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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途
番外一結髮
石林端著一盤西瓜過來,遞給蹲在樹底下的蔣遜:「給,白夫人送來的。」
蔣遜抬頭瞄了眼,隨手揀起一片,咬了口說:「白夫人怎麼熱衷送西瓜了?」
&在附近村子裡弄了塊瓜地,打算辦個農家樂。」石林問,「你這些天怎麼天天看花?」
&看唄。」
老鴉蒜開花了,像火一樣濃烈的顏色,盯久了,整片山頭在她眼裡都成了妖艷的紅。蔣遜閉了會兒眼,視線才得以緩解,下山的時候經過白公館,她被白夫人攔了下來。
白夫人抱著兩隻大西瓜說:「正好正好,來,拿兩隻西瓜去吃!」
蔣遜哭笑不得:「謝啦。」
白夫人問:「你下午有沒有事情?」
&什麼事。」蔣遜想了想,「打算去剪個頭髮。」
白夫人笑道:「要不要我來幫你剪頭髮?今天我這裡清閒,你陪我喝個下午茶?」
白夫人喜歡熱鬧,周末剛過,客人們都下山了,她閒不住,正好拉住蔣遜作陪。蔣遜閒來無事,停好車坐到了花園裡,倒了杯花茶喝了一口,溫溫的清甜味,很誘人。
白夫人從公館裡拿出剪頭髮的工具,問她:「你的車子呢?怎麼開飯店裡的麵包車了?」
蔣遜輕描淡寫地說:「哦,我車掉湖裡報廢了。」
&
&事,有人會賠我一輛。」蔣遜坐直了,讓白夫人給自己系上圍布,不確定地問,「您真的會剪頭髮啊?」
白夫人說:「不要小看我,我給我先生剪了二十年的頭髮了。」
&給女人剪過頭麼?」
&是第一個。」
蔣遜說:「其實我不急著剪頭髮。」
白夫人按住她的肩膀,笑道:「你該感到榮幸!」
蔣遜並沒有起身的打算,她舒舒服服靠著椅背,梳子慢慢滑下來,快要接近腰部,頭髮不知不覺已經這麼長了,不知道寸頭能長多長。
白夫人問:「我記得你很少剪頭髮,上一次什麼時候剪的?」
&年之前吧。」
&不是很久啊,頭髮還順。」
&微修一修。」
白夫人看了她一眼,想到什麼,突然笑著說:「我跟我先生第一次約會之前,也特意去剪了一次頭髮。」
蔣遜問:「第一次約會愉快嗎?」
白夫人回憶:「愉快還是愉快的,但是他送我到家門口之後,突然從我脖子上揀起了幾根碎發,還說『我忍了一天了,實在忍不住了』,美好的一天就這麼結束了。」
蔣遜笑出聲,白夫人拿著剪子嚇唬她:「別動啊,小心剪到你耳朵!」
&蔣遜抻了抻圍布。
蔣遜發質好,又黑又柔順,小時候理髮只要五元,後來越來越貴,她為了省錢,每年只去兩次理髮店,如今也漸漸習慣。
白夫人挑起一縷長發,問:「你以後打算做什麼?」
蔣遜說:「不清楚。」
白夫人說:「人是真的奇怪。沒錢的時候,你開著店,平常沒事的時候來給石老闆幫工,有錢了,卻不清楚要做什麼了。」
蔣遜笑著:「胸懷大志的人,錢越多,越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胸無大志的人,有了錢,只想著得過且過,不愁吃喝。」
&我是胸無大志的人,嫁人之後,我就想著不愁吃喝了。」
&是第三種人。」蔣遜說,「人有所依,所以用不著愁吃喝。」
白夫人愣了下,輕聲道:「是啊,人有所依,可是時間過得真快……」白駒過隙、彈指一揮,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真正體會到這兩個成語的意思。
蔣遜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哎,您怎麼還沒幫我剪啊?」
&在想該先送哪裡下手。」白夫人打量著她的頭髮。
&剪子下去不就行了?」
&可不行,壞我招牌。」
蔣遜笑了笑:「您還想開理髮店啊?」
&還真有過這個想法。」白夫人邊剪邊說:「我一直都覺得,給愛人剪頭髮,是最親密的一件事。我給他剪的髮型,不論美醜,他都必須頂著出門,時時刻刻都得記著我。可惜男人頭髮短,不能打結。不過結髮夫妻,永結同心,其實也就是這麼一回事。」
陽光正烈,明霞山上卻始終涼風習習。蔣遜揀起掉落在肩膀下方的一簇頭髮,指頭撥了下,觸感細軟,她小聲說:「是吧,結髮……」
天快黑的時候,蔣遜才離開白公館。
雜貨店還沒租出去,蔣遜仍舊住店鋪二樓。到家的時候天色已黑,她隨便煮了點掛麵,隔壁店鋪的人在納涼,指著她的店嘰嘰喳喳的說:「那是發財了,聽說好幾千萬呢!」
&麼好運啊?」
&該她得的,她那個爹這麼缺德,她還能把她爹的後事安排成這樣,那什麼話來著?對,以德報怨,好報唄!」
&老頭再怎麼缺德也是她親爹,她給他辦後事不是應該的啊?你說的好像多不容易一樣!」
&管怎麼樣,現在她是發財了,我們喲,幾輩子都賺不到一千萬!也不知道她以後想做什麼,要不然把我們幾家店買走吧,反正賺不到錢!」
蔣遜邊吃邊聽,聽得無聊了,低頭玩了會兒手機,一碗麵吃了大半的時候,外面的聊天聲突然斷了,她好奇地瞟了一眼,只見路燈下,一道拉長的影子又寬又大,隔壁店的老闆娘喊:「這不是那誰嗎,小蔣在裡面呢!」
人影無聲,漸漸走近,蔣遜盯著大門口,空氣似乎跟著晃動了一下,風淺淺流動,她屏息。
&是說明天到?」
&航班提早了。」
「……第一次聽說航班還能提早。」
門關上了,蔣遜又去下了一碗麵,出來的時候,桌上那隻她吃了一半的碗已經空了,賀川把空碗推到一邊,接過蔣遜手裡的碗,又埋頭大吃起來。
蔣遜閒閒坐著,問:「阿崇呢?」
賀川說:「忙著開美容院。」
&容院?」
&王瀟還在她微博上做了宣傳。」
蔣遜想到什麼,靠到桌上,笑道:「哎,你的鼻子真的整過?」
賀川瞥她一眼:「怎麼,你也想整?」
蔣遜說:「我哪裡需要整?」
賀川將她從頭掃了下,掃到胸口,被桌子擋住了視線,他撈了口面,說:「頭髮。」
&
&哪兒剪的頭?就這水平?」
蔣遜低頭看了眼發梢,白夫人剪得並不是很專業,但也還過得去,「白夫人剪的,我覺得還行。」
&不是女人?」賀川說,「再去理髮店修修。」
&過幾天再說。」
賀川幾口把面撈完:「有剪刀麼?」
&殺魚的和做裁縫的,你要哪把?」
&你把自己的頭髮當什麼。」
蔣遜取來了做裁縫的剪刀,對站在她背後的賀川說:「你閒得慌啊?」
&點。」
&拿我頭髮做實驗。」
&看著。」
過了會兒,蔣遜問:「你給人剪過頭髮?」
賀川說:「給我媽剪過。我媽最後兩年在醫院呆著,都是我給她剪的頭。」
&頭髮呢?」
&發師啊。」
蔣遜說:「白先生二十年沒上過理髮店,都是白夫人給他剪的頭。」
&麼?」
&白先生沒給白夫人剪過,從來沒想過,也怕剪壞了。」
&夫人給人剪了二十年,就這手藝?」
&手藝也不錯了,我不嫌棄。」蔣遜接著說,「哎,後來白先生給白夫人剪了一次。」
&麼樣?」
&夫人說剪得丑極了,她還罵了白先生,才幾句話的功夫,白先生就病發暈倒了,就是救護車來的那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白先生後來說:「幸好還來得及。」
二十年前,在最美好的年華相遇了,從此一路相伴,好景不過三兩年,白先生家族遺傳病發,再之後,兩人照舊過日子,卻沒留下一個孩子。
遺憾是有,但這二十年的光陰,能彌補所有。
幸好來得及,二十年在一起。
賀川扶住她肩膀,彎下腰說:「剪好了。」
&蔣遜順手摸了下他的腦袋,刺刺的,比冬天時長了一點,他剪過頭髮了,還是沒遮住頭上那道疤痕。她現在閉上眼,也能知道那道疤的位置和弧度。
脖子一暖,她被吻了一下,聽見那人低聲說:「粘著碎發了。」
蔣遜微笑說:「你頭髮該剪了。」
結髮,其實也就是這麼一回事。
番外二婚
雜貨店二樓的臥室太小了,單人床,兩人就這樣擠了一個多月,天氣熱,賀川乾脆打地鋪,蔣遜要睡床,每次都被他從床上扯到地上。
黑燈瞎火,蔣遜被吵醒,發脾氣道:「有床不睡你自虐別拉我!」
賀川困住她手腳:「睡床才叫自虐!」
&睡得好好的,你見不得我享受?」
賀川爽快承認:>
蔣遜靜了會兒,趴他胸口說:「明天買張大床回來?」
&就這麼喜歡睡雜貨店?」
&你想睡哪兒?」
賀川說:「買個房子?」
一個賣了公司,一個賣了酒店,家產豐厚,沒道理委屈自己。蔣遜一下子想通,第二天就找了房產中介,下午去市中心購物,買回一堆奢侈品,晚上吃了一頓海鮮。
她不是個胸懷大志的人,有了錢,當然要好好享受。
到了九月,房子還沒買好,賀川先給她買了一輛車。兩人開著豪車上路,直接去了八達嶺,越野拉力賽在即,哈弗車隊早已等在那裡,車子碰頭,引擎轟轟響。
一人一個擁抱,老隊友給新隊友介紹:「這是jessie,我們車隊裡唯一的女車手,水平可不是蓋的,比男人還狠!」
&的?哎,今天晚上沒事,要不咱們賽一段?」
蔣遜爽快答應:「好啊!」
入夜,車燈大亮,其他車隊的人過來湊熱鬧,把這裡變成了一個賽車場,幾部越野車已經跑了起來。
賀川靠著豪車的車頭,邊上的人遞給他一根煙:「哎,上次在寧平還沒跟你喝上幾杯,等我們這次比賽結束,我做東,咱們好好喝上一喝!」
賀川轉著煙,沒點:「行啊!」
&了,你車技怎麼樣?要不要來一程?」
&一般。」
&過jessie的車?」
&過。」
&覺怎麼樣?」
感覺?
盤山公路,車窗大開,風馳電掣般的速度,連山都在嘶吼。
她是個瘋女人。
他快□>
賀川笑笑,沒答。邊上的人又隨口問:「沒火?」
賀川說:「戒菸。」
&大男人戒什麼煙啊!jessie都抽!」
前面圍了一群人,正中間的女人,扎著一個馬尾辮,穿著一身紅色的賽車服,坐在車前蓋上,笑著跟人說話,那些男人拍拍她肩膀,她回拍一下,也不知道在聊些什麼,越來越起勁。
賀川問:「她以前什麼樣?」
&呀?野丫頭一個,開起車來瘋得狠,要錢不要命似的。年紀小,隊裡的人都照顧她,她這人摳門,賺著錢都不怎麼花,後來聽說她好像欠了一大筆債?所以才這麼拼命的跑比賽。」
&幾年都這樣?」
&挺不容易,要不說她狠呢?這苦不是一般人能吃的,一次比賽十幾天,路上每天只能吃麵包,吃不好睡不好,拿獎了,看著挺風光,其實值不值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個時候說退出車隊了,大家都捨不得,但也替她高興。不是說什麼男權主義,女孩子還是結婚生子的好,累活都該留給男人,你說是不是?喲,開始了啊!」
蔣遜跳到地上,跟隊友們擊了個掌,遠遠投來個目光,朝賀川揮了揮手,賀川隨便抬了下手,算是回應。
蔣遜上車了,賀川邊上的人看傻了眼:「你們就這樣啊?怎麼也該抱一抱親個嘴啊!」
賀川說:「婆媽。」
旗幟揮落,轟一下,越野車衝出了,大家賣力吆喝,唯一的女車手「jessie」,似乎成了所有人的焦點,呼聲一聲高過一聲,講話都得靠喊。
邊上的人大聲喊:「對了,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
賀川大聲回道:「六七個月!」
&年了啊,她那性格,我都以為她一輩子不談戀愛呢,居然能跟你好了!」
&
賀川說:「她什麼性格?」
&不是說她什麼性格,是沒人能壓得住她的性子,隊裡多少想追她,最後都沒下手,壓不住!」
&
賀川笑道:「有點兒,她那臭脾氣!」
&虧你收了她!」
&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話題都圍繞跟蔣遜不一樣,賀川不認識jessie,只知道jessie跟蔣遜一樣喜歡賺錢,jessie跟蔣遜一樣喜歡開車,但jessie生活在閃光燈下,是那些人心中的偶像。
而蔣遜生活在明霞山,當野導、賣1916、挖筍,帶他看霧,看山的影子,看日出。
他將認識她的所有。
車速越來越快,呼聲越來越響,夜色中,那輛越野車像是著了火,火焰直燒天空,染紅了所有人的眼。
&
&了,你們有結婚的打算嗎?」
賀川沒答,他拿著煙,嗅了一下,那人以為他沒聽見,又問了一遍:「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轟轟——
越野車漸近,那些人高呼:>
賀川扔了煙,留下一句:「結了。」
他穿過人群,穿過一道道興奮的喊聲,逐漸靠近那輛著了火的越野車,車上下來個人,穿著紅色賽車服,扎著馬尾,頭髮稍顯凌亂,一臉閒適的笑容。
周圍的人把她拋了起來,一下,兩下,第三下,人群散開,她落入一個懷抱。
遠處那人大聲問:「什麼時候結的?什麼時候的事啊?」
無人聽見,更無人回答。
她問:「怎麼樣?」
他說:「了不起!」
人群炸鍋,璀璨星光下,越野車的火漸漸熄滅,車旁擁吻的男女,像夜空下最耀眼的光。
番外三有生之年生如夏花
越野拉力賽結束,哈弗車隊又一次奪冠。賀川和蔣遜跟著車隊玩了大半個月,準備返回明霞山。
上了路,賀川問:「還有幾天到?」
蔣遜說:「三天應該能到吧。你玩了幾個月了,不打算找點事做做?」
&雜貨鋪清空幾個月,還打算干野導?」
「……」
「……」
&點無聊啊。」蔣遜想了想。
&是有點。」
蔣遜說:「要不再去其他地方轉轉?」
&
改導航,路上吃吃停停,上高速,最後來到金口市。
張妍溪正在為兩天後的出行做準備,聽見敲門聲,急急忙忙去開了門,乍見到門外站著的兩人,活像見了鬼:「你們……你們……」
蔣遜歪著頭:「不歡迎」
張妍溪笑了:「開什麼玩笑,快進來,屋子裡亂糟糟的,你們早點說要過來,我也好買點好菜!」
&溪,誰啊?」
屋裡有人喊話,賀川和蔣遜對視一眼,齊聲道:「是我們。」
那人走了出來,見到賀川和蔣遜,驚喜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賀川笑道:「你這是來這裡做採訪?」
高安把他們讓進屋裡:「啊,準備跟著妍溪她們去一趟山區,做個採訪。」
半年沒見,四人又一次相聚,房子還跟過年時一個樣,簡簡單單,少了個冬冬。
張妍溪笑道:「冬冬開學了,前兩天跟我說,她在學校里有朋友了。以前只有她一個人玩,現在有小朋友願意跟她一塊兒玩,她不是不方便踢毽子跳橡皮筋這種嗎?就玩編繩子,打中國結,同學現在都愛圍著她。」
蔣遜問:「她還住在福利院?」
張妍溪說:「這幾個月陸續有家庭說要領養她,冬冬不願意,我也不太願意。」
高安跟著說:「對,現在社會熱度還在,給冬冬捐助的人還特別多,但是以後呢?」
&冬現在也大了,都11歲了,她自己也懂,她特別感謝那些好心人,但她還是喜歡住在福利院。」張妍溪說,「再過幾個月,熱度一點兒都沒了,也不知道會怎麼樣。像德升集團,停牌是停牌了,但還在運作。」
高安遞了根煙給賀川,賀川擺了下手,高安想起來了:「差點忘了,你戒菸呢。」
賀川說:「現在比以前的情況好,目前還在整頓,真要關廠也不現實,近萬個員工怎麼安置?」
&怕死灰復燃。」張燕溪說。
&
所以努力還在繼續,每時每刻,每年每月,在這個國家的角角落落,不知哪一處,會在半夜無人時升起刺鼻的濃煙。
即使捂住口鼻,關上門窗,也只是徒勞。
高安說:「我們過兩天要去的那個山區,也一樣,地方窮,政府招商引資,建了很多化工廠。」
張妍溪說:「那裡有很多被遺棄的孩子,出生的時候檢查出各種各樣的毛病。」
蔣遜問:「什麼時候去?去多久啊?」
張妍溪說:「後天就出發了,要去好幾個地方,哦,對了,還要去趟木喀,那裡有所小學,條件很艱苦,我們想先去看看,再研究一個計劃,看看怎麼幫助他們。」
晚上賀川和蔣遜住到了附近的賓館,離得近,窗戶能看見張妍溪家對面的那條河,依舊髒兮兮的,還有放學回來的孩子在附近玩耍打鬧。
沒事做,蔣遜順手搜索了一下張妍溪所說的幾個地方。資料很少,論壇里倒有人發帖,放上了幾張照片。
衣衫襤褸的孩子,高高的煙囪,幾根木頭搭起來的小學,關注度很低。
賀川洗完澡出來,順手摟住蔣遜,問:「看什麼?」
蔣遜說:「卓文前幾天跟我說,那邊學校建好了,開學就已經投入使用了。」
賀川瞄了眼電腦屏幕,上面顯示的是一張地圖,熟悉的形狀,偌大一塊版圖,占據了地球的大面積。
上面繁花似錦,上面也千瘡百孔。
慈善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悲哀。悲哀還在繼續。
好人會為過去的錯誤道歉,而偉人會去糾正。又有誰,去拆毀那些煙囪?
他們只是普通人,一個賣了公司,一個賣了酒店,裝了一兜的錢,買房買奢侈品,最是俗不可耐,最是胸無大志。
賀川問:「想不想去看看學校?」
蔣遜隨便道:「行啊。」
兩天後,小樹苗天使基金的隊伍已經集結,捐助物資也已裝車,高安的採訪車準備就緒。
出發了,一輛豪車緊跟其後。
賀川開著車,看著滿滿的捐助物資,說:「我們不帶點什麼?」
蔣遜往儀表台上拍下張□□:「三千萬還不夠?」
賀川笑了:>
有生之年,生如夏花。
一日一記
1、
早餐蔣遜做了西瓜炒蛋,賀川看著不動。
蔣遜:白夫人送的西瓜太多了。
賀川默默吃完,跑了三次廁所。
2、
蔣遜逛超市回來,扔給賀川一盒東西。
賀川:「什麼?」
蔣遜:「內褲。」
賀川:「我的不夠穿?」
蔣遜:「拉肚子補償。」
賀川:「……」
3、
賀川今天不回家吃飯,家裡沒存糧,蔣遜讓他買點麵條回來。
賀川:「什麼面?」
蔣遜:「小浣熊。」
超市找了一圈,還剩一包,貨架前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努力墊著腳。
一隻大手伸來……拿起……走人……
小男孩:「……」
&
4、
外出歸來,屋前相遇。
蔣遜低頭數錢。
賀川:「丟錢了?」
蔣遜:「沒,賺錢了。」
賀川:「?」
蔣遜:「經過火車站,職業病犯了。」
角落裡,賀川賠給蔣遜的那部豪車,蒙上了一層風塵僕僕的灰。
5、
賀川想了想,扔給蔣遜一張□□,蔣遜在玩消消樂,隨手扔到了床邊。
賀川:「不問問?」
蔣遜:「知道了,以後不拉活了。」
賀川:「……」
6、
早起,兩人第一次一起逛菜市場。
&嚓咔嚓」,有人偷拍。
賀川犀利地掃視周圍。
蔣遜拍拍他肩膀:「沒事,我們顏值有點高。」
賀川點點頭,拎著露出一隻鴨腦袋的菜籃子,繼續往前走。
7、
蔣遜給賀川買了雙老北京布鞋,晚上帶他在山道上遛彎。
蔣遜:「合腳嗎?」
賀川:「還行。」
蔣遜:「喜歡嗎?」
賀川:「除了款式,都挺喜歡。」
蔣遜:「這是經典款。」
對面走來的老大爺,哼著小曲,踩著雙似曾相識的布鞋,與他們擦肩而過。
賀川:「是挺經典,還很古典。」
蔣遜:「……」
8、
天熱,蔣遜往泉水裡下了幾個西瓜。
蔣遜:「今晚吃什麼?」
賀川思考。
蔣遜:「西瓜炒蛋?」
賀川:「今晚有事,不用等我吃飯。」
9、
天朗氣清。
導遊:「這棟別墅也是民國時期建造的,那邊還有一片竹林。那三棵黑松有上百年的歷史。」
遊客:「這裡不能進去參觀?」
導遊:「不行啊,你們要是早半年過來,還能進去,現在這裡不對外了,被私人租下了3>
遊客:「哇,大手筆啊,什麼人租的?」
導遊:「不清楚啊,好像是一個富婆租的?聽人說一個富婆在這裡養了個小白臉……」
聲音漸遠。
&號別墅里,蔣遜拍拍賀川的肩膀:「想開點。」
賀川翻看著報紙:>
&
阿崇跑來度假。
第一天,賀川:「什麼時候走?」
阿崇:「當然要兩個月以後!」
第二天,賀川:「什麼時候走?」
阿崇:「你不是問過了嗎,兩個月兩個月!」
第三天,蔣遜:「什麼時候走?」
阿崇:「避暑勝地,至少得呆一個月!」
第四天,賀川:「什麼時候走?」
阿崇:「……」
第五天,蔣遜:「什麼時候走?」
阿崇:「……」
第六天,賀川、蔣遜:「什麼時候走?」
阿崇:「……」
我走還不行嗎……
&
早餐時間,麗人飯店。
目睹情侶送花。
蔣遜:「你有件事是不是從來沒做過?」
賀川想了想,把跟前的碗擱到了蔣遜面前。
賀川:「豆花。」
蔣遜:「……」
&
蔣遜:「老賀,過來!」
賀川:「幹什麼?」
蔣遜:「去年跟妍溪一起去的那回,那裡一個孩子會用電腦了,給我寫了個郵件。」
賀川:「寫了什麼?」
蔣遜:「寫了個郵件啊!」
賀川:「?」
蔣遜指指電腦,屏幕上,兩個字:
郵件。
&
阿崇開的美容院要招代言人。
阿崇:「蔣遜,你來幫我代言吧!」
蔣遜:「為什麼?」
阿崇:「你長得漂亮,開賽車又夠酷炫!」
蔣遜:>
掛斷電話。
蔣遜:「他當我整過容?」
賀川:「不,是你不差代言費。」
遠方,阿崇撥算盤:當老闆難啊,找個不差錢的代言人更難啊!
&
蔣遜陪賀川去體檢,阿崇湊熱鬧。
醫生:「他的身體……」
半晌,還在看報告。
蔣遜:「!?」
賀川:「——」
阿崇:「醫生……他還能活多久?」
蔣遜:「&¥#@!」
賀川:「……」
醫生:「……小王,我的老花鏡呢?」
&
外出,吵架,誰也不理誰。
蔣遜走在前,賀川慢慢跟著。
冷戰持續。
賀川:「誰丟錢了?」
蔣遜回頭,看地上。
賀川:「誰把這麼大一搖錢樹丟了?」
說完,手拉手回去了。
&
蔣遜捂著肚子。
賀川:「怎麼了?」
蔣遜:「痛經。」
賀川:「你居然會痛經?」
蔣遜:「第一次。」
一個月後
賀川:「今天是什麼日子?」
蔣遜:「什麼?」
賀川:「你忘了?」
蔣遜:「忘了。」
賀川:「第一次痛經紀念日。」
蔣遜:「……」
&
西瓜終於吃完了。
晚餐時間。
賀川:「……」
蔣遜:「吃啊。」
賀川:「……」
蔣遜:「哦,胖師傅今天送來兩箱土雞蛋,雞蛋太多了,我又跟白夫人要了一個西瓜。」
賀川:「……」
&
賀川,三十四歲生日快樂!
&
麗人飯店裡一曲定情的那對夫妻辦事效率高,女方臨盆在即。
蔣遜:「預產期什麼時候啊?」
女方:「九月下旬,快吧?」
蔣遜:「真快啊。」
女方:「你呢?什麼時候有好事啊?你們在一起這麼久了,還不結婚算個什麼事啊?」
蔣遜:「不急,他過完一個生日了。」
女方:「這跟生日有什麼關係啊!」
蔣遜走前,聽見屋子裡循環播放的歌:
我信愛,同樣信會失去愛
問此刻世上痴心漢子有幾個
相識相愛相懷疑
離離合合我已覺討厭。
如此的熟悉。
&
蔣遜收到了在木喀資助的一個孩子寫來的信,決定過去一趟。
蔣遜:「你去不去?」
賀川:「我忙。」
蔣遜:「那我自己去了啊。」
賀川:>
晚上。
蔣遜打電話:「對,下周二就能到,不用來接我,你巴澤鄉出來也不方便。」
次日出發。
蔣遜:「你不是忙嗎?」
賀川把行李扔進車裡:「忙完了。」
&
轉機抵達河昌,第二天租車前往木喀,途徑雙鞍縣。
賀川去買東西,蔣遜走進一間銀飾店。
老闆:「隨便看看啊。」
蔣遜指著一對耳環:「那個多少?」
老闆:「28>
蔣遜:「價格還是沒變啊。」
老闆奇怪,突然看見了她脖子上戴著的項鍊,驚訝地指著她:「啊!你,是你!」
蔣遜:「耳環便宜點。」
&
抵達木喀,新校舍建造完工,蔣遜和賀川參加開學典禮。
孩子們送來瓜果蔬菜,校長親自下廚。
校長感慨:「有時候我很不明白,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好心人,這麼的善良。」
蔣遜:「人傻錢多。」
賀川:>
校長:「……」
&
入秋,蔣遜閒來無事買來毛線團。
賀川:「織什麼?」
蔣遜:「衣服,你的。」
蔣遜織啊織。
賀川路過。
蔣遜織啊織。
賀川再路過。
蔣遜:「織好了。」
賀川:「……」
蔣遜:「忘記袖子了,當裙子吧,將就一下。」
賀川:「…>
&
賀川幫蔣遜剪腳趾甲。
剪完第一個,蔣遜盯著他看。
剪完第二個,蔣遜盯著他看。
剪完第三個,蔣遜盯著他看。
剪完第四個,賀川:「看什麼看!」
蔣遜:「戀足癖,你得逞了!」
第五個,剪歪了咯。
&
新片上映。
電影院裡,全場聚精會神、泣不成聲。
蔣遜:「……」
賀川:「……」
賀川:「太無聊,可以做點其他活動。」
蔣遜:「在電影院進行的活動。」
十分鐘後。
蔣遜:「你闖到第幾關了?」
賀川:「465,你呢?」
蔣遜:>
消消樂,你正確的選擇!
&
冬天,挖筍。
挖太多了,兩人提著一籃子下山。
蹲路邊,誰也不吭聲。
邊上的婦女:「&¥#@」
賀川:「翻譯。」
蔣遜:「她說,男人要叫賣。」
賀川:「……五元一斤!」
賺了二十元,回家。
有人問路:「¥#!」
賀川:「¥@#!」
繼續上路。
蔣遜:「你會方言了?」
賀川:>
所以那婦女剛才是說:「你們以前是不是跟我買過荸薺啊?我記得你們啊,那個小伙子還要餵你吃,你不吃!哎喲,幹什麼不吃嘛,要不要再買點回去吃啊?」
&
除夕,麗人飯店。
白夫人也來了,賀川跟胖師傅說了幾句話。
上菜,西瓜炒蛋。
賀川:「白夫人>
白夫人:「……」
蔣遜:「……」
&
三八婦女節。
賀川帶蔣遜去動物園看豹子。
&
意外停電,兩人泡澡解暑。
一周後,又停電,兩人泡澡解暑。
三天後,又停電。
賀川進浴缸:「進來。」
蔣遜脫到一半,出去一趟,三分鐘後,浴室燈亮。
蔣遜:「沒什麼,電閘跳得太頻繁了。」
賀川:「……」
&
零點整,賀川耳朵不適,醒來。
蔣遜:「別動。」
賀川:「幹什麼?」
蔣遜:「讓你別動!」
賀川躺平,予取予求。
三分鐘後,月光下,左耳耳釘被摘,銀質耳環閃閃發亮。
蔣遜:「要不要結個婚?」
賀川:>
蔣遜:「……」
半晌,「賀川,三十五歲生日快樂!」
&
十月一日,哈弗車隊包圍明霞山。
浮雲台,司儀主持婚禮。
喜煙>
張妍溪、高安、阿崇、王瀟、冬冬、石林、白夫人、武立、水叔悉數到場,卓文發來簡訊。
仿佛回到那一天。
他們在不同的時間起步,從不同的方向走來,今天都站在同一個地方,踏上同一條路。
因為崎嶇,所以堅持,因為懂得妥協,所以才始終沒有放棄。
這是一條屠路,比她走過的任何路都要漫長。
明霞山,將為她見證。
&
出席基金會活動,登記姓名。
賀川寫上:賀川。
蔣遜:「幫我寫了。」
賀川:>
賀川再寫:賀太太。
&
定期體檢。
醫生:「你的身體……」
半晌,蔣遜:「護士,老花鏡呢?」
醫生戴上老花鏡:「別著急啊,你先生身體還不錯啊。」
蔣遜:「沒一點問題?」
醫生:「你覺得有什麼問題?」
蔣遜:「精子活躍度呢?」
醫生:「……」
賀川:「¥#@~!」
冷靜!
&
電話響起,蔣遜:>
麗人飯店小妹:「蔣姐,你病了?聲音怎麼這樣?」
蔣遜:「有事?」
麗人飯店小妹:「沒事,看你幾天沒過來,有點奇怪,你在家吧?」
蔣遜:「在呢。」
賀川幫她掛了電話。
賀川:「再來!」
蔣遜:「¥#@!」
冷靜!
&
賀川開車。
蔣遜:「……」
路虎超車。
蔣遜:「……」
吉利超車。
蔣遜:「……」
電動車超車。
蔣遜:「……」
自行車超車。
蔣遜:「……有必要麼?」
賀川:>
後座,蔣遜大腹便便。
&
蔣遜報了准媽媽班。
蔣遜:「我懶得出門。」
賀川:「那不去了。」
蔣遜:「那不行啊,我只是懶得出門!」
賀川:「……」
賀川開始早出晚歸,白天上課,晚上教學。
&
睡前。
蔣遜:「喜歡男孩女孩?」
賀川:「都喜歡。」
蔣遜:「名字想好了嗎?」
賀川:「嗯,叫娃娃。」
蔣遜:「?」
賀川:「男的叫男娃娃,女的叫女娃娃,好記。」
蔣遜:>
&
賀川打電話:「生了,剛生。」
石林:「什麼?預產期不是還有好幾天?你們在哪兒呢?」
轟轟轟。
賀川:「賽車場的休息室。」
石林:「……」
&
女娃娃的玩具是:轎車模型、公車模型、跑車模型、貨車模型,還有嘟嘟嘟小火車。
&
女娃娃學寫字。
女娃娃:「這就是你的名字!」
阿崇:「這不是我的名字!」
女娃娃:「這就是!」
阿崇:「這不是,我的名字這麼寫!」
女娃娃:「不是不是,是這麼寫!」
阿崇:「誰教你這麼寫的!」
女娃娃一指:「媽媽!」
阿崇怒目而視。
蔣遜吃著瓜子:「沒錯啊,你不就這個名字?阿蟲?」
阿崇仰天長嘆。
&
幼兒園演講:家裡的寶貝。
女娃娃:「我們家的寶貝,是兩件衣服和兩枚銀戒指,一個銀耳環,衣服是一件寶藍色,一件粉紅色,好像是爸爸媽媽在剛剛認識的時候買的。都破了,他們捨不得扔,也捨不得穿。銀戒指好像是三十八塊錢買來的,爸爸媽媽藏得很牢,銀耳環最貴了,不過只有一隻,一隻便宜點!」
下課。
小朋友:「這個給你吃。」
&個也給你。」
&有這個。」
女娃娃:「為什麼都給我?」
&為你家窮!」
女娃娃:「……好吧。」
&
蔣遜洗車,女娃娃打下手。
女娃娃滿手泡沫,洗得很勤快。
蔣遜欣慰地看著。
過了會兒,蔣遜:「你從哪兒拿的清潔劑?」
女娃娃:「浴室啊!」
蔣遜:「?」
女娃娃:「洗香香的瓶子啊!」
蔣遜:「……」
&
風和日麗,明霞山。
山道上,行人車流紛紛避讓一輛粉色無照跑車。
車上女子戴墨鏡,著紅色賽車服,扎兩個羊角辮。
一揮手:「上來!」
三歲小男孩屁顛屁顛上了車。
眾人繼續避讓。
粉色無照電動兒童跑車,緩緩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