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連綿起伏,絕壁高崖仿如擎天巨劍從中斬斷,奔流而下的瀑布之水衝擊著壇底的碧水,一陣陣霧狀水氣飄蕩與山谷之中形成這一派人間仙境。
應寬懷蹲下身子捧起一捧清水灑在臉上,清清涼涼,入口的清水還有一絲微甜。
水這東西,是應寬懷除了血之外,唯一可以真正吃到肚子裡面的東西。
「水不愧是萬物之母,除了血液外,也只有水不會排斥我們殭屍的身體。」應寬懷淡淡的說著,他一直認為自己吃下的東西之所以不消化,反而會害他身體不舒服,那是因為萬物對殭屍的討厭,而不是殭屍本身身體的原因。
扁鵲抬手掀起草簾走出他的草爐:「冬子,現在身體感覺如何了?」
應寬懷轉身一陣苦笑:「還能入怎麼樣?這些天被前輩折騰得就差掛掉了,卻絲毫沒有您說的那種進展。」
「不急不急,咱們慢慢來,慢慢來。」扁鵲笑呵呵的說著,變戲法般的手中多了一根金色的錐子。
看到這根錐子,應寬懷臉色大變:「前輩!這可是傳說中得鑽心釘吧?你不會用的話,千萬不要亂用啊!」
「放心就是了!我看過黃天化給我說明書,不會用錯方法的。」扁鵲信心滿滿的向應寬懷走了過去:「就要成功了,我有預感!」
應寬懷一聽這話,更是頭疼的無以復加。這些日子,幾乎每次扁鵲想出什麼治療的方法,都會說著自己有預感成功。然後開始動手實驗,最後的結果卻是應寬懷白白被對方蹂躪了一通。
正待應寬懷剛要轉身逃跑,天空中一道黑色流星從天而降。本就被瀑布衝擊地水潭,這次隨著黑色流星的墜入更是激起了更大的水花。仿如一顆炸彈在水中爆裂一般。
熟悉的氣息,熟悉地壓迫感,只是這次的氣息比以往還要濃烈。應寬懷很清楚待會從霧氣中走出來的人會是邪佛道的人,心中更是暗自盤算著如何擊退這個比自己強大太多的敵人。
沒有李修緣在身旁,只有一個精通藥理的郎中仙人在身旁,應寬懷心中也感到一陣陣的不安。
黑光陡然暴懲,漂浮在水潭之上的水氣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黑色猶如金屬般光澤的蓮花漂浮於水面之上,若不是來人面目兇惡可憎,倒還真可以給人幾分仙風道骨地感覺。
邪羅漢剛一現身,立刻凌空伸手向應寬懷抓去。
金光一閃。邪羅漢那盤踞著黑氣的手沒有抓到應寬懷,就痛苦的收了回去。
「我只是想要這個人跟我走。」邪羅漢臉色一沉看著出手傷他地扁鵲:「並不想同您過不去。」
「第一,他是我的病人。需要在這裡治療。第二,他是我的研究對象,我需要這個活標本。第三……」一直面容平和的扁鵲臉也在一瞬間暴火了起來,惡狠狠的指著潭水吼道:「老子我在這潭底飼養了一千多年地深瀑萬靈藕還有三年就成熟了!你這個王八蛋從天而降把老子的心血全給毀了!若不把你肢解了,老子就不是大夫!」
站在一旁的應寬懷心中暗道。果然!大夫地脾氣都不是很好,特別是像扁鵲這種都是別人求他的大夫,平時還可以裝裝斯文。若真的遇到惱火的事情,即便是天王老子來說情也根本不會有任何效果。
邪羅漢一陣鬱悶,他並不認識眼前這位看似並沒有多少仙人修為的小仙人是誰,怎麼修為不怎麼樣脾氣卻不小。
「別在這裡胡鬧,我只是想要這人跟我走。至於你所說的事情,日後我會想辦法還你萬靈藕……」
「還!你拿什麼還?這東西基本上在幻仙界都是孤本了!你拿什麼還?」扁鵲氣急敗壞的從乾坤袋中拿出了化血神刀。
邪羅漢本就害怕那個藏在暗處消滅掉不動金剛的僧人,一見扁鵲拿出化血神刀臉色更是巨變。神念散開一翻搜索,確定周圍只有這二人之後,邪羅漢開始盤算著如何殺人奪刀的計劃了。
黑蓮再現之時。已經出現在了扁鵲地頭上,黑色的光柱更是將扁鵲封在了其中,若不是有化血神刀在手抵擋,估計此時的扁鵲就要變成一隻死扁鵲了。
「賊子!找死!」一聲怒吼,天空中一道金光射下,待邪羅漢看清飛來金光乃是一條捆仙索之時,想要逃跑已然慢了一步,眨眼間的功夫邪羅漢就被捆成了一個大粽子。
邪羅漢被捉,黑蓮自然也沒有了剛才的威勢,扁鵲手中化血神刀一晃,黑蓮便被輕鬆打落下來。
如此戲劇性的戰鬥結果,如此快速的結束戰鬥的方式,應寬懷看著眼前這個身高不足三尺的矮仙人,擁有強大仙氣的仙人,多少還是有些感到吃驚。
「俱先生,你來得還真是時候。」扁鵲一指應寬懷:「就是這小子在我做實驗的時候老是來回亂動,麻煩你幫我把他綁緊一點。」
俱先生手中另外一條捆仙繩再次一閃,拔腿想跑得應寬懷也被捆成了粽子。
「麻煩你順便幫我把這兩個東西搬到我的草爐中來。」扁鵲頭也不回的向草爐中走去。
(醫生,原來在仙界這麼吃得開。如此強大的仙人扁鵲都跟使喚苦力一般的使喚。為了出人頭地,我也要好好的學習醫術。)捆在捆仙繩中的應寬懷狠狠的思考著。
化血神刀再現扁鵲手中,邪羅漢第一次有了一種背脊發涼的感覺,那感覺仿佛自己是一隻被蛇盯上的素蛙一般。
「既然你毀了萬靈藕,那隻好由你來作為媒介體的一部分了。相信你不會有什麼反對吧?」扁鵲地聲音不大,聽在邪羅漢的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一般。
半響,邪羅漢一聲長嘆,長嘆中散發出一種古老的沉悶。聽在應寬懷的耳中。仿佛是一種解脫,仿佛是一種不甘,又仿佛是在敘述著千百年來邪佛道地歷史。
應寬懷剛想要開口詢問,突然感到自己的腦袋遭到了鈍物的猛力擊打,沒有任何防備的應寬懷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精神,總算在昏迷之前看清了自己到底是被什麼東西打暈的。
「金磚……我的天啊……」
扁鵲手拿原版行貨法寶金磚連連搖頭:「沒辦法,誰讓你的腦袋太硬,普通的法寶砸上去,完全就是破壞別人的法寶。」
邪羅漢雖在很多方面已經看開了,也已經想開了。可是當看到這個神醫拿著金磚笑嘻嘻地走上前來。心中還是感到了一陣陣的恐懼。
砰!
邪羅漢眼前一黑,也徹底的暈了過去。
「醫生不愧是醫生,雖然也救死扶傷。但真正看多了生死地你們。卻也是最不把人命當回事的一伙人。」俱留孫笑了笑道:「可以是救人性命於頃刻之間,也可以為了一個研究,漠視所有人的性命。哎!一個矛盾的綜合體。」
扁鵲沒有同俱留孫做任何的辯解,繼續一刻不停地做著自己的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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殭屍很少需要睡眠,殭屍也從來會不會做夢。
但這次進入睡眠中的應寬懷。卻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一個令他最終說不清道不明自己到底是什麼感受地夢。
夢中的他看到了傳說中具有大智慧的如來佛組,看到傳說中西天的諸位佛祖羅漢金剛菩薩。
他們一個高坐於金蓮之上。莊嚴的寶像讓所有人見到之後都會心生崇敬之意。
應寬懷以為自己也會有這樣的崇拜之意,可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沒有絲毫的崇拜之心,反而有一絲莫名奇妙的恨意!那是一種特殊的恨,一種被人遺棄之後才會有地刻骨銘心的恨!
應寬懷身體的周圍站滿了同諸佛幾乎一模一樣的一群佛,他知道這些足踩黑蓮的佛都是邪佛。
都說佛祖們早就戒除七情六慾,但應寬懷卻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身旁每一名邪佛的恨意,怒意!
天空中的諸佛用充滿憐惜的眼神看著應寬懷等人,那是一種很難說清楚的眼神,懺悔。包容,接納,憐憫,複雜的眼神在諸佛的眼中跳動著。
不原諒他們!堅決不原諒他們!他們只是因為知道失去了我們的力量,無法再如以前那樣神通廣大。
一個怒吼的聲音在應寬懷腦海中發出,一股火意更是從應寬懷的心中生出。
雙方一陣沉默的對峙,莊嚴寶像的如來緩緩開口:「該回家了,你們回來吧。我們諸佛不會再趕走你們,我們是一體的,根本不該存在相互之間的怨恨,相互之間的敵視。」
眾邪佛沒有說話,應寬懷卻聽到自己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在怒吼著:我們沒有家!我們也不需要家!
如來一聲嘆息:「天命使然,一切皆有定數,總有一日你們會知道諸佛的苦心,到那一日你們自然就會回來。時機未到,即便如來也無法逆天形勢。」
諸佛化作千道萬道金光,紛紛足踩金蓮破空而去,留下了眾多邪佛在場。
一臉笑容的胖佛不屑道:「若不是有妖族窺視靈山發動攻擊,你如來會走?天命?定數?哼……」應寬懷不知道為什麼,清楚的知道那說話的正是自己曾經吃掉對方一絲元神的大聖歡喜天。
強大的邪佛力之力在大聖歡喜天的身上跳動著,應寬懷卻沒有對他身上力量一絲的貪婪。
一群強大的邪佛,一群被自己背叛驅逐的邪佛。邪佛們地委屈憤火,邪佛們的寂寞無奈,邪佛們的不甘。應寬懷在這一霎那間都清晰的感同身受。
這是一群強大地邪佛,這也是一群可憐的邪佛,一群無助的邪佛。他們明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卻無法。或者說堅決不願意會到來的地方,只是放任著自己。
「又是一群有著悲傷過去的佛。」應寬懷低聲說著,聲音並不大,但足以讓周圍所有的邪佛聽個一清二楚。
在這一霎那間,所有的邪佛都望向了應寬懷,所有的邪佛都向應寬懷投來了感動的眼神。在一霎那間應寬懷知道自己再次感覺到了邪佛們的過去,萬千年來,邪佛們要麼被人崇拜,要麼被人唾棄,像應寬懷這樣真正平等看待他們地這還是第一個。或許之前還有那麼一個佛也曾經那樣看待過他們,那是唯一一名沒將體內邪佛分離的佛:李修緣!
應寬懷腦海中閃現出李修緣的霎那,自己都為之感到巨大地震驚。
痛!撕心裂肺的痛!劇烈的疼痛將應寬懷從睡夢中抽離了出來。在離開夢境前的一刻,應寬懷看到了邪佛們欣慰的眼神,仿佛找到了歸宿一般地眼神。
一陣劇烈的疼痛讓應寬懷從昏迷中甦醒了過來,全身沒有一絲的傷疤,地上周圍也沒有一絲地血跡。但應寬懷的鼻子卻可以聞到血跡的味道。而且輕鬆得找到了血跡來源的位置!
那是來自曾經綁住邪羅漢的地方,那裡的邪羅漢已經完全消失了。
應寬懷很清楚,那是徹底的消失了。邪羅漢已經被扁鵲利用特殊的手法放入了他的體內,或者說成為了他身體地一小部分,至於扁鵲的手法到底如何做到的,這一點應寬懷也不清楚。
沒有多少修為的提升,應寬懷察看了自己的身體,在得出這個結論後再次感到吃驚。憑空吞掉了一個修為強盛的邪羅漢,修為居然沒有多少提升,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要知道邪羅漢的修為,遠比人間那些借來一絲元神的倭寇降魔師要厲害的多得多。
「這是……?」應寬懷詫異的看著扁鵲。
正在用毛巾擦手的扁鵲隨口說道:「手術上來說基本上是成功的。但這樣的成功實在微不足道,你還需要很多的改造,需要很多的媒介,雖然這樣的改造也有極限,但總好過你立刻去死,不是嗎?」
沉默了半響,應寬懷慢慢開口問道:「那樣用多少個形神絕滅的邪佛來換?」
扁鵲壓抑的看了一眼應寬懷:「我是醫生,必須盡最大力量治療你。」
應寬懷緩緩的點了點頭:「我也是一名醫生,器官移植的手術我也經常給別人做。但那都是不涉及到損害他人性命的時候!如……」
「如果他們都是自願捐軀?如果他們都是不想活了的呢?」扁鵲揮揮斷了應寬懷的話繼續說道:「我知道你英雄,如果不是你夠英雄,修緣大師也不會這麼努力的幫你這個小殭屍吧?雖然他是活佛,但如此幫法多少也有些過頭了吧?修緣大師既然沒有趕回來反對,就說明他也我現在的做法。」
應寬懷沒有再說話,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好東西,甚至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漠視他人的性命。但剛才剛剛感受了那麼多邪佛的感受,要他一霎那間完全忘記那些感受,完全接受扁鵲的話語,應寬懷多少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仙佛最愛說的屁話就是一切皆有定數。」扁鵲隨手將一些草藥投放在丹鼎之中繼續說道:「這本來也沒有什麼錯的。但如果天天拿定數做幌子,那就是在愚民了。不信,有機會你找個修為高深的仙佛問問,他們是否真的能算出未來?定數或許是存在的,但又豈是仙佛可以看透的?」
應寬懷沒有說話,轉身走出了草蘆遙望眼前奔騰而下的瀑布。
「空存萬載又有何意?唉!」應寬懷仿佛聽到自己體內的邪羅漢的哀嘆,嘴中也輕聲的跟隨著說道:「空存萬載又有何意?空存萬載又有何意?」
半響,應寬懷臉上浮現出一絲自信的笑容,負手仰望著飛瀑昂然說道:「若無被愛,若無愛人!空存萬載又有何意?我要活著!為了婉兒!為了那幫朋友!為了我自己!為了那些在人間出生的,以及沒有出生的,被我坑過的,以及沒有被我坑過,準備被我坑的人們活著!我應寬懷每日的生存都有價值!我要離開幻仙界!我要回到人間!」
「行了!想通了就進來。」扁鵲懶洋洋的說道:「在沒有媒介載體的情況下,我又想出了一個其他的方法,過來讓我試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