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小醫院裡,不停地傳來慘叫聲,老道站在門口,看著不少穿著白大褂的人跑了出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追著他們一樣。
但他們只是在小院子裡不停地打著圈圈,不停地跌倒再爬起來,似乎完全看不見這扇門一樣,沒人從裡面跑出來。
「這是……鬼打牆?」老道看著周澤問道。
周澤沒有理會,繼續地看著。
他看見一個女人,不停地追著人問:
「我該死了沒有?」
「幾點了?」
「我該死了麼?」
她很急切,
她很焦慮,
她很彷徨,
仿佛,自己如果不在固定的時間死,自己的兒子就沒辦法贖回來了,
不在規定的時間死,自己的家庭就破碎了,
不在規定的時間死,自己就犯了大錯!
周澤越看眉頭越蹙,
老道看不見裡面的情況,所以一頭霧水,但看著一群大活人在裡面尖叫著跑來跑去不停地摔倒,還挺有趣的,像是馬戲團里耍猴一樣,且有幾個女護士,本身穿著就是裙擺,奔跑著摔跤衣服扯壞了,露出了大片春光:
蕾絲的,
鏤邊的,
還有小豬佩奇!
老道本著替那些受害者討回一些利息的想法,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反正淨往那些不該看的地方看。
終於,周澤看不下去了,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真是……豬隊友。」
老道聞言,愣了一下,瞬間寶寶很委屈,老臉褶皺成了嫩菊。
老闆,不用這麼打擊人吧?
我只是看看啊……
你不看,你不感興趣,你石更不……額……但我還是正常的啊!
周澤伸手向老道要打火機,正好看著老道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己,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笑道:
「不是說你。」
「那是說?」老道真的不明所以。
「說她。」
說完,周澤推開門,拄著拐杖走了進去。
老道也跟著一起進去,反正老闆去哪裡他就去哪裡,畢竟老闆再牛逼,身邊也需要有一個會添包喊「6666」的龍套。
老道一直對自己的定位很準確。
只是,跟著老闆的步伐剛走進去的那一刻,老道只覺得自己通體生寒,就像是在你熟睡的時候,有一個人用冰冷的雙手輕輕地滑過你的後背,在幫你做指尖漫遊。
那刺激,
直接把老道下面那軟塌塌的袋子嚇縮成了一個大核桃。
緊接著,一個女護士忽然跑到了老道面前,就在老道面前摔了下去,老道趕忙彎腰把她扶起來。
「沒事吧?沒事吧?」
扶人的時候,手掌那邊下意識地去占占便宜,
嗯,這也是替天行道!
然而,讓老道有些詫異的是,原本預想之中的那種酥軟感沒有出現,反而自己的手直接在用力之下刺入了女護士的胸口。
「嘶…………」
老道當即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開始後退,但這女護士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樣,黏上了老道。
「媽嘢,老闆,救命啊,救命啊!」
懷中的女護士猛地抬起頭,
她的臉開始變得粗糙和浮腫起來,臉上坑坑窪窪地,一隻只肉蛆和爬蟲在裡面打著轉兒串著門,穿梭來穿索去。
她咧開嘴,
滿口的黃牙,一隻大肉瘤自嘴裡探了出來,肉瘤是黃綠色的,像是隨時可能爆濺出來一樣。
「幾點了,我該死了沒有?」
女護士問老道。
老道嚇得直摸自己褲襠,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因為褲襠發燙那張符紙被自己丟了。
而這個舉動也成功引起了女護士的注意,她的手也一下子探到了老道的褲襠位置。
「噢噢噢噢噢噢噢!!!!!」
老道只覺得自己已經從麵筋條變成毛毛蟲的那活兒瞬間又縮小了一大截,
那核桃都快凍成彈珠了。
好冷,
女護士的手好冷,
冷得老道根本受不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喜馬拉雅山脈某個山峰上對著日出脫光了衣服跳鋼管舞,
刺激且要命!
老道趕忙舉起雙手,沒人拿著槍抵著他,但有人抵著他的槍,
所以,投降是下意識地舉動。
老闆啊,
你死哪裡去啦,
你忠誠的老道要絕後咧!
「夠了!」
周澤的聲音傳來,
老道只覺得周澤此時的聲音簡直比電視上的那些美女明星還要好聽,可惜他看不見老闆站在哪裡,否則真想衝上去狠狠地親一口!
「咚……咚……」
鐘聲響起歸家的訊號;
四周的一切畫面都消失不見,老道褲襠位置的恐怖冰冷感也開始消失,只剩下了一種酸麻的後遺症,整個人幾乎嚇得虛脫了,直接雙膝觸地跪了下來。
他抬起頭,看見站在前面大鐘旁的周澤。
周澤的手中,還有一根剛剛扳斷下來的指針。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水泥地面上,傳來了細細碎碎的摩擦聲,像是有電線斷裂後的那種聲響,但很刺耳,讓人頭皮發麻。
老道環視四周,自己周圍躺著好幾個醫生護士還包括那個一臉橫肉的保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沒死,是嚇暈過去了。
「告訴我……幾點了……我該死了沒有?」
自大鐘的後面,爬出來一個身穿著白衣的女人,女人一臉茫然地先是盯著老道,嚇得老道又打了一個哆嗦,然後在不經意間伸出自己的手指,對著女人指了指另一側的周澤。
喏,
大姐,
大boss在哪裡,你先刷大boss,我只是一個小蝦米。
女鬼果然很給面子,扭頭看向了另一側的周澤。
然後,她開始向周澤爬了過來。
周澤看著她,很是失望。
這是真的失望。
上輩子,周澤是一個醫生,他一直奉行著自己的職業操守,雖然沒有「拯救蒼生」那麼偉大的夢想和無私奉獻的情懷,但在工作室,他一直秉持著「以人為本」。
這家小醫院,是這條街的縮影,是這條黑色賭博產業鏈的一個縮影,他讓周澤覺得壓抑,覺得很不舒服。
是那種,
你不做點什麼就覺得今晚很難睡好覺的不舒服;
而現在昏倒在地上的這幾個醫生護士,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也應該正經醫學院或者衛校出身,也是有著自己的專業水平的,絕不是濫竽充數的貨色。
這幫人,卻違背了自己的操守,違背了醫生的本職,學得了治病救人的本事,卻站在垂死病人身邊,只是單純地記錄下一連串冰冷的數據。
然後,
冷眼看著病人死,絕對不會去施救,因為施救和用藥,會影響賭博的公平性。
醫生圈內流行著這樣子的一段話: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大部分醫生的工作遠遠沒有社會上普遍所認為的那麼清閒和舒適,絕大部分醫護人員,每天都要面對很大的危險,來自手術台上的暴露感染,繁重的工作量,甚至……醫鬧。
但既然穿上了這身純白的衣裳,就得對得起自己的身份。
沒錯,
周澤想讓他們死,
不管是衝動還是意氣之下,在剛才,周澤真的很希望這些行業的渣滓全都下地獄!
玩弄人命,以人命行樂,這是對生命的褻瀆,而周澤作為死過一次的人,更懂得珍重生命的寶貴。
你們既然把人命當作鬥雞鬥狗的工具,那我也就可以不把你們當人看了。
那個一臉橫肉的保安,老道都能打得過,周澤雖然拄著拐杖,但他一指甲下去,他是一頭牛也得趴下。
但周澤就這麼自然而然地退出去了,直呼「惹不起惹不起」。
一些事,他不方便出手,所以他想隔岸觀火,作壁上觀。
他在放縱,他在消極對待,
目的,
就是借刀殺人。
反正你變成厲鬼是必然的了,你已經無法入輪迴了,就算是下地獄,也只能承受無邊業火的燒烤到魂飛魄散。
那麼,
倒不如給你一個機會,
把這個垃圾堆給清理掉,
你痛快,
我也痛快,
也能讓這片天上的霧霾,消散掉一些。
但眼前的這個女人,
就像是一個傻叉一樣!
周澤給了她機會,甚至還暗中推了一把,她比普通的厲鬼厲害多了,也有了報仇的能力。
但她所謂的報仇,只是把人給嚇暈過去麼?
等他們醒來,又是一條好漢?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女鬼繼續爬向周澤,然後可憐巴巴地看著周澤,問道:
「幾點了,我該死了沒有?
求求你,
告訴我,告訴我…………」
周澤慢慢地彎下腰,看著女鬼那坑坑窪窪的臉,問道:
「你不恨麼?」
是的,你不恨麼?
「幾點了?」女鬼繼續問道。
周澤又指了指下面昏迷著的幾個護士醫生,問道:」你就不想報仇?」
他們把你放在冰冷的床上,看著你死去,你不想找他們復仇?不想找那些賭棍賭徒,不想找那些幕後數錢美滋滋的莊家,不想找親手把你推向絕望深淵的丈夫復仇?
「你快告訴我幾點了,我在算我該不該死,死了,才有錢拿,我丈夫才有錢拿,家裡才有錢,兒子才能贖回來。
你快告訴我,告訴我,幾點了,幾點了!
我必須在規定的時間死,我家需要錢,我兒子長大需要錢,他上學需要錢,他以後結婚也需要錢。
幾點了啊,
你快告訴我啊,告訴我啊!!!!!!!」
女鬼似乎很憤怒周澤的一次次無視自己的回答,她開始變得無比的憤怒,憤怒地想要掐死周澤!
周澤愣了一下,
這個女鬼,
她對那些醫生護士沒起殺意,
但卻對自己起了殺意?
一時間,周澤好想笑,然後他笑了出來。
「呵呵呵…………」
笑著笑著,周澤慢慢地站了起來。
女鬼下意識地要往周澤身上撲,
「你笑什麼,回答我時間,幾點了!」
周澤伸出手,指甲直接刺入女鬼的眉心,女鬼發出了悽厲的慘叫,周澤的指甲仿佛是一個電烙鐵一樣,帶給她恐怖的痛苦。
「老闆?」老道這時候走了過來。
周澤閉上了眼,他想到了那晚來到書店的老嫗,發現自己已經提前死後嚎啕大哭很是不甘,他想到了自己之前進屋子被兒子守著在床上看著時間準備死的老頭。
人的生命是寶貴的,但前提,是自己懂得珍惜,也懂得去尊重;
命是自己的,你自己不去珍惜,就別怪別人看不起你的命!
周澤搖搖頭,
開口道:
「老道,我覺得我做錯了一件事,我好像有些多管閒事了。」
「嗯?」老道還是沒明白。
周澤睜開眼,看了一遍躺在地上昏迷著的幾個醫生護士,道:
「我發現,我沒之前那麼痛恨這幫傢伙了。」
「額,為啥?他們就是一群畜生啊。」老道說道。
周澤看了看在自己手掌之下不停扭曲和掙扎的女鬼,
道:
對
他們固然是畜生,
但可憐之人,也必有可恨之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