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章來自《春深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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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姐兒才要邁過門檻兒因著腿短一下撲在地上,衣服厚沒摔疼,卻跟背了個王八殼兒似的爬不起來了,王老爺把她整個兒拎起來抱到懷裡。
蓉姐兒在他懷裡不敢哼哼,低著頭玩了會兒手指頭,見他沒把自己放下來的意思就指著桌上的盒子說:「要糖。」
她最喜歡荷花糖,刻成荷花樣兒,有紅有綠好看的很,尋常沈氏並不買給她吃,這個比沒刻花兒那些貴上幾文,到過年卻不論,要多少有多少。
王老爺從最下面的點心盒子裡翻出一盒酥油泡螺,這樣的點心蓉姐兒見都沒見過,還是從京里來縣裡當官的老爺家的私廚的拿手點心,既是此間沒有的,便用這個送下級官員或是高門富戶,那個官兒走的時候,倒有人把這方子學了來,本來也不是秘方,只是做起來費功夫。
蓉姐蘿姐一人一個,啃得滿嘴都是黃乎乎的奶油,一人拿著半個,到了灶下塞了半個到沈氏口裡,這點心本就做的細巧,一盒子也不過六個,再要吃便沒了。
蓉姐兒吮著手指頭,乖乖的不敢再要,可剛進門的王家二姑娘槿娘瞧見了,她抱著兒子去了堂前,後頭跟著那個童生丈夫,沒一會兒昊哥兒一手一個拿了過來,得意的看著兩個妹妹。
槿娘嫁過去這些年,日子在姐妹里過得最艱難,摳摳索索小氣慣了,什麼都要多占一個,也不管兒子吃不吃得下,衝著那點心盒子伸手就抓了兩個出來。
昊哥兒一來院子裡可翻了天,過年的時候買的空竹全被翻了出來。濼水鎮外一整座山上沒長別的樹,全是竹子,便有人砍了來,到年節擔在擔子上走街串巷的賣,一兩文錢便好買一上一串。
小娃兒不給玩加了火藥爆竹,干是竹結扔進火堆里給她們聽個響兒,蓉姐兒年夜裡剛往火堆扔了一個,聽那「噼啪」爆開聲嚇得直哭,只好存起來擱在屋角。
昊哥兒三兩口把點心往嘴裡塞,眼睛一溜瞧見了屋角的空竹,拿起一個到廚房去,趁著嬸嬸姨媽扭頭的功夫一下扔到了灶膛里,這一聲響得還以為屋頂塌了。
蓉姐兒愣了一下放聲大哭,蘿姐兒也被唬住了,站著要哭又不敢,抖著肩瞪著大眼看向親娘。沈氏一陣肉疼,把蓉姐兒抱起來不住拍哄。
昊哥兒幹完這個嘻笑著跑出去,又去摸另一個想扔到堂屋的碳盆里,槿娘也不說他,只笑嘻嘻的看著:「唉呀,還是男孩子膽兒大。」
王四郎聽見聲兒從堂屋出來,眼睛朝昊哥兒一瞪,昊哥兒縮了手抱著空竹又出來了,到親娘面前咧嘴要哭,槿娘看見弟弟瞪了兒子一樣,心疼的什麼似的,走上去抱起來哄他:「不哭不哭,問舅媽討了去,咱們家去玩。」
沈氏正心疼女兒,可親娘都不教訓她也不好說話,昊哥兒從來淘氣,越大越被慣的沒了邊兒,桂娘坐在小腳凳給小爐子添火,被這聲兒一震整個人從凳子上摔了下來,爐子都差點推倒。
親娘只知道看著兒子樂呵,親爹更是不聞不問,只作無事般進了堂屋,對著王老爺唱個肥喏,從袖兜里摸出張大紅的拜年帖來,照例又是酸詩一首,這東西原是年前就要送的,挨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個汪文清又掉多少根頭髮,才想出這四句詩來。
王老爺卻連看也不看,抬抬眼皮兒示意他擱在桌邊兒。汪家上一代出過個秀才,可無奈後頭再怎麼也沒考出來,汪文清早早就過了縣試,可直到前年才過了府試,才算剛剛考上童生,整個兒家底都給折騰空了,汪家還得意呢,只以為自家要出個作官的老爺了。
汪文清誰也瞧不上,當年說親的時候若不是瞧著王老爺有一官半職,怎麼也看不上槿娘,嫁進才曉得她不識字,「嗚呼哀哉」不知嘆了多少回,添香的美夢碎成了渣渣。
他也從不跟王四郎論兄弟,只為著他是個白身,又瞧不上紀二郎,覺得他粗蠢是個武夫,出去交際瞅見他們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大街上叫他,若叫「文清兄」那他必得回頭與人作揖,若是喊姐夫妹夫,那必是當聽不見的。
王家大女兒嫁到了外地,尋常不回來過年,四女兒把姨母那兒當家,不過了十五不會回來。攏共這些個人就算是到齊了,沈氏桂娘一併擺席,槿娘寄著兒子到灶下,拿起一碗沒動過的雞挑出裡頭的雞肝兒餵給兒子吃,再笑嘻嘻的拿了碗擺到席上去。
汪文清看著文弱伶仃,到擺上席了,一屁股就往肉菜多的地方坐,剛動筷子手一伸把個沒切開的雞腿兒挾到碗裡。
在座誰都曉得他的毛病,王老爺的眼兒都不往他那邊掃,只吩咐一句:「我帶了好酒來,開了壇兒,大家且吃幾盅。」
王老爺的女兒們都會吃酒,他便買了壇雙料茉莉酒,沈氏早早備好了杯盅,大小姑子一氣兒就喝下半罈子去,桂娘還勸:「這酒甜水似的,你也吃一盅兒。」
這話給蓉姐兒聽進去了,等沈氏吃了兩盅雙頰暈紅轉頭看見蓉姐兒自兒鑽到內室去了,她把舀酒的竹酒構里剩下的一個底兒全喝了,總有半杯的量,也不哭不鬧自己去躺著,無奈想爬上床又腿短,只把臉擱在床上,人已經睡過去了。
沈氏借著照顧女兒躲在內室不出去,紀二郎跟王四郎兩個猜枚喝酒,汪文清捏著茶杯子跟王老爺論詩文,論得老爺子暈暈欲睡,王家姐妹幾個早就躲到梅姐兒的屋子裡頭,嘰嘰喳喳的探問起來。
&的,四郎如今發達了,給你添置了不少東西吧。」先開口的是槿娘,昊哥兒在外頭瘋玩,蘿姐兒蓉姐睡在一處,她扒著窗兒看看兒子玩得正歡,一搭手把梅姐兒的妝匣子開來開:「這銀釵子是新打的吧,你們看四郎媳婦頭上插戴的,金花金葉,比縣老爺的家眷也不差什麼了?」
桂娘老實,聽姐姐這話便道:「哪就比過縣老爺了,秀娘跟著四郎也苦了好些時候,妹妹還是她打理的,如今日子好了吃穿上頭鬆快些也不值什麼,她都說了那都是銅鍍的。」
真金的首飾也只有高門大戶才能穿戴的起,沈氏頭上的金釵跟手上的鐲子全是銅鍍的,只有個金戒指是真金的,潘氏這才一眼相中的戒指,沒提釵鐲。
桂娘一則老實二則她也不缺這些個,三班衙役都住在縣衙后街,門挨著門兒,紀二郎要臉,旁人娘子穿什麼,也給銀子叫桂娘去做,還須得好上幾分,這上頭從來也不虧待老婆孩子。若非如此,桂娘也沒銀錢周濟槿娘這個姐姐了。
槿娘翻翻眼睛,推了一把坐在床上悶聲不響的梅姐兒:「你天天跟家住著,四郎回回跑貨得多少銀錢你就不知道?」
梅姐兒是真不知道,兩個姐姐嫁後她過了段苦日子,她是個沒主意的,聽人吩咐事兒辦得好,若要自己拿主意了只能抓瞎。
家裡的事打點不好,吃了王四郎許多罵,等沈氏進了門,一攬子把活兒接了過去,梅姐兒樂得聽嫂嫂的話辦事,她說買米就買米,她說洗地就洗地,沒一句二話。
如今哥哥跑貨,連嫂子都不知道,她又如何能知曉:「真箇不知呢,哥哥的脾氣連嫂嫂多問兩句都要頂回來,我如何好問的。」
槿娘食指往她頭上一戳:「笨死人的丫頭,你不能問,你還不能聽?這院子是有多大,隔著門兒都能聽見碗盆響,那兩個說話,你豎一隻耳朵就知道了。」
梅姐兒還未說話就羞得滿臉通紅,這不是教她去聽哥哥嫂嫂的房嘛,她已經曉得些人事,起夜也只在屋裡擺個馬桶,沒有到院後去解手,如今親生姐姐說出這話來,她站起來就啐了一口:「二姐說的甚好話,我成什麼人了。」
桂娘又在旁邊勸和:「二姐不是這個意思,不過白說一句,你別當真了計較。」說著想把話頭茬開:「你這花樣子描得如何了?」
王家幾個女兒就只有梅姐兒得了些母親的巧,其餘幾個連描花用的炭筆都拿不起來,梅姐兒卻不同,不僅連描還能畫,不單單草色花樣,就是人物也畫的極好,與閨閣之中也算是能手了。
槿娘吃了這句搶白也不惱,知道從梅姐兒是真沒留心,一屁股坐到她床上,又把話頭扯了過來:「我還不是為著你,咱家可只有你沒嫁了,嫁得好嫁得歹,全是那朱氏一張嘴,可這嫁妝卻是捏在自己手裡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