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翻滾,黑色的身影若隱若現。
村民皮肉割開卻不見血液,斬斷身體又能再次拼合,左臂搭在右肩上,不搭調的組合無端令人發毛。
有人被攔腰斬斷,雙腿自行爬到祭壇上,上半部分用雙臂支撐蠕動。
他平躺著,祭壇上的血色越發鮮明,涌到他傷口處。
傷口奇蹟般地粘合在一起,他低頭喝一口凹槽里的血,又抬頭朝依舊被綁著的余郡司等人露齒一笑。
紅色染白嘴唇和牙齒,一張血盆大口和故事裡吃人的惡鬼沒什麼區別。
余郡司心跳加快,幾乎要蹦出胸膛。
祭壇之下是拼殺的兵刃交接聲,祭壇之上一片死寂。
余郡司不想開口求讓林霧解綁,只能任由體內的血湧入陣法,為村民的事業添磚加瓦,身體逐漸虛弱下去。
「你們得幫我們解開鐵鏈,要不然就替我們止血,不然血只會加大他們的力量。」鄔盈月開口,看向一旁的燕青。
燕青猶豫,轉頭問林霧:「林道友?」
林霧:「一人十萬靈石。」
鄔盈月咬牙,「成交。」
墨傘刺破濃霧,林霧退後,躲避一把鐵鏽的長刀,傘柄輕輕一碰,長刀便斷成兩截。
她在一眾村民之中遊刃有餘,「你們的動作越來越慢了。」
麻谷怒瞪,抓住一個人往祭台上扔,「把他們的血都放干!快點!」
「放再多的血也沒用。」林霧搖頭,「看來你們的感知是真的很遲鈍,都沒發現祭壇對你們無用嗎?」
麻老婆婆握著骨杖砸來,怒喝:「你做了什麼?!」
林霧:「也沒幹什麼,就是對你們之前撒地上的石粉有些好奇,隨手抹去一點玩玩。」
昨夜新人進村,吸引走村民的注意力,足夠她擺脫他們的監視在村里溜達一圈。
她嘆道:「難道先前來此的都是蠢貨嗎?這麼明顯的陣法都看不出來?你們竟然一直沒有被發現?」
她不精通陣法,但這個陷阱實在顯眼又拙劣,想裝瞎都沒辦法。
難道是她的演技太過精湛,以至於村民真把她當傻子?
村民的破綻實在明顯,跟紙人似的,講話一板一眼像在背台詞,要不是想吊一吊他們看是否能進沼澤撈點好處,她早就一走了之,拖到現在也只是想看看他們還能整出什麼么蛾子。
燕青:「迷霧沼澤先前不難進,裡面的靈藥也沒有多罕見,百八十年偶爾才會出一株珍稀靈藥,真正缺藥的大能一般不會來這裡。」
一些小雜兵被迷惑,一半是實力不足又眼拙,另一半估計已經中毒,感知不再敏銳。
「既然你知道一切,為什麼還眼看我們被放血!」有個男修憤憤喊道。
「因為我樂意啊,而且如果你們不被抓,我又怎麼能賺錢呢?」林霧捏著一顆石子砸在男修的傷口處,剛止住的血又湧出來。
「注意你的態度哦,他們奈何不了我,但吃你還是綽綽有餘。」
躲在角落垂涎三尺的阿奇終於忍耐不住,撲過來咬住男修手腕。
男修想要掙扎,可他體內有蠱毒,渾身酸軟無力,靈力運轉不得,連個小孩都打不過。
森白的牙齒咬下一塊肉,阿奇三兩口咽下,再次死死貼住他的手吸血。
男修的慘叫聲直衝雲霄。
一個阿奇得逞,就有更多的小孩涌過來,一個女孩朝余郡司撲去,驚得他在地上翻滾一圈,慌忙躲避。
麻老婆婆當機立斷,「先把那隻妖殺掉!」
林霧暫時殺不掉,那個女人的詛咒是村子會被妖覆滅,只要妖死,林霧再強又如何!
村民紛紛轉向,嗜血的目光看向燕歸辭。
林霧站到燕歸辭面前,手裡把玩著墨傘,「不行啊,這是我的人呢,我勸你們還是趕緊逃,不然可就走不掉了。」
有幾根髮絲拂過燕歸辭的臉頰,帶著冷淡的香氣,面前的人因運動而冒出熱氣。
她累了,燕歸辭斷定。
再如何裝得像個隱士高人,實際上也不過才練氣期,纏鬥這麼久也該力竭。
他動動嘴唇,低聲道:「為什麼不走?」
憑她的實力,若是想逃無人能攔,如果說是要救這些學生也說不過去,她可不是爛好心的人。
林霧沒回頭,同樣壓低聲音道:「你能控制你身上的毒嗎?」
她的話題總是十分跳躍,燕歸辭沒猶豫,答道:「不能。」
他的血液里有劇毒,這世上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些死人知道這件事,不過他好像也不怎麼意外林霧會知曉。
自身的毒他難以控制,有時候會無意傷到他人,這也是他不敢與人接近的原因之一。
林霧拍拍他的肩膀,「今天過後你就可以了,不然我還得擔心哪天不小心沾到你的血,把自己毒死。」
燕歸辭停頓一瞬,答:「不會。」
雖然確實有過這種想法。
兩三句話的時間裡,麻谷已經撲來,他的武器是如手指般長、又黑又硬的指甲。
指甲跟金屬似的,連墨傘都斬不斷,如果不是人的指甲,又黑得像淤泥,她還真會考慮把它撬下來練成暗器。
落日徹底沉沒,祭台上的人忙著對付七八個小孩,祭台下林霧把燕歸辭推出去擋刀,美名其曰鍛煉。
她的速度快,若是不進攻只防守,還真沒有村民能碰到她的衣角。
燕歸辭身上逐漸見血,疼痛傳到林霧身上,她無動於衷,沒有一點幫忙的意思。
眾弟子翹首以盼的老師在月亮升起時匆匆趕到,林霧終於能喘口氣,拉著燕歸辭退到遠處休息,讓麓山學院的老師出手。
在夜間,村民的力量變得更強,動作更快,攻擊力道更大。
林霧看著靠兩個拳頭和老師們打得有來有回的麻老婆婆,嘖嘖稱奇,誰能想到這個看上去行將就木的老太婆是村里最強的人呢?
燕歸辭默默給自己上藥,他身上被割開數道口子,麻谷的指甲有毒,傷口處的血跡發黑。
不過這個毒還沒他自己的血毒,多擠一點血出去,傷口就恢復成正常的紅色。
「嘶——輕點行不行?」
因拉扯而發疼的感覺同樣分擔給林霧,她白一眼燕歸辭,伸手撕開他的衣服,隨意往上灑藥。
在她身後,火光熊熊燃起,她的臉一半被黑夜隱匿,另一半被火光照亮,像夜鬼,又像臉紅的姑娘。
她的睫毛又密又卷,眨眼時上下飛舞,頭髮粗糙地扎在腦後,有幾束不聽話的四處飛揚,像一棵肆意又燦爛的花。
火是林霧放的,天黑要點燈,這是她的邏輯,於是點燃一盞大的。
火光刺激到村民,他們的攻擊越發猛烈。
四肢斷裂後不再拼回去,而是組成一個巨大的人形,頭和枝幹拼合在一起,一個巨大的肉球長著無數隻手和腳。
來的老師有兩個,實力都在金丹期,對於這些力大無窮又打不死的村民似乎也有些無力。
一個女老師在前面擋著,剩下一個男老師在跟學生們說著什麼,看樣子像是要帶他們先逃出去。
林霧釋放靈力,芥子袋上有她留下的烙印,從某一戶人家中飛出,落到她手中。
她朝燕歸辭伸出手,「給我一點血唄。」
燕歸辭伸出手,露出手背上還沒有撒藥的傷口,「想要你可以直接拿,又何必問我。」
「不好吧?畢竟是你的東西,總不能強取豪奪。」林霧擠出一點血,拿瓶子接住。
血液滴入琉璃瓶,燕歸辭沒說話,先前沒人這樣對待過他,他已經習慣被隨意剝奪。
若是被人知道血有劇毒,說不定已經被當成血袋困在地牢,研究如何利用他的血。
「夠了。」
林霧又往瓶子裡撒一些白色粉末,血腥味頓時消失無蹤。
她站起,把瓶子扔給奮鬥在打怪第一線的女老師,「裡面是毒,沾它砍怪物說不定可行,若是能讓它們吃下去就更好,毒死它。」
女老師看一眼狼狽的兩人,沒懷疑林霧,直接倒出一點液體抹在長劍上,頂著被擊中的疼痛,一劍刺入肉球中。
肉球上的二十幾個頭顱同步張開嘴嘶吼,女老師直接將整個琉璃瓶打進其中一張嘴裡。
琉璃瓶在嘴中炸開,碎片粘著紅色液體四處噴濺,肉球瘋狂顫動,手腳一根根往下掉,場面異常驚悚。
它逐漸膨大,大到幾乎體積翻倍時,「嘣 」一聲炸開。
墨傘撐開,遮去滿天腥污。
月亮升起,濃霧退卻,火光已經燒到她們所在地方,照亮一地的殘骸。
都是碎屍,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
「太殘暴了。」林霧感慨,把沾上污跡的墨傘扔給燕歸辭處理。
有個擦傘的人跟在身邊也不錯,終於不是每次打架把傘弄得髒兮兮後,只能自己苦哈哈的清理。
她小心落腳,避免踩在斷肢上,走到一眾弟子面前。
本想再走近點,但他們身上都被潑了一身髒臭,實在難以近身。
除了女老師之外,十一個弟子加男老師無一倖免,此刻臉色青得如出一轍。
林霧捏著鼻子朝眾人伸手,「交錢。」
燕青三人立即召回芥子袋,拿出錢給林霧,又給兩位老師解釋一遍緣由。
剩下八個人不情不願,但不能當著老師的面賴賬,也只能黑著臉給錢。
女老師問道:「你們有誰弄清楚沼澤異樣的緣由了嗎?還有這個村子是怎麼回事?」
他們一來就是救急,什麼都沒弄明白。
「想知道事情真相,或許可以問問她。」林霧伸手一指。
眾人看過去,熊熊烈火之上,一個半透明的殘魂不知何時出現,靜靜站在祭壇上,看向一地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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