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辭歸 第457章 耿耿於懷(兩更合一)

    李邵的馬車進了胡同。

    因著定北侯府被圍,左右鄰居家家閉門,整個胡同看起來都肅穆幾分。

    門房來應門,見李邵從馬車上下來,不由愣了下。

    「殿下怎得來了?」

    「想來就來了,外祖父在府里嗎?」李邵隨口應著,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往定北侯府那側瞥。

    案情未明,上頭吩咐的也是「善待」,守備們相對輕鬆,不至於如臨大敵。

    有眼尖的看到了李邵,趕緊遠遠行禮問安。

    門房順著李邵的視線也看了眼,答道:「老伯爺與伯爺都不在,老夫人在內院。」

    李邵本就是一時興起,外祖父、舅父不在府中、他也不怎麼在意。

    進門後,他又問道:「隔壁這兩天什麼動靜?」

    門房訕訕:「昨日守備衙門來搜,定北侯府很配合,小的還以為大抵就是走了議程、哪知道真搜出要命東西來了。

    季家堅持說『不知情』、『被人陷害』,萬指揮使也沒多為難人就回宮復命了。

    之後就圍府了,但里外都不吵不鬧的,很是克制。」

    可再克制,畢竟是這麼大的事情壓在頭上。

    鄰居們看在眼裡都心急,何況是定北侯府自己人呢?

    門房說到這兒,沒有管住嘴,嘆息了一句:「定北侯還帶著兒孫在裕門對敵,京里卻出如此變故,陷害之人忒是可惡!」

    李邵抬眼看著他:「你怎麼斷定就是陷害?」

    門房一愣。

    知道自己失言,也的確摸不清這位殿下的脾氣,只好垂著頭不再多語。

    李邵也懶得和個門房計較言語長短,大步往內院走。

    行至老夫人院外,得了消息的夏清略已經迎了出來。

    夏清略行禮,喚了聲「殿下」。

    李邵微微頷首,以示回禮。

    屋裡,老夫人亦起身走到門邊,笑容和藹地問李邵:「殿下該早些使人過來,我也好叫廚房多備些你愛吃的菜。」

    「想起來就來了,」李邵上前扶了他一把,「外祖母曉得我愛吃什麼?」

    「怎得不曉得?」老夫人笑著說了幾樣菜。

    李邵挑了挑眉。

    幾乎都是他小時候愛吃、但這兩年吃得少了的。

    卻也不能怪老夫人不記得,他幼時還一月裡來一趟,隨著年紀增長,來得越來越少。

    近幾年更是逢年過節露個臉、問候就離開,沒有坐下來用過膳。

    這事情怪誰呢?

    李邵想來想去,還是得怪他那外祖父與承繼了爵位的大舅舅。

    不仗著國丈國舅身份在外頭行走,也想不起來為他李邵爭取什麼。

    如果他們有柳學士、顧恆那樣對外孫兒竭心盡力,今時今日他李邵也不會是廢太子了。

    李邵深吸了一口氣。

    他是要與他們兩位好好說說了。

    沒道理別人的外祖家衝鋒陷陣、絞盡腦汁,他的外祖家退避三舍。

    尤其是大舅舅,今兒早朝上,柳學士那一套一套的、舅舅都看在眼裡,結果只看不學、和沒看見也沒什麼區別了。

    往裡又走了兩步,李邵這才注意到落地罩邊還站著一人。

    那是夏清知。

    夏清略在家中行五,夏清知行三。

    「我來看看隔壁狀況,」李邵一面說,一面與老夫人一道往裡走,「也來看看您。」

    「勞殿下惦記。」老夫人應著,卻是絕口不提隔壁。

    夏清知不似老夫人克制,直接問了:「殿下,聖上是如何看待定北侯之事的?」

    「清知!」老夫人嗔怪著看了他一眼,又與李邵道,「殿下難得過來,不說那朝堂事。」

    夏清知鬱郁轉頭。

    見夏清略也不吭聲,他又道:「你和輔國公熟得跟穿一條褲子的兄弟似的,你就不關心?」

    夏清略看了看不讚許的老夫人,又看了眼李邵,與夏清知道:「被查的是定北侯府,又不是輔國公府。」

    李邵呵地笑了下。

    是了。

    他倒是忘了,還有這一茬。

    明明他們才是年紀相仿的表兄弟,夏清略卻不知道為何與他沒什麼交情,卻與徐簡格外熟。

    論不走正途,夏清略其實也不遑多讓。

    心思全然不在念書上,整日愛看各家熱鬧,父皇常常把他叫去御書房,就為了聽他說樂子故事。

    滿京城東家長西家短的消息,夏清略知道很多。

    就這麼個愛看戲的,此刻卻不願多提定北侯府了?

    稀奇!

    夏清略不想說,李邵卻想追著問。

    「父皇若是完全不信任定北侯,今日就不是客客氣氣地圍府了,」李邵道,「只是,也不敢一味相信,畢竟牽扯到了李渡。我也想儘快弄清楚狀況,不然京城也好、裕門也罷,都很是讓人擔心。」

    老夫人笑了起來:「是這個理,具體內里狀況有負責的官員們調查」

    這廂想把話題帶回去,李邵卻不是個半途而廢的。

    他與夏清略道:「怎麼會不關徐簡的事呢?徐簡就在定北侯麾下,如若定北侯私通李渡,讓徐簡去做危險之事,那可怎麼得了?」

    「殿下怎麼會這麼想?」夏清略只好又把話拋回來。

    「徐簡是你的至交好友,也是父皇點給我的助力,我自是希望他一切平順。」李邵說到這裡微微點了點頭。

    說立場,說親疏,李邵自認自己說的是真心話。

    徐簡出事對他沒有一點好處,反過來說,徐簡活著回來才是他的助力。

    他真關心徐簡狀況,說話越發理直氣壯:「李渡恨徐簡,定北侯不說讓徐簡涉險,他還能指派些難做的事給徐簡,到時候功勞沒有、罪過還不少外祖母,你說我能不擔心隔壁定北侯府是個什麼狀況嗎?」

    「殿下擔憂輔國公狀況,合情合理,」老夫人想了想,道,「我們與定北侯府做了這麼多年鄰居,幾十年來也有許多往來,知道他們品行,季家應該不會是李渡的人。

    我也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敢篤定說如何如何。

    但我想,朝廷查一查能判斷出結果。」

    李邵倒也沒指望能從外祖母這裡挖出隔壁的什麼隱秘,他就是心裡煩得很。

    既然恩榮伯府與定北侯府走得近,怎麼不見定北侯為他李邵做過助力?

    哦。

    恩榮伯府也沒有。


    這是李邵最耿耿於懷的一點。

    心裡憋著火,面色也沉了些,簡單說了幾句家常,知道老伯爺與恩榮伯都不回府來用飯,李邵乾脆起身告辭。

    老夫人留了留他,留不住,也就算了。

    夏清略兩兄弟一路送他出去。

    一路走,李邵一路聽夏清知說這說那,夏清略幾次想打斷,那兩人具是不管他。

    等走到府門下,李邵算是看出來了。

    夏清知也是一肚子怨言。

    李邵不想與夏清略多說,看夏清知倒是順眼不少,還招呼著下次一道吃酒。

    送走了李邵,夏清略才與夏清知道:「殿下金貴,若要吃酒還是來家裡吧,外頭就算了,免得麻煩。」

    夏清知皺起眉頭,道:「你也說了殿下金貴,他要選在哪裡吃酒自是他說了算。我又不與殿下去什麼稀奇古怪的地方,正經酒樓吃個酒,也值得你這般小心叮囑?你不也沒少出去吃酒?」

    話不投機半句多。

    但投機的,就能說到一塊去。

    翌日,李邵請了夏清知吃飯,大中午的,就在千步廊不遠的小飯館裡定了個雅間。

    因著是夏家人,又不上酒,高公公自不好說什麼。

    幾樣小菜,兩人說了不少。

    與堂弟清略不同,夏清知正兒八經在念書,功課算不上出類拔萃,也能稱得上中規中矩。

    可他的求學之路並不順暢。

    家中並未安排他蒙蔭入國子監,書院還算不錯,但人才濟濟,他一個只有家世高別人一頭的學生,在先生同窗之間也不冒尖。

    「我也知道我們恩榮伯府蒙受皇恩,皇后娘娘又走得早,行事要多克制、穩妥,」夏清知道,「但我偶爾也會想,祖父他們太克制了。」

    明明是大順國丈,夏家卻遠離朝政。

    恩榮伯上朝點個卯,平日也不參與其他政事,就差把「清貴」兩字刻在臉上了。

    夏清知也沒想過讓家裡為自己費多大心思,但不止不管、還謙讓,就著實讓人委屈。

    悄悄看了眼高內侍,夏清知壓低聲音與李邵道:「說句不該說的,我還挺羨慕劉迅那小子。

    明明就是一個腦袋空空的草包,他父親在任時沒少為他操心,恨不能給他里里外外都安排妥當了。

    也就是劉迅自己拎不清,還著了別人的道,連累了殿下」

    李邵哼笑了聲。

    這確實是一句實在話。

    劉靖養兒子盡心盡力了,當然,是養他認同的兒子。

    說起來,劉迅那小子流放,眼下不曉得是死是活。

    一頓午飯下來,李邵對外祖家的疏離不滿,夏清知對祖父伯父的清高有想法,兩人想到一塊去了,也算是「投緣」。

    之後幾日,時常相約吃飯吃酒。

    高內侍私下尋了曹公公:「本不該擔心恩榮伯府,但小的覺得夏三公子的言辭不怎麼妥當」

    曹公公心裡有數,稟明聖上。

    聖上嘆了聲:「徐簡不在京里,邵兒平素也沒有什麼交好的人。」

    畢竟是夏家那兒的侄子,聖上不會說不讓李邵與外祖家的親戚往來,便道:「跟清略說一聲,讓他也湊一湊,清略跟著,朕放心。」

    另一廂。

    林雲嫣的馬車進了誠意伯府。

    小段氏見了她,忙道:「天那麼熱,小心些別中暑了。」

    「府里做了些涼糕,一路拿冰鎮著,給家裡送來嘗嘗,」林雲嫣笑著道,「我等下也給恩榮伯府送些去。」

    一聽這話,小段氏就要招呼人手。

    林雲嫣攔了攔:「我自己去。」

    「這麼熱」小段氏不贊同,見林雲嫣堅持,也只好隨她了。

    雲嫣向來有主見。

    可能去一趟隔壁,也不僅僅是為了送涼糕。

    事實上,林雲嫣的確有事拜訪夏家。

    京城因定北侯府的金磚案一副風雨欲來的態勢,但林雲嫣最需要提高警覺的還是李邵這個人。

    據參辰打探來的消息,可能是沒有徐簡督促著觀政,李邵近些日子顯得固態萌發。

    而李渡既然還有在京中陷害別人的餘力,他就不可能不管李邵這顆「敵我不分」、一點就能炸個大的炮仗。

    只是現在,往李邵身邊安插人手沒有那麼容易了。

    太監、內侍、侍衛的路子,被曹公公堵得嚴嚴實實。

    若非分身乏術,曹公公恨不能自己每天十二時辰跟著李邵。

    於是,近些時日與李邵走得近的,就是恩榮伯府的夏清知了。

    林雲嫣對夏清知有些了解。

    夏清知是恩榮伯的侄子,父親是老伯爺的次子,娶了位官家女子做妻,除了夏清知之外,還有一位已經出閣的女兒。

    夏家香火算不上旺,卻也不稀疏。

    清字輩里,排在最中間的夏清知也就不上不下,家中看重不及長孫,偏愛又不及么孫。

    這樣的處境,對家中狀況有怨言亦不奇怪。

    但要說李渡能收攏夏清知,林雲嫣還是不相信的。

    因為,夏皇后死在了李渡的計謀之下,不管是否李渡所願,結果擺在那兒。

    夏家上下對李渡咬牙切齒都不叫人意外。

    怎麼會有投李渡的?

    李渡想要興風作浪,少不得再轉兩道彎。

    林雲嫣就是想弄清楚,這兩道彎會彎在哪兒。

    她去恩榮伯府,也能稱得上熟門熟路。

    小時候她常來走動,老夫人、伯夫人待她亦很親厚。

    老夫人身邊的余嬤嬤一路小跑著來迎她:「郡主,我們老夫人前些時日還在念叨您呢,說自從您嫁去輔國公府,就不像以前住在胡同里時那麼方便見著您嘞。」

    林雲嫣莞爾。

    等見著了老夫人,兩廂坐下,余嬤嬤把送來的涼糕擺盤呈上來。

    老夫人笑眯眯用了一塊:「還是郡主惦記著我,有好吃的都不忘了我。」

    「您以前有什麼好吃好玩的,也沒少塞給我。」林雲嫣道。

    老夫人樂呵呵地,眼珠子卻是一瞥,示意余嬤嬤把其他人都屏退了,這才正色問道:「郡主過來是有什么正事吧?」

    「是啊,」林雲嫣順著她的話,道,「為了隔壁定北侯府的事情。

    都是一條胡同的老鄰居了,知根知底的,我是不信他們會投了李渡。

    我祖母讓我過來也是想商量商量,就想著,這個當口上能不能幫上定北侯府什麼。」

    感謝書友茶哥我是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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