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眠之主 第209章 卡爾的心思
「少爺，大小姐她……她很好。」
「薇菈。」
她低下了頭，不敢再直視卡爾眯起的眼睛，輕聲說道：「請原諒屬下，少爺……」
「是菲莉絲讓你這麼說的吧？」卡爾擺擺手，「我不怪你，她到底怎麼樣？」
「大小姐她……她的眼睛已經哭腫了，她每天白天都會坐在露台的窗邊望著街道，不停地撫摸復甦之戒……」薇菈低著頭，聲音很輕，「晚上大小姐總是問我，為什麼您還不召喚薇菈過去，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
聽完這番話，卡爾心裡很不是滋味。
被人牽掛的感覺很好，可是他不希望艾蓮娜不好好吃飯，不希望菲莉絲以淚洗面……
卡爾能理解他們現在的狀態，在朋友和愛人眼裡，自己是離開安全的城市主動去挑戰危險，這是讓加里恩和一隊獵人都只能敗興而歸的神秘事件，甚至做不到全身而退，一共死了三名通靈師和六個獵人。
約翰和艾蓮娜相對還好，他們已是亡者領域，知道的更多。可菲莉絲不同，她什麼都不知道……
說得更直接點，在菲莉絲眼裡，愛人此行和送死的區別不大。
可她出於信任，也出於不再任性的承諾，終於是沒有阻攔，只能不停感受著復甦之戒內靈魂的溫度，只要戒指還溫熱，他就還活著。
卡爾忽然覺得好對不起她。
想起臨別那晚，菲莉絲那決絕的表情和話語，她也學會了凡事做好最壞的準備，而她的準備是誕下自己的孩子，向殺死自己的敵人復仇……
又想起更遠的時候，他們還圍坐在林場的篝火，那時她說：以後別丟下我一個人了。
而他曾回答：不會了。
是我沒有信守承諾……
「卡爾少爺？」
「薇菈，」卡爾平靜地看著自己的沉默執行官，墨瞳竟有些茫然，「我選擇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滿懷壯志雄心，覺得未來的一切阻礙我都可以克服。即使我是死眠之主，人間的宿敵，我也能保護好她，陪在她身邊……我是那麼相信我有資格愛她。」
「少爺，您……」
「可現在，僅僅是暫時瞞著她、暫時離開她身邊。她流淚了，我就這麼……難受。以後肯定還有更多的……」
薇菈輕聲安慰道：「少爺，這不是任何人的錯。這些或許是必要的……」
「我知道，你說得對，薇菈。」卡爾長長嘆了口氣，「等我這次回去，我想找個機會告訴她一切了。」
「您……想好了？」
「嗯，再繼續讓她蒙在鼓裡，只是對她的傷害。隱瞞或許是保護的一種，但菲莉絲已經有和我面對一切的決心，我不能辜負她……而且我也在成長，獨自一人總歸是非常局限的。」
「屬下沒有資格干預您的決定，少爺。」薇菈認真而嚴肅地行禮，「無論您如何決斷，屬下都會用一切去守護您和大小姐，萬死不辭。」
卡爾同樣認真點頭說道：
「謝謝你，薇菈。」
「少爺……」
「渡鴉回來過嗎？」
薇菈搖搖頭：「沒有，上一次它向艾斯特大人匯報還是三天前，但它確定明斯特南方和東方沒有迪林斯的痕跡，它要向西方和北方探查了。不過渡鴉也說那亡靈可能已經離去了……」
西方和北方嗎，沒準能碰上吧……
卡爾點頭笑著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少爺，願您一切順利。」
「告訴菲莉絲，我真的很好，不要那麼擔心了……還有讓艾蓮娜好好吃飯。」
「明白了。」
薇菈的身影從空氣中擦去。卡爾走到窗邊，目光跨越安靜祥和的霜暮村，望著明斯特的方向。
他看到加里恩和鐵匠斯密先生結伴從遠處走來，看來招待終於是結束了。
卡爾忽然想起那天克莉斯緹娜女士對自己的請求，想起她聲嘶力竭地哭著，只求加里恩能活著回到明斯特。
克莉斯緹娜和菲莉絲，此刻或許是懷著同樣的心情吧……
望著樓下穩步走來，依舊面無表情的加里恩·威廉士，卡爾替克莉斯緹娜感到一絲不爭——她終究和菲莉絲不同，她的深愛或許難以結果；
同樣是在明斯特守望深愛之人回歸的女人，卡爾·海勒回去後，菲莉絲能撲進愛人的懷裡，他也會同樣擁抱她，因為他們幾乎是夫妻了；
可對克莉斯緹娜而言，加里恩的回歸，也只是回歸而已。她也很清楚這點，可她還是只要加里恩能活著回來就夠了。
加里恩隊長，你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
翌日清晨，卡爾和加里恩站在霜暮村村口，對前來送行的村長斯特林老爹、阿利先生以及斯密父女行禮道別。
「威廉士大人，海勒先生。」鐵匠斯密先生嚴肅說道，「千萬千萬，要當心啊。」
「嗯。」
卡爾向眾人鞠躬：「斯密先生，伊迪小姐，感謝二位的照顧了，諸位請回吧。」
「您太客氣了，海勒先生。」伊迪·斯密小姐對他微笑著，「是我們霜暮村托二位照顧才對。」
斯特林老爹也連連點頭：「艾娃說得對，真是拜託你們了，村子北方能少個禍患……」
「老爹，是伊迪，不是艾娃啊。」阿利無奈笑道，「艾娃今年才一歲哩。」
「咦，剛才不是艾娃在說話嗎？」
「老爹，您都快糊塗了！」
卡爾笑了笑，身後的獨角獸丹妮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催促著他趕快出發。卡爾輕撫丹妮的皮毛安撫著，對眾人道別後，和加里恩一起轉身朝霜暮村北方走去。
幾分鐘後，他卻忽然覺得身後有視線在盯著自己，卡爾回頭看去，卻只看得到霜暮村的邊緣而已，四下無人。
「怎麼了，海勒？」加里恩隨口問道，「霜暮村是個安逸的地方。」
「確實如您所說，隊長，但我並非捨不得村子，只是覺得剛才有轉瞬即逝的目光盯著我。」
加里恩感受了一下，搖搖頭：「沒有人尾隨。」
「好吧，可能是我的錯覺吧。」
「不必在意，準備好武器，我們中午就會抵達雲杉森林外圍。」加里恩的神情稍微凝重起來，「路過別人家門口，主人不會在意，但我們是要擅自進入魔物的客廳和臥室，賴著住一晚才從後門離開。」
卡爾摸了摸胯下獨角獸的脊背問道：「隊長，魔物的領地意識這麼強嗎？」
「很強，尤其是對我們這種難以下嘴的食物——靈能者。對大多數危險的魔物而言，我們從不是受歡迎的客人。」
卡爾和加里恩朝雲杉森林的方向遠去，等他們走遠了，米婭才肯從灌木叢後走出。
今天，她可愛的臉蛋乾淨了不少，披著一件過分寬大的毛皮大衣，踩一雙幾乎蓋過小腿的男士皮靴，像個偷穿父親衣服的調皮女孩。
她那對清澈的墨綠眼睛久久凝望著那騎白馬男人的背影。
「大哥哥……」
「米婭在等你。」
……
中午時分，卡爾和加里恩站在雲杉森林外圍，沉默打量著這座針葉林，仿佛茫茫無際的雲杉樹透露出寒冷潮濕的氣息，夾雜著北方迎面吹來，直刺皮膚。
丹妮和里昂也不喜歡這種陰冷潮濕的森林，獨角獸很怕冷，寒冷會影響他們的能力發揮，實力大打折扣，他們更喜歡居住在溫帶的深澗或森林深處，如果不是和加里恩簽訂過契約，里昂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重返此地的。
至于丹妮，倘若此行沒有卡爾，她得知目的地後就會直接離開，不再響應加里恩的召喚。
加里恩朝卡爾說道：「接下來我們要儘可能步行了，里昂和丹妮在森林中載著我們，體能消耗會太快。」
「好的隊長。」
「嗯。」加里恩點點頭，看向雲杉森林深處，沉聲說道，「出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