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道果 第六百一十五章 道路圓滿，塵埃落定
窸窸窣窣...
王遠耳畔能清晰捕捉到，身體裡面無數細小的存在正在飛速生長。
不止是掌心長出來的桃枝。
更多跟胡亥身上如出一轍的紫黑根芽，只在呼吸之間就遍布了這具身體的每一寸血肉、骨骼。
氣血、勁力、精氣...隨之一瀉千里。
王遠第一時間就敏銳地感知到，這分明是來自嬴姓趙氏血脈源頭的天然壓制。
針對的就是血脈後裔。
若他是真正的嬴不屈，根本就提不起任何力氣去抵抗這種侵蝕。
必死無疑！
還不等王遠做出反應，他就感覺自己的肩膀上也有些癢。
扭頭一看，自己後頸上竟也悄無聲息地長出了一顆人頭大的桃子。
看那肉質桃子上有些模湖的眉眼，分明便是胡亥！
縱使此間依舊位於陣局核心，龍氣、國運好似沸油一般反覆激盪，也對這兩顆桃子絲毫無損。
再看被鎮壓在了自己體內最深處的那一小部分胡亥意識。
早就生出無數紫黑根須，變成了這些根芽的源頭。
王遠曾經在上古十二屍的夢境裡，以周幽王姬宮湦的身份，被那一代的九尾狐褒姒，在各種意義上一點點吃成人干（517章）。
如今長進自家身體裡的根芽，與當初幾無二致。
看到這裡哪裡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
「桃神道！造父！
除了我之外，這裡竟然還藏著另外一隻黃雀。
當年在那枚從葛道爺手裡偷來的【白玉簡】中，我可是以穆王的視角，見證了他與西王聖母的纏綿。
也親眼見過造父這位『藥仙門』祖師，嬴姓趙氏的始祖！
胡亥自以為得計，卻不光有個不靠譜的祖先，還在與九尾狐生下子嗣時，被桃神道的道法污染了神魂。
怨不得那位天官穩坐釣魚台，卻是禍根早早就已經種下。
只有你這條早就落進人間魚塘里的肥魚茫然無知，順便也連累了自家所有的血脈後裔。」
看看自己和胡亥身上結出的兩顆【人面桃】，這進食順序明顯是贏胡亥吃嬴不屈，對面的贏造父再吃贏胡亥。
造父到頭來八成還要被西王聖母吃。
按照天官一貫的尿性，一吃就習慣性吃光一整條食物鏈，比那等吃一戶口本的狠人還要生勐。
肩膀上胡亥化作的人面桃，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此時的怪異狀態。
聲音嘶啞地對還能活動的王遠疑惑道：
「你是誰？為何會在本黑帝的身體裡？」
這人已經完了，就算【人面畫皮】和他的底牌全都完好無損，也斷然不可能在桃神道手中活下來。
王遠根本沒有再搭理脖子上的胡亥。
只是一直死死盯著對面那顆，不斷吸收胡亥本體血肉，已經長出了慘白上半身，半人半木質的【人面桃】。
忽然揮手，將一顆金光閃閃的骨骼丟到了對方的腳下。
「快看，這是誰的東西掉了？」
正是當初度化【青史留名】之後，得到的唯一一枚青篆等級【羅剎詭骨】！
能力遠超一開始的那些初級版本。
能力：【詭迷心竅】（仙人之下皆可生效）。
【羅剎詭骨】能無限放大對方心中的欲望，變成對方心中最渴望的東西。
讓人想要不計一切代價得到它。
別人哪怕只是看一眼都是罪，恨不得殺死所有分贓者，乃是二桃殺三士的無上利器。
強烈的欲望吸引詭骨融入自身，然後身不由己化作它的傀儡。
福、祿、壽三火乃至周遭數里範圍內的氣運，都會被它漸漸吸乾，反哺給詭骨的主人，九一分賬。
只是看了一眼，人面桃便情不自禁地將之撿了起來。
正當王遠想要看看到底是這【人面桃】吃血肉更快，還是自家【羅剎詭骨】吃命數更快的時候。
那顆依據人心欲望幻化形體的【羅剎詭骨】，才剛剛開始變化。
就像是撞上了什麼堅不可摧的事物，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原型。
王遠臉色一沉：
「不對！造父在被穆天子封到趙城，斷絕了修法可能之前，最多也就是個完成了【蓬來仙方】的黃篆法師。
縱使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本事，也不可能直接免疫了【羅剎詭骨】。
他，不，她是...」
那顆白髮蒼蒼的腦袋霍然扭頭，再一次露出那個充滿母性氣息的溫柔笑容。
以一個柔美的女聲，帶著幾分驚喜，徑直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陰山道...王千山？！
你這小老鼠終於落到了本娘娘的手心裡。」
這顆人面桃背後的意志，赫然不僅僅是造父，更是西王聖母！
動手之時也毫不遲疑。
在胡亥背後長出了大半個蒼白身體的老頭，指尖有一點翠綠色的仙光閃爍。
閃電般勾勒出了一道好似桃樹一樣的【桃神延生經篆】。
卻是西王聖母以催發出來的【人面桃】為媒介，全力降下自己的【延生仙光】。
幾乎一瞬間，就讓這一道桃神道的根本符篆，達到了青篆極限。
眼前的空氣、地面、草木、陽光、信息...乃至的空間都被賦予了生命，張開大嘴狠狠咬了過去。
要將這具屬於「屍」的身體，連帶躲在其中的王遠徹底吃干抹淨，然後再一舉拿下黑帝之位。
刺啦——！
直面一位天官，王遠再也不敢頂著弟子的皮囊對戰，就在體內根須暴走的瞬間，勐地解除了身上的【神通·無相鬼王】。
一張以嬴不屈那一滴精血塑造，早已被樹根鑽透，千瘡百孔的皮膜，眨眼間化作飛灰。
王遠自身的陽神脫離，毫髮無傷。
你這顆爛桃子要吃的嬴不屈，關我王千山何事？
整個儀式中最為核心的「屍」徹底消失，【度世龍舟】立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墜落下去。
眼看就要連先天的【天上五帝】也即將不保。
王遠卻早就堅定了自身道途，準備一步一個腳印實現，對此毫不可惜，低喝一聲：
「敕命：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法有元靈，太岳祈天劍！拜！」
一柄紫氣氤氳，鋒銳無匹的八面漢劍，閃現在了他的手中。
能力：無視損耗，力量無限疊加！
煥然一新的【彼岸三界】內部。
三大法相化身，桃仙娘、杏兒、聶紅纓、紫蘇、花鈴、鬼嬰化身六位【五官】。
再加上凰嫵、青妍、龍韶、素孤雲、辛若蘅、辛小薇。
接收中立陣營的老碑王、靈柩鬼王、池頭夫人、三途逆發、煙魂鬼主。
一共二十位青篆，還有【陰陽同心鈴】中三營道兵，辛小薇收攏的上萬乞活軍，眾多陰官...
口中一起念誦祭文：「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手掐子午訣，向著王遠本體齊齊下拜。
這是【蒿里君】當初都完全不敢奢求的豪華班底。
也是當之無愧的人間第一大勢力。
史無前例的集眾之力洶湧而來。
已經完全顯化的「十二樓五城」，恍若詩句里的「天上白玉京」降臨，以這傳說中的天帝居所完美鎮壓三界。
王遠拿出這種程度的集眾還不過癮，又繼續開口頌咒：
「操天道，化兩儀，生陰陽，轉乾坤，應赦令！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神通·燮理陰陽】
造父繼承了胡亥的身份，便也繼承了他的因果。
獲罪於天，無可禱也。
取代始皇帝成為了劫氣的源頭。
已經失控的【度世龍舟】外頓時電閃雷鳴，無窮無盡的漆黑劫氣，加持到了【太岳祈天劍】的劍鋒之上。
錚——！
一聲清越的劍鳴。
紫氣東來三萬里，一劍光寒十四州！
一顆煌煌紫日轟然墜落，將無數張巨口、胡亥、造父、還有那一道【桃神延生經篆】一起吞沒了下去。
「我雖然立志做一個苟到最後的老六，卻不代表關鍵時刻，我沒有掀桌子的力量！
天官又如何，不過是一群竊據神州天道神位的骯髒蛀蟲。
無生老佛、百眼靈官、你是第三個，都給勞資爬！」
同一時間。
他們身後，自從陰陽界限破滅，就一直在地上躺屍的始皇帝身上，驀然響起一聲高亢的蟬鳴。
被他含在口中的那一顆翠色玉琀，綻放華彩，瞬間籠罩住了他的全身。
呼吸之間，早就油盡燈枯的身體重新恢復雄壯，滿頭白髮復返純黑。
胸口被親兒子捅出來的兩個貫穿血洞也恢復如初。
隨即他便霍然睜開了眼睛。
「呼——！」
長長舒出一口氣，始皇帝竟然又一次活了過來。
顯然這位千古一帝準備的復活儀式不是兩套而是三套。
除了在揭棺而起那一刻才能斷定生死的【九龍棺】，鎖定壽數的【七星延命燈】外。
還有這下葬時就被他含在嘴裡的【百世春秋蟬】！
【玉琀】的寓意本就是使死者蟬蛻復生。
這種名副其實的寶物，雖然珍惜卻不至於完全絕跡。
異化成周景煥手中那一枚【詭物·白玉蟬】的【三屍蟲神法】，也不是什麼薛家的獨門道法。
不同於【白玉蟬】來源只是赤篆陰神境的薛東樓，隨著周景煥晉升【兵聖】早就漸漸不堪使用。
始皇帝的這一枚也是青篆等級的至寶。
能完美復活仙人之下的任何存在。
當然，再厲害也沒有開閻王殿的王老爺厲害，只要在《生死簿》上隨意添一筆就能從根本上增人壽數。
【百世春秋蟬】讓人復生的前提必須是新死之人，壽元未盡。
名百世卻不能讓任何一個壽終的帝王再活第二世。
始皇帝剛剛從地上彈身而起，福、祿、壽三火就再次劇烈燃燒，要繼續返還虧欠天地的壽數。
「哼！」
恨恨看了一眼被劍光吞沒的胡亥，始皇帝一刻也不敢耽誤，立刻溝通了【秦律法網】。
王遠恢復本來面目，斷開對【度世龍舟】的控制，順便還壓制了胡亥的皇帝位格。
終於讓他抓住了機會。
「嘶！怎麼只剩下了一半？！」
剛剛聯網，便駭然發現自己只是死了一小會兒，
這也意味著他對【金闕帝庭】的控制上限，跌落到了不足全勝時的一半。
小千世界更是大幅縮水，讓他心痛到肝腸寸斷。
大口呼吸了兩下，才稍稍平復痛楚。
伸手一招，被無數人窺伺的【太阿劍】便落入他的手中，完全沒有觸發【迷離金鉤陣】。
朝著眼前的虛空用力一斬，口中急頌：
「洞淵天尊大威德，昔弘盟誓左諸天。分明堅固解脫人，悉俾同登無上道！
陰陽洞淵，給朕裂！」
卡察！
一聲脆響，本來以咸陽城為中心合併到了一起的陰陽兩面重新分離。
而且距離越拉越大，直至整艘【度世龍舟】轟然分裂成了一陰一陽，一暗金一金紅兩艘寶船。
陰面連帶著六具金人、隨侯珠和大部分的寶物全都留在了原地。
那艘代表陽面的金紅寶船。
則在始皇帝的控制下，載著八九萬【兵人俑】狠狠沖向了三種成就中最末流的【注籍人仙】。
《論語》：「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則無所得矣。」
《孫子兵法》也云：「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敗。」
始皇帝謀劃一千八百年，本是為了追求最上者，結果目標一降再降，成了求其上，得其下。
雖說「屍」已不在，科儀告破。
但這等像【屍解仙】一樣可以論沓批發的【人仙】，哪裡還需要遵守那麼嚴苛的晉升規則？
以後只要那些大成境【兵聖】有著王侯之格，又有實封的百萬人口之封國。
便有資格托舉小天地，證得此種功果。
封國存世，人仙不死！
同一時間。
始皇帝身後，漫天貴重至極的紫色劍氣緩緩收斂。
對面隔著天門傳法，力量終究有限的胡亥/造父已然消失無蹤。
王遠隨手將一顆攜帶著大秦龍氣和【皇詔十二律】的【詭蟠桃】一口吞了下去。
【地書】、【人書】，乃至自家從【天書·萬象天羅】中得來的天部神位，三者轟然共鳴。
一種圓滿之意浮上心頭。
他的前路再無障礙。
腳下陰面構成的暗金寶船也隨即如臂指使，好似自己親手打造的內景天地。
看到頭頂懸浮的那顆【隨侯珠】，幾乎要忍不住大笑三聲。
未等他再細細體悟，便看到了前面的金紅寶船，還有屹立在船頭，再次滿頭白髮的始皇帝。
「站住！」
王遠正想駕馭寶船，追上前面的始皇帝，再揮出一劍【太岳祈天劍】結果了他。
卻見自家頭頂上這次【劫運】凝聚的劫氣，已經轟然消散。
劫運已過！
目光閃爍幾次，終究緩緩放下了手中那柄想要錚鳴飲血的神劍。
始皇帝確實難以承負天地間只有一個的【玄穹上帝】之位。
但區區【注籍人仙】之位，他配得上！
無論初心如何，但統一赤縣神州，書同文、車同軌、行同輪，將九州之民徹底捏合為一。
奠定了整個炎漢民族大一統的基礎。
讓任何有志氣的後繼者都不會偏安一隅。
讓這個文明即使經歷再多苦難，再多次分裂，都有著風吹不倒，捲土重來的機會。
甚至刻進了整個民族的基因里。
統一！分裂只是暫時，統一才是永恆！
始皇帝功莫大焉。
他這一讓，那面的始皇帝頓時正位人間第一位【人仙】。
鐺！鐺！鐺！...
天音鳴響，彩霞漫天。
「為贏道友賀！」
一道金色的光柱從北天門射下落到寶船之上。
沒有【玄穹上帝】唯我獨尊的位格加身，始皇帝和寶船只能身不由己地飄向了九天雲界。
註定成為【九兵】的一份子。
王遠瞄了一眼體內完整版【人書·皇詔十二律】，咧嘴輕輕一笑：
「政老闆，玄穹上帝的水太深，你根本把握不住。還是讓俺老王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