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葉一愣,他來可不是來向冷雪鵲要銀子的,何況還是這麼大額的銀票。
他汗水襲遍全身,趕緊拱手道:「少夫人!府內有維修開支,剛才無葉已經想好,就以廚房失修為名再砌間屋就是。」
冷雪鵲心頭一哀,這藉口過於牽強附會,公公婆婆不是傻子。
她苦苦一笑,使娘家銀子也實屬無法,誰讓自己男人不待見自己。
丈夫不待見自己,也就意味著在府中沒有地位,若如不是仗著娘家身份顯赫,恐還要受下人欺負,過著不如下人的生活,而且廚房的話二管家聽得清清楚楚,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在向公公婆婆打小報告。
從進府以來的所見所聞,公公婆婆定不喜歡自己這樣做,這是典型的想抓權樹威,再加上二管家背地裡添油加醋使壞的胡說,後果更不堪設想,也許一句鋪張浪費此事也就不宣而廢,那時自己威沒樹,還丟了人,所以,最好不要動用府內的錢銀,也許這樣就能堵住公公婆婆的嘴。
「這藉口哪行!」她風輕雲淡地用一方羅帕拭了拭唇角,端起茶水來淺淺抿了口,又道:「你且收著,這不光用於修建廚房,還有買花,餘下的,你也收著,難免還有出處,我也懶得每次都拿給你。」
無葉感到手中捻著的銀票有千斤重,「這若是讓外人知道不好,也有損少爺名聲。」
提到月軒璞,冷雪鵲氣不打一處來,小臉變了顏色,憤憤不平地道:「他根本沒當我是夫人。若他知道這事,你一併推給了我。」
「無葉不敢。」無葉沉痛地嘆了聲氣,爾後撂了袍裾向地下屈膝跪去,「少夫人!無葉只盼著府中安寧,少爺少夫人日子和和美美。」
悲嗚!
冷雪鵲眼中淚花流轉,她伸手向無葉扶去,「你且起來,好日子誰不想過,但這種情況,還得走一步算一步,不管如何,你的心意我領了。」
無葉眉頭緊鎖,自是跟著難過,「少夫人!其實少爺心中也牽掛著你。他一直以來都很心煩這個家庭,因而,時常不在府,今日,更是帶著人出城去打獵了。」
「打獵?」
是啊!她剛才確實沒見到碧海苑的下人前去端晚餐,連甫青也不見。
「打獵去了。」她茫茫然地重複著這句話。
「少爺不是心煩少夫人。」無葉又趕緊解釋。
「無須多說。」冷雪鵲揮手讓無葉下去。
無葉又道為了不引起麻煩,他必須連夜向李飛絮與月皓南稟明此事,還是以曾與月軒璞商量過為藉口。
於無葉的諸多考慮冷雪鵲表示贊同,也聯想到了婆婆與公公的態度,但沒花府內的銀子她有底氣。
雨夜茫然,繡房空寂。
她心頭恍若重壓著一座大山,茫茫然地靜聽著窗外的屋檐水滴落,獨自感受冷雨夜的淒涼。
久久地坐著,僵了全身。
一縷涼風從窗縫隙里猛然灌進,她斂了從未有過的哀傷。
伸手打開窗戶,深吸一口氣,那清新空氣讓繚繞在心頭的一切煩惱全都溜走,雨中的綠色盎然,仿若滴翠,賞心悅目,也就盤膝而坐,依著前世的內功心訣練起功來。
原身體質嬌弱,而成人修練內功,配合著這身體也就只當強身健體,練著玩玩,但也不排除奇蹟發生。
次日一早,仍是細雨綿綿,冷雪鵲熱身後刻意穿得簡約,收拾妥當,拿了把風灑落幾瓣梅花的油紙傘出門。
瞧這天氣,廚房是不可能動工,而正是栽種花的好時機。
冷雪鵲帶著連城連壁向小菜園走去,路過幾簇秀挺相依在院牆的芭蕉樹時,考慮到鞋子沾著稀泥難洗,就踮著小足摘了幾片芭蕉葉在手。
大滴的雨水濺落,她濕了一臉,伸手抹了抹,把那芭蕉葉往連城手中遞去,又大步前行。
連城望了眼身邊一臉迷惘的連壁,一時不知道冷雪鵲何意。
這府中不說有奇花異草,但比這芭蕉葉稀奇的植物多了。
前方的女主子沒有解釋的意思,連城雖心頭疑問重重,卻也不敢問,但一直撅著個嘴。
冷雪鵲無意的回頭猝然瞅見,眉頭一皺,就知道兩個小丫頭從來到這兒心裡就不舒服,但很是感激她們沒偷跑回去向李飛絮告狀。
她冷顏凝視著連城,嘴裡道:「是不是不習慣伺候我?想回竹苑?」
連城一怔,咬了咬唇瓣,鼓起勇氣道:「少夫人!閉月姐姐的事與我們無關。」
這話在理,她又看了眼沉默不語稍溫順的連壁,輕聲問:「你也想回去嗎?」
能回去自是好事,可連壁沉默半晌硬是沒說話,這可急壞了連城,她連連向連壁使眼色。
冷雪鵲移開視線,望著雨飛飛中帶露的芭蕉樹,痛心地道:「我的貼身丫鬟閉月可在小菜園種地。她的事確實也與你們無關,可你們也應該知道,她與你們一樣是屋內的使喚丫鬟。」
這自是不用冷雪鵲說,連城連壁也知道,但這話很重,因而連城沒吭聲。
她微微一笑,其實無意折磨這兩個小丫鬟,只是老夫人送上門來,她不得已而為之,「我無意使了你們來,是老夫人有心讓你們跟著我。」
連壁閃了眼傻眼的連城,乖巧地道:「既是老夫人使了來,奴們沒有怨言,跟著誰都是主子。」
她滿意的目光從連壁的身上移向連城,「你呢?」
連城無言以對,只得道:「連壁妹妹到哪兒奴就到哪兒。」
「懂事些,我自會放你們回去,不過,不是現在。」她轉身,疾步前行。
她們三人來到小菜園時,閉月已經開始在牆角鬆土。
面相成熟的丫鬟一身粗布衣裙更顯得精明能幹,每一鋤頭都是一個坑。
她把絲綢裙往腰間帶里掖去,接過連城手中的芭蕉葉,在屋前找到些隔年的茅草,也就把那葉綁在腳上。
閉月直起來身,滿臉欣喜,「少夫人!你還真來了?」
冷雪鵲向閉月莞爾一笑,「昨日說過了要來,今日就會來。」
連城與連壁終於憋不住重多疑問,異口同聲地道:「少夫人!你這是?」
冷雪鵲道:「今日這天不錯,我們栽栽花。」
兩個小丫鬟一愣,「栽花?」
連城猶豫來猶豫去,還是怯怯地勸冷雪鵲,「少夫人!府中有花匠。這些粗活就讓他們干,而且這是老夫人的小菜園。」
冷雪鵲站直了身子,悠然地平視著兩個丫鬟,言語中帶著一縷倨傲,「小菜園老夫人沒時間來打理,我代她管理管理有何不可?」
主子都下地了,丫鬟豈有在旁站著的道理。
走到一半路的冷雪鵲又回頭吩咐,「對了,把屋門前那鋤頭拿上。」
往日裡隨著老夫人來小菜園,就也看看,連泥地都沒下過,這日可好,不光要下土,還得親自拿鋤頭。
連城在用葉綁腳時小聲地向蹲在旁邊的連壁道:「妹妹!身份降了一級,無端變成了低等下人。」
連壁卻不以為然,抬頭看著土裡走動的冷雪鵲,嘴裡道:「終日呆在屋內,也懶了,連城姐姐難道不覺得這很有意思嗎?其實,剛才少夫人說得有理,明著是老夫人故意使了我們來。」
連城伸了伸脖子,實在沒想到連壁會這樣說。
「想開點吧!跟著誰都是聽使喚。而且我家也是種田的。」連壁起身時輕輕地拍了連城的肩頭,仿似在安慰,她走到屋門前拿了鋤頭,試著向鬆軟的土裡走去。
別說,那泥土雖鬆軟沾腳,但猶如一張厚厚的地毯,軟綿綿的,而大大的芭蕉葉包裹至腳踝,所以,絲毫不髒鞋,當然,回去也用不著洗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