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洗,兩人慢悠悠回到和陽殿時,月色正濃。
林山倦小心翼翼把人放下,好似在放下一件易碎的珍寶。
祁照眠不禁輕笑出聲:「幹嘛這么小心,我又沒有那麼脆弱,快放我下來。」
林山倦把人放下,拿出一直攥在手心的賬本:「還要看賬本麼?」
祁照眠自懷中捏出手絹來試圖幫她擦汗,但看了一會兒,這人的額頭光潔得很,就只好收回來。
「看一會兒吧,反正夜還長著。」
林山倦頷首,坐在床上陪她一起看。很多繁體字她不認識,但也有作用,比如幫祁照眠捏捏肩捶捶背。才瞧見祁照眠揉揉腰,便馬上把人摟進懷裡,做她的人肉靠墊。
祁照眠幾乎快要沒有心思往下看,在她懷裡調整一個舒適的姿勢之後才問:「你這麼體貼,我哪能看得下去?」
林山倦忍不住笑出聲:「嗯?那不然我把你送回書房去?」
祁照眠嗔她一眼,白嫩手掌握成拳輕捶她的腿:「貧。」
林山倦握住她的手順勢摟住她,而後接過賬本幫她翻頁:「好啦,老奴伺候您翻頁。」
祁照眠被她逗得笑聲不斷,許久之後才將全部心思沉入賬本之中,細細翻閱。
半隻蠟燭燃盡,兩人總算翻到最後。
紙頁剛剛按下,一行字便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靖永一百零七年,聽從紀士寒調任,於山穹關設伏。皇帝敗退山穹關,擊之……]
祁照眠猛地坐直,反反覆覆看著這一行字,逐漸身子都開始顫抖。
林山倦仔細辨認著這句話,大概也看懂了這句話的意思,不禁擔憂地抱著祁照眠,一隻手輕撫她的背。
後邊的內容詳細敘述了常震明和紀士寒如何計劃,如何設伏,如何實施。在先帝敗退之後,孤立無援之下,將先帝徹底擊殺,讓他永遠留在了山穹關。
彈盡糧絕,天寒地凍,本以為退守關內安全無虞,卻死在援軍手中。
祁照眠從未想過父皇的死因竟然也有蹊蹺,那時她尚且年幼,當真信了常震明的鬼話。
「陛下率軍與敵軍鏖戰,大雪封路,我等苦苦勸告無濟於事,最後趕過去時,陛下已經……」
當時他的沉痛嗚呼現在想起仍覺就在眼前,可這一切,卻都是他杜撰出來的!事實是他同紀士寒聯手,將那些將士,連同父皇一起。
葬殺於山穹關!
祁照眠的手緊緊攥著賬本,心裡翻騰的,不僅有無邊的怒火,還有諸多不解。
行軍大事縝密緊要,每個環節都有人嚴密監察,絕不可能為紀士寒一人操控在掌心之中,那他的同謀是誰?
還有,援軍都是多年跟著父皇征戰四方的人,怎會認不出父皇的模樣?
這些都是常震明沒有寫的,想必是遺漏了,亦或者他覺得不值一提。
林山倦輕拍著祁照眠的背,她挑著認識的字大略看過,也能聯想到這上邊寫的什麼。
「眠眠,無論你打算怎麼做,我都會幫你的。」
祁照眠緩緩放下賬本,久久沉寂之後,她深呼吸一口氣:「我要先找到常震明,細問當年之事。」
林山倦頷首:「如今賬本在我們手裡,如果紀士寒早有預料,恐怕常震明已經死了。」
「那就要看他是不是真的要殺常震明。」祁照眠對上林山倦的視線,眼中的情緒是林山倦從未見過的殺伐和銳利。
「若他敢殺,那賬本里所寫的就是真的,恰恰反向證明了常震明的賬本全部都是事實。他便再也沒了翻身之力。」
林山倦靈光一閃,以她的殺手思維,瞬間想到一個能坐實這件事的招法。
「也就是說,紀士寒會想辦法保護常震明。」
祁照眠點頭,越是悲痛,她越是能理智地將眼前面臨的處境抽絲剝繭,找出一條生路。
「紀士寒的左膀右臂被相繼斬下,現在我們手裡又有能讓他徹底覆滅的賬本,他一定會做出臨死前的反撲,這也就是他為什麼積極拉攏葉朗的原因。」
「葉朗所掌管的是京城的禁軍,整個京城的關閘都在葉朗手中,只要他把葉朗拉入陣營,那京城就等於已經在他掌控之中。」
「我們要想扳倒他,就需要在最短時間之內查清賬本上所記述的每一件事,儘量搜集更多的證據,到時鐵板釘釘,他也無處可逃。」
「只是……」祁照眠仍有遲疑,「常震明那邊,如果他咬死要保紀士寒,恐怕沒辦法成為最有力的證人。」
畢竟整件事雖然是紀士寒策劃,但全部都是常震明一人執行,如果能有賬本,加上他本人作為鐵證,這件事紀士寒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否認的。
林山倦眸中掠過殺意:「只是需要他做鐵證而已,既然要他活著說真話很難,那不如讓他死了不說話,豈不是輕鬆得多。」
祁照眠倏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
林山倦點頭:「常震明一死,無論是誰殺的,只要賬本拿出來,紀士寒都是最容易被懷疑的黑手。」
祁照眠下意識抓住她的衣襟:「你要去?」
林山倦反握住她的手:「我能為你做的,無論如何,我也會去做。」
祁照眠哪能放心:「我們能想到的,紀士寒未必想不到,萬一他派人暗中保護常震明,守株待兔,你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
林山倦搖搖頭:「我知道你的擔心,但現在這是最乾脆利落的辦法,要想不夜長夢多,就要把夜變短不是嗎?只有我們動作更快,紀士寒的準備時間才越少。」
祁照眠仍舊不願她以身犯險:「可以叫旁人……」
「我就是殺手。」林山倦不得不打斷她,「我向你保證我會做精密的部署,我會讓葉溪陪我去。如果紀士寒沒有派人保護常震明,我們殺了就回。如果他派了人,那葉溪柳河完全可以應付,你放心,好不好?」
祁照眠一手攥著賬本,她心神不寧,如今她身邊只有林山倦,她不能再失去她,因此愈發難以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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