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絕不能懷疑我的結果啊!」放射科主任拍著胸口,信誓旦旦的道:「我謹以我媳婦作保證,如果我的結果有誤,她就紅杏出牆!」
「呸!」院長唾他一口,沒好氣的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咱們醫院差點惹大麻煩了……再說了,你家那老娘們,想出牆能有人要嗎?」
「那不就是了,院長,這結果絕不會有錯的!」放射科主任仍舊嬉皮笑臉的道。
院長知道這快退休的放射科主任是個老頑童,但他相信,這傢伙再不識輕重也不會拿這種要命的事情開玩笑的,於是扯過結果就出去了。
回到住院部,還沒進辦公室向一班醫生說明情況,病房那邊已經出了狀況。
三叔公做完了檢查之後,說膀胱脹得難受,小便怎麼也解不出來。
術前準備加解痙止痛是用了阿托品的,難道是三叔公的體質對阿托品太過敏感,導致尿瀦留,使得小便無法排出?
院長沒敢多想,趕緊的命下屬給其進行導尿。
三叔公排完尿之後,睡著了。
院長這就招呼著眾人人,齊齊進了辦公室,三叔公的兩個兒子也想跟進去的時候,卻被護士攔在了門外。
在辦公室里,當院長把那個造影結果放到眾人面前的時候。
一時間,所有的醫生都被駭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半響都作聲不得。
「怎,怎麼會是這樣?」張超強拿著那張報告喃喃的道,顯然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然而檢查結果卻明明白白的擺在那兒,這個提示,幾乎百分之九十可以肯定三叔公就是得了脊髓炎。
「是啊,怎麼會這樣,病人看起來完全沒有出現脊髓炎的臨床症狀啊!」主治醫師梁大夫也跟著道。
「會不會是脊髓炎和瀾尾炎一起發生呢?」住院部王主任提出疑慮,其實無非是想給自己和眾醫生一個台階下而已,脊髓炎的前驅症狀是全身疼痛,當然是壓哪哪疼了。
「沒有太大的可能,但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院長道,領導就領導,說話真有水平呢!
「還有一件事情很奇怪的,到底是誰讓家屬申請做脊髓造影檢查的呢?」一個醫生疑問道。
當初,三叔公的二兒子王發貴在提出做這個檢查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莫名其妙,甚至是無理取鬧,可是到這會兒結果出來,他們卻覺得這指使家屬要求檢查的人是那麼高深莫測了。
醫生們怎麼知道王發貴是受人指使呢?很簡單的事情嘛,王發貴肓字不識,病重通知書上的家屬簽名都寫得歪歪扭扭的,他哪裡懂得什麼ct脊髓造影嘛!不是背後有人讓他這樣做,那就有鬼了。
「這個事情,我想是我一個學生乾的!」嚴新月有些慚愧又有些自豪的道,慚愧那自然是因為自己並沒有完全支持陳凌,以至差點誤了一條性命,自豪是因為這個提出正確診斷的醫生是自己的學生。
「嚴教授,你說是你的學生要求病號家屬這麼做的?」院長及一班同仁全都睜大了眼睛看著嚴新月。
「嗯!因為在病號轉來縣人民醫之前,我那個學生一直堅稱病號所患的就是脊髓炎,並不是瀾尾炎。」嚴新月朗聲道。
正說著,急聚的敲門聲突然響起,王發貴在外面大喊大叫道:「醫生,醫生,快來,我爸說他的兩條腿沒有感覺了,一點也動不了了!」
一聽這話,眾人的心裡徹底涼了,ct報告結果提示,也只有脊髓炎的可能,但這個雙下肢的特異性症狀一出現,那就再沒有爭議的必要的了。
在座的都知道,脊髓炎一旦確診,症狀是急驟發生的,數小時或一至兩天就發展到最高峰,首先出現的是雙下肢麻木,最後發展成癱瘓,感覺缺失,括約肌障礙,全身疼痛,束帶感,最後發展為全面癱瘓……
這麼說來,剛才三叔公排不出尿的症狀,並不是阿托品藥物引起的,而是脊髓炎的症狀已經發展開來,首先是膀胱括約肌發生了障礙,導致無法排小便,然後是雙下肢沒有感覺,是跟著來的一系列症狀。
在病房裡,院長親自給三叔公做了檢查,起先只是雙腿發麻,無力,現在卻是肌力0級,跟腱反射徹底消失,已經真的出現雙下肢癱瘓了。
眾醫生看到這個情況的時候,不免再次倒抽好幾口涼氣。
險啊,真的好險啊!
如果不是王發貴突然提出要做脊髓造影檢查,這會兒應該已經在手術里做完了瀾尾炎手術了。
做瀾尾切除術,麻醉肯定是要做的吧,連續硬膜外全身麻醉,那是必須做腰穿的,而麻醉腰穿是有造成癱瘓的風險在內的,雖然一般情況下絕不會出現,可是三叔公這個下肢癱瘓卻是因為脊髓炎必然出現的,到那時候,麻醉師說得清楚嗎?主刀醫生說得清楚嗎?院長說得清楚嗎?
事情發展到這裡,毫無疑問,手術是不能做了,不管是院長還是醫生,誰都沒有提手術的事情,就連咶噪的張超強也識趣的閉上了嘴。
三叔公的兩個兒子卻還被蒙在鼓裡。
王發貴見誰都不再提手術的事情,而且一個個神情複雜陳怪,還以為是因為陳凌要求做的這個檢查,而耽誤了最佳的手術時間,不由的就問道:「院長,嚴教授,是不是因為做了檢查,錯過了時機,所以就不能再手術了?」
院長與嚴新月互顧一眼,神情發苦。
「唉,我就知道,不該相信他的!」王發貴看見他們如此表情,立即捶胸頓足的嘶嚎道:「我吃了豬油蒙上心口啊,竟然相信一個毛頭小伙的話,我該死啊,我對不起我爸啊~~~」
眾人巨寒。
院長趕緊的拉住王發貴,「發貴先生,你先別激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呃?」激動的王發貴果然停了下來,愣愣的問道:「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怎樣?」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那個愛搞怪的放射科主任不知從哪冒出來,不過說完這句後,就被院長給狠狠白了一眼。
「好消息是什麼?」王發貴急問。
「好消息是你父親患的不是瀾尾炎!」放射科主任道。
「那壞消息呢?」王發貴又問。
「壞消息是他患了更重的病,脊髓炎!」放射科主任又道。
王發貴:「……」
「老甘,你搞什麼鬼,還嫌這不夠亂嗎?趕緊回你的放射科去!」院長不悅喝道。
「院長,這個醫生說的是真的嗎?我爸真的得了脊髓炎?」王發貴的弟弟王樹強問道。
「嗯,現在已經基本確診了。」院長果然有水平,沒有說「幸虧你哥哥要求做的那個檢查,才不至於我們誤診」的胡話,輕描淡寫的一句就含糊其詞把原來診斷為瀾尾炎的錯失給掩蓋過去了,當然,同時也把陳凌的功勞給抹殺了。
不過誰都不是糊塗人,王發貴雖然是個暴發戶,但也絕不糊塗,否則他怎麼可能暴發呢!誰對誰錯誰功誰過,王發貴兩兄弟都心如明鏡,如果不是那位陳凌醫生好心打來的一個電話,自己的父親可能就白挨這一刀了。
只是他們都不說而已,更何況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院長,那我爸這個病應該怎麼治療呢?」王樹強問道。
院長沉吟了好一陣,這才道:「這個嘛,首先,你父親年紀比較大了,而且脊髓炎也比較棘手,最有效的治療手段是幹細胞移植,你們也知道,我們縣人民醫的條件很有限,如果你們的經濟情況允許,還是轉到上級醫院去吧!」
如果是瀾尾炎,院長自然樂意接收,治好了病,可以賣給他們大哥王自強一個大人情,也能得到縣長大人的肯定。可如果是脊髓炎,那就是個燙手山芋了,因為他們醫院收治的脊髓炎病號中,還沒有幾例是痊癒出院的呢!
「這個……」王發貴與王樹強兩兄弟低聲的商量了好一陣,得出的結論是:「我們得跟大哥商量一下才能決定。」
王發貴給大哥打了電話,得到的回覆是,他現在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讓他們什麼地方也別去,一切都他到了再說。
陳凌對三叔公是否白挨一刀這件事情,確實是挺上心的,但他更關心的是下面沖涼房的春光,可是嚴新月的電話接二連三的打來,仿佛是在現場轉播三叔公的病況進展似的,弄得他幾次都被打斷。
後來,電話終於不響了,陳凌也終於能靜下心來繼續自己的偷窺大業,可是湊近那道縫隙一看,嗚呼,哀哉,心涼了半截,提著熱水進去的已經換成了銅鎖他爹。
幸虧他還沒開始脫衣服,陳凌趕緊的轉開視線,重新躺回到床上。
這一夜,嚴新月與張超強還有寧慶中竟然都沒回來,不過回不回來對陳凌來說是沒有多大的影響,反正嚴新月又不會要求他過去陪床,可是對怕老鼠的陳稀可來說,那就麻煩大了,因為嚴新月沒有陪著她,她跟本就睡不著。
今夜,也許是銅鎖爹娘都不再折騰的緣故,顯得特別的冷清,不過也情有可願,這兩位加起來都快一百歲呢,哪能像年輕人那樣,晚晚加班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