼多年來,我在陸家得到了足夠尊重,現在看來,都是表面現象。人家骨子裡根本瞧不起我,門第差異是根深蒂固的,無論你多麼努力,達到什麼樣的高度,輕視依然存在。」
廉明宇靜靜聽著厲元朗吐露衷腸,若有所思道:「元朗,這是一種觀念,一種難以改變的固有觀念。他們身上流淌的血液,有堅毅、有果決,更有居高臨下的優越。」
「和你相比,我比你略微強一點,但同樣深有感觸。外界傳得沸沸揚揚,說我是養父的親生兒子,說的有鼻子有眼。」
「笑話,若是真的,想必這件事絕對傳不出去。而是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故意製造這種空穴來風的假消息,混淆視聽,讓不明真相的人信以為真。」
「就說那個光明軒吧,一幫閒來無事的官員子女,吃喝玩樂,花天酒地也就罷了。還以訛傳訛,弄出一些無中生有的所謂秘密,以此顯示他有多麼厲害,多麼消息靈通,顯擺他在上面有關係云云,實在令人氣憤。」
提起光明軒,正好刺中厲元朗的心頭之事。
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他目前面臨的困局,一股腦傾訴給廉明宇。
「這麼說來,光明軒已經滲透到陸家姐弟這一層了?」廉明宇頓時皺起眉頭。
他掌握的消息,光明軒會員,大多是京城中層官員子女,再往上的似乎沒有。
從厲元朗的提供判斷,到了陸家姐弟可就不是簡單問題了。
氣氛一時陷入沉默。
好一陣,廉明宇犀利的眼神中釋放出堅定,「是該好好管一管他們了,否則後患無窮,容易出大亂子。」
廉明宇的表態,絕非兒戲。
次日晚上,厲元朗再次召集家屬開會。
白晴堅持己見,陸霜陸濤更是不容更改。
家庭會議才開始沒多久,雙方唇槍舌劍,劍拔弩張,眼瞅著一場家庭內部大戰即將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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