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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註定了不讓水銀有真正能閒下來的時候,她還沒有放鬆地睡過去多長時間,就被喊醒了。
她沒有帶丫環,蘇公公有選了些放在她要住的這個偏院裡,其中兩個,被定為了大丫環。
她進偏院的時候,她們都來行過禮,她也都瞧過一眼。沒挑出什麼毛病,覺得都還挺好的,也就留用了。
兩名大丫環一個叫玲璫、一個叫翡翠,都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紀,相當的穩重、精細。
現在,她是被玲璫給喚醒的。
「大小姐,夫人歿了。老爺要您去後院看看。」
玲璫搖晃著大小姐,小小聲地說道。蘇公公將她們採買回來,並請宮中的嬤嬤調教她們的時候,有介紹過她們要伺候的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當時她們聽說,自己等人要伺候的就是赫赫有名的女將軍時,別提有多高興了。她和翡翠拼了命的學習,才終於嶄露頭角被提拔、被帶了過來。
她們就天天地盼啊、等啊,終於見到真人了,心裡的那塊大石頭才放下了。
她們的主子長得真好看,那身氣勢也非常令她們心折。可現在……唉。
玲璫想起夫人就嘆氣。
這段日子,提前進府的她們,也被夫人整天折騰得夠嗆,可好不容易府上的主子們都聚齊了,好好的大喜日子,夫人居然就這麼地把自己給折騰沒了。
她們真的不忍心來告訴主子。
最後還是玲璫來報的。這是大事,由不得她們耽誤。
「什麼夫人?」
水銀迷迷糊糊地問道。
別看她貌似很放鬆,但這兩年多來、無論在昭國還是在邊關,養成的警惕、戒備習慣,卻本能地控制著她的意識保持著一個繃弦的狀態。
因此,即便深睡,有人靠近並伸手推她的時候,她就醒了。
不過她知道這是她自己的家,也知道來人雖然陌生,但也是她見過的婢女,就沒有徹底清醒,而是仍舊有些迷糊。
聽到說什麼夫人歿了,她就隨口問了句。內心還在想,什麼夫人沒了找她幹什麼?
「大小姐,是您母親,她懸樑自盡了。」
玲璫見大小姐問出這麼一句,哭笑不得的解釋道。
「???」
水銀一蹦而起,眼神瞬間清明,並且變得凌厲。
她母親好好的,之前才剛剛見過,怎麼就突然死了?
玲璫被她這一眼,看得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原來,她們之前看到的溫和、清冷、漂亮的大小姐,居然還有如此肅殺的一面。這讓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的她,嚇得心臟就「砰、砰、砰」地亂跳了起來。
張張嘴,想說什麼,沒能發出聲音。
水銀看了這丫環一眼,發現對方並沒有說謊的跡象,她的心裡就「咯噔」一聲。抬腿就走。
她那個母親是不靠譜、是永遠也搞不清楚狀況、是不懂禮教規儀、是和她根本就不親近。
就算她在原本的國公府里呆的那兩年,她們母女倆也沒有好好地坐在一起說過話、就算她從來都沒感受過母親給予的母愛和溫暖,但人沒了,就這麼沒了,水銀的內心還是無法接受。
她急匆匆地奔進後院,只見主屋所在的整個院子都已經被親兵們重重包圍。而那些親兵們,在看到她到來時,望向她的眼神,都有些擔憂和關切。
仿佛在說:他們都回來了,都能回家了,可要團圓的親人沒有了。
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感同身受。
水銀沒有回應那些目光,她一口氣跑進主屋的臥房。
她的父親水柏,正站在臥房的門口,背對著床塌的方向,臉上,是突突亂跳的青筋。
看見水銀進來,水柏掀了掀眼皮,沒有說話,只抬起兩指朝身後揚了揚。
水銀知道父親的意思,是讓自己給母親驗屍。這些人、這些事,都在告訴她,她的母親,是真的沒了。
主屋的裝飾風格非常刺眼。以金色、紅色、粉色為主色調,到處都是這三種顏色,甚至粉紅還占得多些,就像母親那一躍而起的地位攀升、以及,母親那閨麗旖旎的少女心。
水銀深呼了口氣,努力調整著呼吸。待平穩後,才向著床榻邊走去。
床榻上,柳氏端端正正地平躺著,雙眼暴凸、滿臉青紫、舌頭伸出老長。看著極是恐怖。
房樑上,還掛著一截被砍斷的白綾。地面上,橫倒著一張太師椅。
屋角里,一個丫環正瑟縮在那兒,全身發抖,捂嘴哭泣。
水銀大略地觀察過屋裡之後,轉身出去側房淨過手,再回來,將乾淨的帕子系在臉上,便上前驗屍。
其它的準備,都來不及做了。她索性就直接上手進行初檢。
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找到真相最要緊。
柳氏的指甲里,有皮肉的碎屑,還有斷裂的指甲。顯示其在生前,有猛烈的抓撓行為。
脖頸上,有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抓痕。上深下淺,交錯堆疊。俱為生前傷。勒痕也只有一道,且在其頸後形成了交叉的扭結痕。
口腔無異物、無異味、內里無傷痕、小舌骨斷裂。
腳尖和腳跟有踢傷和撞傷的痕跡。生前傷。
全身再無其他傷痕,骨骼亦無異樣。
水銀扯下面上的帕子,出去淨過手後再回來,問向縮在牆角里的小丫環。
「夫人出事的時候,你們在哪裡?在幹什麼?在那之前,她有說什麼?做什麼?」
小丫環被問得更加瑟縮,卻只搖頭,抽噎著說不出話來。
水銀再次出屋。
院子裡,負責伺候和跟隨柳氏的所有下人,早已被親兵們押在牆邊,站成了排。
水銀走過去,將之前的話再問了一遍。
「大小姐,」有個大丫環模樣的人,顫顫微微地上前一小步,開口回道:「夫人被老爺……訓斥後,回了屋來就一直趴在床上哭。
奴婢等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就在旁邊候著。
後來,夫人覺得奴婢等干杵在那兒太礙眼,就把奴婢等人全都給轟了出來,並關上了房門。
奴婢等也不敢走遠,就在廊下候著。
再後來,夫人就在屋裡喊,讓奴婢等去找老爺來,就說……就說老爺怠慢了夫人,讓夫人沒了臉,夫人要上吊自盡了。
那時,奴婢等人也聽到了屋裡夫人拖動椅子的聲音。奴婢就站在窗下勸,秋草就去前院喊的老爺。
可……可老爺一直沒來。秋草悄悄來告訴奴婢,說、說老爺不肯來。
而屋裡,夫人也一直沒回奴婢的話。
再、再後來、後來……奴婢感覺屋裡安靜得有些異常了,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連夫人哭泣的聲音都沒有了。
奴婢擔心夫人出事,就喊了幾聲,可沒有回應。就、就去跪著求了老爺來。
老爺來時,一腳踹開了房門。卻見夫人……夫人已經……」
說到這兒,大丫環的手指就不停地絞著衣衫的下擺,顯得極度不安、惶恐和驚懼。
水銀聽著這個大丫環的話,看著她額頭上明顯磕出來的傷,再細細觀察著她面部的表情、以及眼神的變化,初步判斷出其並沒有說謊。
柳氏的確是懸樑自盡的,這也是水銀在初步檢驗其屍體後得出的判斷。
但椅子是個問題。
水銀看著那個被嚇壞了的大丫環繼續問道:「椅子倒了,你們在外面沒有聽到聲音?」
「不不不,」大丫環使勁搖著頭,眼睛睜得更大,「椅子是老爺抽刀砍斷白綾、夫人落下來的時候給帶倒的。奴婢……奴婢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麼椅子沒有倒,夫人就、就……就沒了啊。
奴婢之前也是因為一直沒有聽到椅子摔倒的聲音,才以為夫人沒事的……才、才給耽誤了的,奴婢、奴婢真不是有心的啊……」
說著,就哭倒在地。
水銀聽到她這麼說,眉頭微微地皺了皺。如果椅子真是母親的屍身落下時給帶倒的,那麼,時間太短的情況下,屍身上還沒有顯露出相應的傷痕,這是正常的。她轉身,進屋。
將那椅子扶起來擺正。椅面上有些細微的、分布較為均勻的灰土痕跡。部分有踩踏痕。
她再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看過椅子原本擺放著的、白綾下面、留在地面上的四個痕跡,比對著再次放好。這椅子有點兒重,水銀搬著都有些吃力。
再撿起地上掉落的、被砍斷的、有繩結的白綾,水銀站去了椅子上,比對了下仍然掛在樑上垂下來的那一截。
再抬頭看了下白綾的位置、以及長度。
頓時搖頭無語。
這椅子,只有靠背,還並沒有扶手。
水銀跳下椅子,再走到牆角那個丫環的面前,蹲下身問她:「你叫秋草?」
見那丫環點頭,她再繼續道:「你去叫老爺,老爺沒來,你又急急忙忙跑回來的?」
秋草再點頭。
水銀再問:「你跑回來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是不是就聽到屋裡有『砰、砰「的動靜?像是什麼在跳,但聲音很小?」
「大小姐,您、您怎麼知道的?奴婢那時是聽到了那動靜,猜到可能是夫人在跳腳,就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回夫人:說、說老爺不願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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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懸樑自盡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