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涅城南方,距離城區大約三百公里的地方,洛格尼亞的南海岸,中大洋靜海海域,海潮湧動的礁石灘,衣衫襤褸的北河三坐在一塊突出海面的小島礁上,任由夏季季風時節的浪潮拍打在自己身上,無論數十米高的海潮以何種姿勢,何種速度向他發起猛攻,他只巋然不動,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你就那麼喜歡被浪頭打嗎?」一個輕靈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北河三耳畔響起,在洶湧的海潮聲之下,這聲音卻顯得格外清晰,縱使溫柔得如同天空中的白雲,卻仿佛有著壓制所有洶湧浪潮的氣勢。
「不,但我喜歡被美女用魔法控制的浪頭打,怎麼樣?打得還高興嗎?海靈公主。」北河三淡淡地說,話音剛落,身邊的海潮頓時停息,在他數米之外,海水依然是兇猛地拍擊著海岸,但以他為中心的這一小塊礁石灘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
「受虐狂,變態。」伴隨著一聲輕罵,海靈公主的身形慢慢地在北河三面前的水面顯現,仿若一朵從水中抽出的白色戀花,銀色的長髮在海風中曼舞,還有澄澈的點點水星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
「呵,你還先罵起我來了,老子我心情不好,來這裡清靜清靜,你這小妞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還故意拿海潮拍我,到底是什麼意思?」北河三笑道,但同時又想到對方似乎會從嘴裡吐出惡臭的高強度黏液,不免覺得一陣心寒。
「話說回來,沒想到你還活著,要是小皇帝知道一定會高興得飛起來。」他說著,現在是肯定不會被海靈公主的美貌所引誘了,對方在自己面前不管是如何的花枝招展,千嬌百媚,其心思最終還是只留在小皇帝身上,所以北河三是不能也不想染指的。
而她下面的話也在北河三的意料之中。
「那麼,能告訴我庫拉哥哥現在怎麼樣了嗎?他回來之後是不是順利重登皇位?那個叫維爾利特的女人怎麼樣了?沒有欺負他吧?」
對方的問題讓北河三有些驚訝,「難不成你們與陸地都沒有任何聯繫的嗎?」他問道,對方則是一臉茫然。
「什麼?有啊,我不是和你們國家的皇帝有來往嗎?」海靈公主眨巴著深藍色的大眼睛認真地說。
「你開什麼玩笑?那種過家家似的男女關係。還有,我告訴你,現在洛格尼亞可是發生了不得了的變化,維爾利特太妃已經被蒂芙妮公主給消滅了,而且那個小妞的野心還不小,現在要稱帝,你的庫拉哥哥只怕有大麻煩了。」北河三並沒有刻意擺出微言聳聽的樣子。
海靈公主被北河三的話狠狠地驚了一驚,身子一抖差點把遮在胸口的兩片貝殼給抖下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什麼!?庫拉哥哥已經陷於如此危急的境地了嗎?」她說著,看了北河三一樣,然後生氣地責備道:「你們這些護衛是幹什麼吃的!?為什麼不保護好他!?居然還悠閒地在這裡找什麼清淨,簡直是不知輕重的蠢貨!」
「喲呵!你這小**還真敢說,看我不……」北河三被她盛氣凌人話氣得不輕,剛要起身教訓一下她,身後突然閃現一個人影,接著就是一把鯨魚肋骨製成的鋸齒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敢動一下就宰了你。」身後的陡然閃現的武士寒聲警告道,但他話剛說完,猛然發現自己的腹部也早已經被一把長刀輕輕地抵住—北河三不知什麼時候將長刀拿了出來,手伸向前,刀尖朝後地正抵在對方骨甲最薄弱的縫隙處。
「我倒是想看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不過話說回來,警官,你的洛格尼亞語進步真是神速啊,能教教我怎麼背單詞嗎?」北河三笑道。
「行了,莫里斯,退下吧。」海靈公主輕嘆一聲道,莫里斯恭順地頷首,然後縱身躍入了水中。
「抱歉,我說得太過分了,但請你理解我焦急的心情,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他啊。」海靈懇切地說。
北河三點點頭,收起長刀緩緩道:「理解,但是請恕我能力有限,實在無法在他身邊保護他,但我一個朋友向我保證會保護好庫拉,她的武力比我還要強一點兒。」
「是嗎?這樣我稍微放心一點,如果庫拉哥哥現在還沒事的話,差不多已經不需要你哪位朋友過多的費心了。」海靈突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嗯?」北河三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看了看她身後翻滾的海潮,突然感覺到些什麼,可能是由於海洋種族天生有隱藏氣息於剛闊海洋的本領,他之前一直沒感覺到有其他異常,這時候海靈公主的樣子讓他覺得事情遠非那麼簡單。
海靈公主抬起頭,看著北方的桑賽特洲大陸,身後的海洋,無數龐大的鯨魚與巨鯊,以及各種各樣兇猛的海洋魔獸,迎著浪花躍出水面,龐大的魔能波動瞬間破海而出。
「我已經把消息告訴了公國的大人們,並且聯繫了其他海洋種族,現在,我已經集結了能夠對抗艾克塞斯艦隊的力量!」海靈公主攥著小拳頭,堅定地望著遠方。
這,只是戰爭形勢劇變的一個方面,也可以說是一個預兆,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洛格尼亞處於絕對的劣勢,無論是西方隔海相望的強國北斯佩斯,還是位於東方那曾經的盟友東宇,都對洛格尼亞採取敵對的態度,儘管這時候,他們的態度並沒有多少改變,但是,某些或巧合,或人為播下的種子,此時已經開始悄悄發芽,逐漸長成足以影響一片區域氣候的森林。
是夜,赫爾特的天空星辰點點,為防止衛星或是偵察機監視而布設的烏雲已經消散,不過夜空雖然美妙,但地面上的人大多是看不見星辰的,因為這座大都市夜間輝煌的燈火已經將繁星的光輝掩蓋。
在一個誰都沒有注意到的瞬間,十數顆明亮的流星划過夜空,形成一場小小的流星雨,墜向遠方那模糊的地平線。
隨著一聲遼遠而高亢的吟鳴,一個黑影自天際而來,直奔洛格尼亞皇城區而去。
在這戰爭時期,皇城區的防備可謂滴水不漏,就算是一隻雲雀飛入,無論是從那個方向,探知術陣都會感覺到,並且將消息傳送給守備部隊,對於沒有加持特殊身份認證刻印的人員或是動物,初步防禦術陣會自動採取排斥措施—皇城區外圍,地面上散布者大量因為誤闖而被重力增幅術式摔死的鳥類。
那巨大的黑影暢通無阻地進入了皇城區,長達數百米的黑色身軀在靜謐的皇城區中急速飛行,雙翅帶起的狂風足以將萬噸巨輪卷上天空,若不是皇城區的建築大多有附魔強化,早就已經被夷為平地。
數息之間,這巨大的軀體就飛抵了皇宮的外牆,懸停在離地數百米的城牆頂部一處突出平台邊沿,籃球場大小的平台上已經站滿了迎接的人,其中就包括蒂芙妮公主。
在平台上的燈光之下顯現的,赫然就是一頭巨龍,一個人從龍背上一躍而下,黑髮與黑色的長風衣在那勁風之下飄舞,正是意氣風發的小爵爺。
蒂芙妮歡快地小跑過去一下撲到了小爵爺懷裡,抬起頭來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道:「父親大人,您辛苦了。」說著,她微微閉上眼睛,輕輕地在小爵爺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小爵爺滿臉都是得意的笑容,他不客氣地一把摟住小公主的細腰,一隻手撩起長裙的裙擺就要往大腿上探,絲毫不顧及她身後的一眾侍從。
「呀!您這是幹什麼呀!?羞死人了。」蒂芙妮紅著臉輕掐了他一下嗔道。
「嗯~有什麼關係嘛?」小爵爺模仿著她的語氣說,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止,這個時候,他看了一眼蒂芙妮身後一眾有些不知所措的侍從,露出了陰冷的笑容,頓時一道強光閃過,接著就是一陣慘叫,所有的侍從的眼睛瞬間被燒毀,只留下兩個黑漆漆的眼眶,在是從們嚎叫著痛苦地扭曲之時,小爵爺也開始了和蒂芙妮在露台上的「快樂春宵」。
而這個時候,皇宮內部。
「亞爾會來了。」一處殿廳內,一名原本姿態威嚴的美麗女人站了起來,臉上的微笑讓她看起來熱切又充滿愛意。
「尊敬的尤莉亞大人,那麼也就是說聖王陛下終於將那可怕的……衛星給消滅了咯?」守候在旁邊的安全局局長卡斯特爾恭敬地問道。
「亞爾從來不會失手,而且……局長先生,那衛星實際上也不是什麼厲害的東西,只是你們不熟悉罷了。」尤利婭淺笑道。
與此同時,在皇城那不起眼的一角,一棟寬敞的別墅中,一名少年正滿臉苦澀的一邊吃著一片塗了果醬的烤麵包一邊看著影音盒中的新聞節目,此人正是小皇帝,他似乎十分無聊,對新聞節目根本不感興趣,但坐在他身邊的人就不一樣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女主播一張一合的櫻桃小嘴,一動不動。
「喂,安西,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啊?我想蒂芙妮妹妹了,她應該也快回心轉意了吧,我重新當皇帝後要是命令你保護她,你不會違抗的吧?」小皇帝問道。
「您就別想那個小妞了!到時候再說吧,您現在應該多看看新聞,現在的情況似乎對蒂芙妮越來越有利了!」阿西依然是盯著影音盒。
畫面被切換到了一名洛格尼亞官員正接受採訪時的情形,畫面的右下角表明了那名官員的姓名與職務:洛格尼亞內政部長,紐斯?波特曼。
這位內政部長在鏡頭前極其嚴肅又不失愧疚地說:「在消滅了以前太妃維爾利特為首的邪惡集團後,我們徹底清算了他們所犯下的罪行,由於某些罪行還處在調查取證階段,所以在這裡只通報一項已經查明的,經濟方面的犯罪:這位野心勃勃的前太妃殿下通過與艾克塞斯國的克拉倫斯家族勾結,炒高國內部分農產品價格,謀取巨額利益,危害甚廣!影響甚劣!現在我國已經與克拉倫斯家族斷絕了一切來往……」
安西看了看影音盒左上角的台標:聖域。這是一家由教會直接管控的新聞台,這有點出乎安西的意料,因為根據他所掌握的情報,克拉倫斯家族已經投靠了教會,但這家在世界範圍內受到廣泛承認的新聞台卻這樣大張旗鼓地播出這則對克拉倫斯家族極為不利的新聞。
就在這則新聞播出的同一時間,某處莊園,一名老者靜靜地躺在床上,已經死去,地上,是一隻精緻的高腳杯,裡面還殘餘著一絲未飲盡的紅酒,一隻可愛的小狗好奇地過來舔了一舔,頓時抽搐著倒下,不一會兒就沒了動靜。影音盒的屏幕上,那則新聞剛剛播完。
那老人,正是克拉倫斯家族的現任當家阿諾?克拉倫斯,已經死去的薩德拉的,那年邁的父親。
赫爾特的一處酒吧,幾個中年人正聊著政治,其中一個人猛飲一口啤酒道:「要置克拉倫斯家族於死地,就是要先發制人!主動承認皇室曾參與炒作農產品,反正維爾利特這樣重量級的罪人已經足夠讓民眾消氣,並且這還可以樹立洛格尼亞在國際上的形象!」
「可是他們不是已經投靠教會了嗎?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新聞在教會的新聞台播出呢?」一人表示疑問。
「還不明白嗎?克拉倫斯家族雖然落難了,但是直接掌控的資財依然有上千億之巨!教會肯定是不滿足於那些死去股東們的資金的,他們想要直接侵吞這些財產,必定是希望能夠通過第三方揭露這個家族的罪行,然後名正言順的接管那些『骯髒的錢』」另一人解釋道。
就在幾個酒客稀里糊塗地侃著大山的時候,一名身著銀色盔甲的軍人走了過來,笑道:「你們的見解非常獨到嘛,能再仔細地和我說說嗎?」
「行啊……」一人說著剛一抬頭,只見那人胸前的教會標識,頓時腦袋一縮。
而那名軍人則冷笑一聲,瞬間血光一現,小小的酒吧頓時血濺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