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班門弄斧?
龐瀝川用拳法來對戰關山樵便是如此。
排幫武學傳承底蘊雖然也算深厚,江流神拳也是十分的精妙,然而關山樵的拳腳功夫卻是師承天岳真人,雖然並不聞名於世,但層次上卻絕對超過江流神拳。
所以,當龐瀝川打出漫天拳影化作一股轟擊向關山樵時,關山樵卻只是簡簡單單地一拳打出。
而他這一拳恰好迎上了龐瀝川漫天拳影所化的最終那一拳。
嘭!
半空中炸起悶雷般的聲響,氣浪如豎著的水波向上下左右激涌,待波及到地面上,頓時將地面都犁出一條寸許深、數尺長的溝痕。
拳勁餘波仍有如此威勢,正當其沖的龐瀝川結局可想而知。
只見他噗的噴出一口鮮血,人也倒飛出去,直掠過七八丈的距離跌落在地。
「認輸吧。」關山樵氣定神閒地走過去道。
「不!」龐瀝川臉色紅白變換,又吐出了一口鮮血,卻咬牙拒絕,又掙扎著站起來。
接著,龐瀝川正待再出手,關山樵卻根本不給他機會,一閃突至其面前,化拳為掌,拍在了其胸口。
頓時龐瀝川便向後倒飛去。
這次他卻是掠過近十丈的距離,直跌到了白圈之外。
落地之後,龐瀝川並沒有倒下,也沒有再次吐血,卻臉色蒼白。
他知道關山樵最後一掌用的是柔勁,手下留情了。
然而他被打出白圈外,直接就算輸了,想拼命都沒了機會。
現在,排幫的命運只能交給欠了馮河通一個人情的蘇月明。
只是,蘇月明真的能先勝過關山樵,再勝歐陽野嗎?
龐瀝川忽地對蘇月明沒了之前那種強烈信心。
這時,旁邊一襲青衣,手持竹杖,仿佛中年落魄文人的蘇月明出聲道:「龐幫主不必如此,方才這關山樵對付你雖然只用了兩招,但我已看出,他才進入先天境沒多久,並沒有完全掌握自身力量。勝他,我有把握。」
勝他,我有把握。
這種話如果從一般人口中說出來,會給人一種底氣不太足的敷衍感。
可是這話從蘇月明口中說出,卻立馬讓龐瀝川恢復了大半信心。
因為龐瀝川知道,蘇月明是個很重承諾、乃至言出必踐的人。反過來說,蘇月明也是個言語相當謹慎的人。
他說有把握勝,那勝率至少在七成以上。
於是,龐瀝川先服了顆療傷丹藥,然後便白著臉抱拳道:「那我排幫之命運便拜託蘇大俠了。」
蘇月明卻是微微一笑,道:「當不得大俠一稱,我只是為了償還馮老幫主的人情而已。」
說完,也不準備再聽龐瀝川說什麼,轉身便不疾不徐地步入了場中。
「在下霅川蘇月明,請。」在場中站定後,蘇月明很有風度的抱拳自報了家門。
「在下通城關山樵,請。」關山樵亦抱拳還之以禮。
隨即蘇月明微微點頭,便拄著手中那根斑駁竹杖向關山樵步行而去。
他的步伐很普通,不疾不徐,就好像要去去一本書,洗一方墨般清閒。
然而關山樵卻是面露凝重之色,當即向左邊走去。
他這一動,便發現蘇月明自然而然的也轉動腳步,始終是向他走來。
此時,半徑幾十丈的白圈之外,神木幫、排幫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中。
因為眾人都知道,此時場中的兩人都是先天。
武林中先天武者常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許多武者一輩子都見不到一個,更遑論瞧見兩位先天武者比武了。
而事實上,先天武者間的比斗,對武功達到了一定境界的武者來講,是種極大的機緣。
文人中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語,而先天武者間的比武,對於一些武者來講,同樣有著如此之效。
然而事實是,在場能看懂關山樵、蘇月明比武的只要極少數的幾個人。
便如此時——
原本向左走的關山樵,發現無法改變蘇月明接近的節奏,卻是身形豁然一變,化作一列殘影,直突至蘇月明身前。
其雙拳輪番打出,卻又無聲無息,簡直如同刺客的劍一般,直擊向蘇月明周身要害之處!
蘇月明卻似乎早有預料,手中竹杖豁然上提,被他握住中段,左右翻滾,頓時打出一片棍影,將關山樵的拳勁全部都化解掉了。
最後,蘇月明旋轉進步之間,手中竹杖更是如神龍一般從其身影中探出,猛然發出刺耳的呼嘯聲,直擊關山樵的心口!
在他這竹杖前端,氣浪都成了可見的淡白色,由此可知他這一擊蘊含的威力多麼恐怖。
當然,最厲害的還是他這一擊的時機十分巧妙,恰好是他化解掉關山樵所有拳勁的剎那。
此時關山樵拳勢已盡,收之不及,根本無法招架,只能躲閃。
關山樵不愧是號稱拳掌、腿腳、身法三絕,危急之間,竟然仿佛違反發力規則一般,突的橫移到斜側一步之外。
蘇月明一擊不中,似乎並不意外,順勢就用竹杖向斜側掃去。
這一掃,勁風呼嘯,塵土翻滾,地上的枯草敗葉猶如利箭一般亦向那一側激射!
關山樵對那些激射過來的枯草敗葉並不在意,但仍面色微變,因為他發現自己下一次騰挪之地也被這一掃籠罩在內。
可以說,他的閃躲餘地幾乎被蘇月明一根竹杖給封死!
面色微變之後,關山樵雙眸立馬露出果決之色,卻是忽地縱地一躍,猛然躥起一兩丈高。
如此躲過蘇月明那一掃且不說,其人在半空中更是在上升之勢竭盡時倒轉過來,雙拳向下方猛然轟擊!
崩山打!
嘣嘣!
尚未觸及蘇月明,幾團半透明的真氣便被關山樵打出,成為拳勁,轟向蘇月明頭頂!
關山樵這番招式變化,顯然出乎了蘇月明預料,也終於打斷其比武節奏。
不夠蘇月明臉上閃過驚訝之色後,很快便一片平靜,同時豁然一腿折蹲,一腿伸直,擺出了一個類似於「貴妃醉酒」、「臥魚」的姿勢。
同時,其手中竹杖卻會豁然炸開,亮起一捧寒芒,分作數捧寒星,直向上空倒射而去!
此招正是出自他自創的竹杖劍訣《定風波》——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只見寒星射去,關山樵轟下來的幾團拳勁全都被攪散,便是關山樵雙臂衣袖都被劃破成絲縷狀。
甚至雙臂上還出現了絲絲血跡。
然而,關山樵的攻勢卻並沒有被打斷,其雙拳終究還是觸及到了蘇月明的劍鋒!
其雙拳上過著一團白透明的氣勁,蘇月明劍鋒上亦真氣縷縷。
剎那間,拳影、劍影相觸,便如同水入滾油,發出噼里啪啦的炸響!
猛烈地勁風直盪向白圈之外,不僅吹得許多人衣袂抖動、吹得塵土飛揚,更讓一些人忍不住後退,仿佛場中氣壓升高,有雙巨手在推他們一般。
如此情景,便是歐陽野、龐瀝川等人,也難以及時看清場中比斗情形。
場中勁風稍緩,兩人身形尚未在揚起的塵土中清晰,歐陽野便聽到關山樵發出一聲爆喝。
「黃龍奪!」
隨著關山樵這一聲爆喝,只見場中勁風再起,且更加的猛烈。
其捲起的塵土,竟然繚繞在關山樵周身,而關山樵其人卻是拳腳並用,追著蘇月明不斷轟擊。
如此情景,乍看去關山樵竟然如同一條兩人合抱粗,十幾丈之長的黃色巨龍,追殺著蘇月明。
萬褚見此,不由興奮低呼:「關長老要贏了?!」
歐陽野卻是面色凝重。
以他的眼界,自然是能看得出來,關山樵並非要贏了,而是覺得再斗下去必輸無疑,於是發起了最後一搏。
這「黃龍奪」歐陽野從未將關山樵使過,要麼是關山樵未練到能拿出來與強敵戰鬥的境界,要麼便是使出來後太危險。
不論是那種原因,都說明現在關山樵情況不妙。
果然,在關山樵追擊轟打下,蘇月明雖然被逼得退了幾十丈,直退到白圈另一邊,卻仍未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而待其身形止住時,卻是豁然旋轉起來,手中詳細長劍直化作一輪劍幕,向襲來的「黃龍」倒壓過去!
這是其竹杖劍訣《定風波》的最後一式——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他要這一輪劍幕碾壓過去,天下間沒了風雨與晴日,一片清平!
劍幕壓到「黃龍」,頓時飄起一片血雨!
然而也正是此時,飛揚的塵土、飄射的血雨中卻又傳來關山樵的爆喝聲。
「黃龍曳尾!」
話音未落,便瞧見那碾壓、切割一切的劍幕轟然炸開!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