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間花香 第64章 不賣

    四更天城門打開的同時城內的四大糧鋪也在卸門板，閉門停業十多天今天開始售糧。書神屋 m.shushenwu.com

    李記糧鋪的門板剛卸了一扇，排隊的人群突然就亂了，一陣擁擠地往前沖。

    「都退後！」一聲猛喝，震得聽者一陣心顫，只見從糧鋪內走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軍校，身後並排站著十個手握佩刀的軍士。

    「僕射將軍府令」軍校道

    排隊的人們聞言都下跪，錢一強和錢一亮也害怕地跟著跪下去

    「自今日起，蒙省境內所有糧鋪都開門營業，凡查出有乘機囤積抬價者一律抄沒財產，每日的售價必須報領主府定奪。凡蒙省境內十五歲以上者每人每月可購買十五斤糧食，十五歲以下者每人每月可購買十斤糧食，憑戶籍簿購糧，購買當月糧食後都將加蓋糧鋪印章以作佐證。」軍校說完，衝著身邊的軍士們一揮手，一個軍士將今日糧價的告示貼在店鋪內，其他幾位軍士用帶刀鞘的佩刀喝令眾人排隊。

    錢一強擠上前去看告示「蜀黍四十文一斤，糙米六十文一斤」

    「什麼？這麼貴！還要人活嗎？」周圍聽到的人表達不滿。

    「說什麼呢！你們知道什麼？今天開市，所有糧鋪會將存糧售罄，從明天開始再出售給你們的就是北關將士省下來的軍糧。現在咱們蒙省北有韃靼人屯兵伺機而動，南有背信棄義的陳國人想乘危而入，而其他地方的援兵卻是短時間內難以到達，軍隊給養也不足。韃靼和陳國擺明了就是等著咱們蒙省自亂陣腳之後，瓜而分之。僕射將軍令蒙省境內開展自救自強護國行動，提議軍士們少吃一頓飯，讓百姓們能夠買到救命糧。全省上下一心，堅持到秋收就有救了。」糧鋪掌柜的駁斥道。

    「啊！咱寧可自己餓著也不能讓軍士餓著，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各位父老鄉親聽我一句勸，家裡還有點存糧的，咱就少買些，摻些野菜的糊個口，各家再自己多想想辦法，現在時令還不晚，院裡屋外的多種些瓜菜，也能有個收成」一個個子高高的絡腮鬍子中年人號召道

    「這個人不會是特意找來的吧？誰家有存糧還跑這受罪哦」「就是，你看這長相就是當兵的」沒有人相應，卻有很多人私下裡如此議論。

    「強子，今年若不是你們家帶著大伙兒又是賣胃胃豆又是做牙刷，我家哪有錢買糧食。這會兒說不定都攜家帶口的去逃難了，是死是活的都說不定呢。」錢一亮感慨道

    「亮子哥，我爺爺不也是你二爺爺嗎，咱都是同宗連枝，一家子的血脈骨肉，外道了。」

    「是,一家人！」錢一亮重重地點了頭，努力將眼內的淚水壓制住。想起丟下自己一家連問一聲都不曾的祖父祖母和大伯父，下定決心以後一心一意跟著二太爺一家。

    而人群此時卻是自發的散去大半，

    就聽人群中，此起彼伏但卻大同小異的聲音。

    「買糧還要戶籍簿，小弟你快回家取去，我在這裡排著隊。」

    「知道了，大哥我這就跑回去」心急火燎跑走一位

    「這位大哥，我排在您前面，我家在巷口，我趕緊回去拿戶籍簿，您幫我占個位置好吧。」

    「兄弟，今日糧鋪到底賣多少糧食咱都不知道，誰敢給你留位置？後面還有好多人呢，再說要是就剩下這一份了，自然是我買了。」

    「哎，這麼長的隊，重頭排只怕今日都買不到了。」

    「兄弟，看你也不易，還是快去快回吧,要是買不著今天的，也能先把明天的隊先排上。」

    「對，快去快回，不管到哪朝哪代都是咱老百姓倒霉。」垂頭喪氣跑走一位。

    「亮子哥，幸虧臨出門的時候爺爺他們讓咱把戶籍簿都帶上，否則今天是一粒糧食也買不到。」錢一強附著錢一亮耳邊道

    「要不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今日能買上糧食咱立馬就往家裡趕，我擔心有人搶糧呢。我家六口人只能買六十斤糧食，我打算買十斤糙米，我兒子還小，糙米能給他補個米湯喝，再買五十斤蜀黍，說是六十斤去掉殼和砂石能有個五十五斤就頂了大天了。」

    「砂石？」錢一強驚訝

    「小兄弟，你哥哥說的對，摻了砂石可以多賣錢呢。糧店收農戶糧食的時候蜀黍只給五文錢，要是有點砂石還要扣除分量。可他們往外賣的時候，卻是往裡摻砂石」邊上一個青年人插話道

    錢一強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自己家買糧都是去的鎮上的李記糧鋪，頓頓飯都要先挑揀一邊砂石。什麼時候自家能不用餓著肚子賣糧食還錢呢。

    「強子，你帶的錢夠嗎，我還有剩餘，可以借給你一些」

    「夠，我們家和我大哥一家合起來才只能買一百二十五斤糧，小文勝還沒有登戶籍，他的口糧沒有，我打算全買成蜀黍。出門時沒想到會限制購糧，想的是要是有糧就多買些，銀子帶足了。幸虧帶的銀子多，這糧價這麼高，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趕上。」

    「別說你了，你也就剛十六周歲吧，我今年都二十一了，也是第一次買五十文一斤的蜀黍呢。」邊上的青年人再次插話。

    「你們買不買？不買一邊去！」一個鞭子抽到錢一強的後背上，軍校一手提起錢一強的衣領就要往外拉

    「我買，我買，軍爺我買。剛才我前面有兩個人，誰知道到位置了卻突然都走了。我沒有注意到，我錯了，我家裡老小還等著糧食下鍋呢。」錢一強不敢掙扎只好扯著脖子喊，錢一亮堵住軍校的去路鞠躬作揖，順手塞過去二錢銀子。那位軍校也不為難就勢放手，錢一強和錢一亮對著軍校屈躬行禮，然後趕緊把手裡的戶籍簿交給糧鋪掌柜的。

    「梁鎮人？鎮上也有李記糧鋪，去那裡買吧。下一個」

    「掌柜的，您行行好！十天前我們鎮上的糧鋪就關門了，我們兄弟把周邊的縣鎮都跑遍了，沒有一家糧鋪賣糧。不得已我們兄弟才來的省城，呆了這些天好容易趕上您鋪子賣糧，您就高抬貴手吧。我們鎮子又小又偏，平時鎮上的糧鋪就生意紅火，估計等我們趕回去就買不上了。」錢一亮解釋道

    「我們家裡人都等米下鍋呢，我們出來前家裡人一天就喝兩碗稀粥，那粥都能照見人影。我們也是蒙省人呀，雖不住省城但是我們也有權利在您鋪子裡買糧，是不？我聽剛才這位軍爺說僕射將軍下令蒙省人都可以買，並沒有說省城的糧店只給省城人賣糧的。您就賣給我們吧。」錢一亮道

    糧鋪的掌柜覺得在人前丟了面子，更是沒有好臉色。

    「我哪裡知道你們買回去是自個吃還是加價哄抬糧價賺昧心錢！省城的人只要有加價倒賣的，就絕不可能瞞得過我們鋪子的眼睛，休得多言，回梁鎮買去。下一位，沒有人買嗎，那就關門」掌柜的惡聲惡氣道。

    後面的青年人趕緊上前，遞上戶籍簿「我買一百斤蜀黍」，再也無人關注錢家兄弟的遭遇，都排緊了隊。

    「軍爺，您給說說，我們都是普通老百姓，您看這戶籍簿，我們都是農戶，您再看我們的穿著，哪有我們這麼窮酸的投機商人呀。您可一定給主持個公道呀。」兄弟倆都快要急瘋了，壯著膽子求軍校說情。

    「休得多言，拉出去」軍校同刀鞘頂著錢一亮的胸口就推了出去，他畢竟有武藝在身，錢一亮即便是多年地里做活也頂不住這一下，竟是踉蹌著往後退了七八步之後，倒在地上。

    一時就有兩個士兵一人拽一隻胳膊就拖到街對面，錢一亮被打得起了火氣，嘴裡兀自喊著，憑什麼不賣我糧之類的話。錢一強急忙從士兵手裡搶下錢一亮，趁著兩人下狠手之前一人胡亂塞了塊銀子，也沒有看到底給出去多少，兩個士兵收了銀子也就罷手，臨走之前還其中一人踢了錢一亮一腳。

    「亮子哥，你還好吧？」錢一強用手抹去錢一亮嘴角的血跡，錢一亮搖搖頭，「我沒事」嘴一張，血又流了出來。

    「不行，你傷的不輕，我送你去找秦大夫看看」說著背起錢一亮就往保和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