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陸晨霜、紅鸞和孫婉婉三個小青年被叫上玉石台階問話,不久後一頭霧水地走下來。
屠天默不作聲,自顧自地吃喝著。
接下來,所有青年都被叫了個遍,問話時間或長或短。在玉石台階下明顯能看到他們都把從仙府得來的法寶讓老輩們一一過目了一遍。
屠天暗道無恥。這肯定是要搜出那樣終極造化了,而它正在自己手中。不過他很安心,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玩意兒躲在哪裡,不相信他們有那麼大本事能從自己的身體中把它拘出來。
終於輪到他們這幾人了,莫問天、妖鬼魔、青年散修和齊守宗一起被叫了上去,獨獨把屠天落下了。
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
莫問天和齊守宗的表情一直很沉穩,青年散修的臉色卻陰晴不定,好像還跟老輩們爭辯了幾句,至於妖鬼魔,從頭到尾都一副孫子樣,笑呵呵的,點頭哈腰的,把在仙府中得到的小寶貝統統拿了出來,還作勢要孝敬給老輩們。當然,老輩們礙於面子是不會收取的。
等他們下來後,天機真人撤掉禁制,宏聲說道:「諸位小友,今天的宴席就先到此,房間都已經為你們準備好,先好好歇息一晚,明日我會派弟子帶大家參觀百兵。但有所需儘管提出,就當是在自己門派一樣。齊昊小友暫請留步,我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屠天無奈,剛剛起身隨大家一起走也不過是裝裝樣子,果然是被叫住了。他把瓶瓶罐罐的往玉石桌上一攤,一副「看你能把我奈何」的樣子。
老輩們都圍了過來,這一次布下了重重禁制,別說聲音,連光線都遮蔽了。
「小娃娃真不懂事,老前輩們過來了你還坐著紋絲不動,你的師父沒有教你怎麼尊師重道嗎?」屠天不用抬頭就知道是誰,早在仙府就已結下因果,不可能善了。
他淡漠地掃了那些老輩們一眼,說道:「說事吧。不用兜圈子。」
鏵辰子陰鷙地道:「哈哈,人小脾氣倒不小。你的長輩是哪一個,說出來讓老夫聽聽,說不定還認識呢,不知是哪一個晚輩。」
屠天面無表情地道:「九劍道尊,你認識嗎?」
「這……嘶……」
老輩們拿捏不定了,他們已經從剛才的問話中知道屠天有一件樹形法寶了,揮動間劍氣縱橫,威力可怖,與對古代傳說中的一樣仙寶的描述非常貼近,但究竟是他本身就有的呢,還是從仙府中得來的就不敢斷定了。若是後者,這個孩子無疑是一個誰都惹不起的刺兒頭。把他背後的人惹出來,非攪得天翻地覆不可。莫說九劍道尊那等神仙大能親臨,就是他的隨意一個傳承者站在這兒,他們都得恭恭敬敬喊一聲前輩。
這時天機真人微笑著道:「小友不要誤會,我們並無惡意。只是想詢問一些關於仙府中的事。你要是願意就把你知道的跟我們說說,要是不願意我們也決不強求。」
屠天點點頭:「規矩我懂。都在這兒了,你們自己看吧。」
玉石桌上擺著一株九片劍葉的小樹苗,一張讓人汗毛倒豎的古琴,一口黯淡如泥巴似的飛劍,還有一個瓶子,一個乾坤袋。
天機真人拿起那個大瓶子,微微感應了一下,忽然面色大變。
「如何?」碧軒急切問道。
天機真人把瓶子遞給回春真人,說道:「島主可曾將『歲月』仙鈴借給了令愛?」
碧軒一怔,點頭道:「不錯。我怕她發生意外,留給她做最後保命之用。」
「恰恰是它險些要了令嬡的命。虧得這位小友把她裝進了靜心寶瓶,不然……島主可真是捨得啊,連仙器都敢讓女兒隨身攜帶。」
「這……我初時也未想這麼多,只是覺得有個保命的東西更踏實一些,就拿給了她。快讓我看看她怎麼樣了。」
「不可!」回春真人急忙推開了他的手,說道:「一旦開瓶令元氣外泄,她必死無疑。這事要從長計議。老弟也真夠糊塗啊,她一個金丹修者豈是能夠動用仙器的?便是你我也是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才會用,唉……」
「真人教訓的是,還請救救我的女兒。」碧軒已經急出冷汗了。
回春真人點頭:「一縷生機,或許還有辦法。不過我們要多多布置一番了。你得感謝這位小友啊,看得出她是在瓶外受的傷,又被裝入了瓶中,這種舉動,我以一顆醫者之心斷定,完全是出於一片仁義之心啊。」
「齊昊小友,無論事情經過如何,我碧軒此時只有感激之意!多謝你能救小女一命,此恩碧軒沒齒難忘!」
屠天面色終於緩和,施禮道:「島主客氣!事實上她的確是為了對付我才動用那件仙器的。」
碧軒道:「無論如何,最終是你救了她。碧軒恩怨分明,不會連這等道理也拎不清。」
天機真人笑道:「島主果然真性情,讓人欽佩。小友也不錯,敢作敢當,光明磊落……」
「且慢!」鏵辰子冷不丁打斷了天機真人,說道:「我看未必,我的弟子說不定就是他殺害的。這個小崽子城府極深,表面仁義,內心恐怕陰毒得很。讓我來探一探他的神識,一切就都明白了。」
他伸手就向屠天抓來,毫不猶豫。
屠天大怒,罵道:「鏵辰匹夫,你欺人太甚!」一邊急速後退。
天機真人急道:「道兄,不可!」
鏵辰子嘿嘿陰笑:「有何不可。他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給他撐腰。」他繼續抓向屠天的頭顱,要強搜神識。
碧軒一掌劈來,斬向他的手臂,「轟!」鏵辰子與他對了一掌,溢出的氣勁瞬間把屠天掀飛出去,撞在了禁制上,感覺五臟都要移位了。
「碧軒,你要與我一戰嗎?」鏵辰子轉身,神色陰冷。
「戰便戰,我在此,無人可動他。」碧軒毫不退讓。
「島主,且聽小妹一言。」玄光洞的月馨真人擋在碧軒身前,「我覺得還是讓鏵辰子師兄探一探他比較妥當,此子來歷不明,功法奇異,一個人能奪得如此多的重寶,必有詭秘,恐防有詐啊!」
「不錯,姜某也覺得該弄個清楚。」
說話者是散修姜知棋。
另一人也站出來,道:「確實該弄清楚。此子武器十分凶厲,似是鬼氣淬鍊,只怕是某個邪派的餘孽。」
形勢已經明朗了,反對者只有三人,贊成者卻有四人,另外四人在坐山觀虎鬥。
屠天明了,有人眼紅他的寶物了,要找個由頭從他手中奪走。若是他被探神識後,發現沒有高人給他撐腰,鐵定免不了一死。
「嘿嘿,小子,你倒是逃呀,能逃得出老夫的手掌心嗎?」鏵辰子再次向屠天抓來。碧軒就要阻止,卻被月馨真人和姜知棋攔住。
屠天一下想到了青涯,月馨真人是他的師父,如此堅決要害他,必然是聽信了他的某些話。
回春真人正要上前勸解,天機真人沖他搖了搖頭,暗中傳音道:「這些人貪念已起,我們攔不住的。不過我看那位小友鎮定的很,也許有什麼手段也未可知,我們還是等一等再說吧。」
鏵辰子貓戲老鼠一樣,一隻大手不緊不慢地追著屠天,他很希望屠天能耍點手段反擊,這樣他就有藉口當場擊殺他了。
屠天忍無可忍,再次掠過玉石桌時把那張凶琴抓了起來,照著那隻大手就拍了下去。
「咚!」
兩人同時一顫,屠天被震飛出去,那隻大手也崩碎了。不過這並非他的真正肢體,而是一種法相。
「好厲害!」
鏵辰子貪婪之色更甚。又化出一隻大手,直接去抓那把琴。
其他幾位也都心神不寧,恨不得取而代之。但是顯然不會在此刻出手去搶,免得給別人徒留下話柄。
也有清醒的人,比如天機真人和回春真人,他們看到屠天僅僅是被震飛,一點沒有受傷,都格外震驚。相視一眼,彼此傳音道:「此子好強的肉身。」「尚未築基就堪比元嬰境了!」
屠天一躍而起,抱著凶琴再次與那光手對轟了一記。
「轟!」
連禁制都顫抖不已。
屠天又一次倒飛出去,雙臂酸麻,幾乎拿不住琴了。
鏵辰子大叫一聲「好寶貝」,整個人都向屠天撲去,要奪他的琴。
「此子兇悍,我來助道兄一臂之力。」姜知棋祭出一跟繩索,將屠天牢牢捆住,就要拉他過去。
「放手!」鏵辰子喝道,「用不著你幫忙。」
他祭出一把巨大的黃金剪刀,去剪那根繩索。
姜知棋陡然一抖繩索,將屠天甩飛過來,一邊喝問:「道兄這是何意,我是在幫你啊。」
「明知故問!虛偽!」鏵辰子大掌拍向姜知棋,另一隻手又去抓屠天。
姜知棋以指破掌,繩索如鞭,抽向鏵辰子。「你莫非是想奪占他的仙琴?」
「嘿,你不也如此嗎?不要再假惺惺了,在場諸位恐怕都有此念吧。仙器本就難求,何況這一件如此特別,誰不想據為己有?我鏵辰子不像你們那麼虛偽,想要就直接搶,你們就繼續裝矜持吧,哈哈哈。」
「哼,既然話已說開,那便各憑手段吧。」
兩人把屠天夾在中間,互毆了起來。
屠天緊緊抱著凶琴,如同風暴中的小船般跌來撞去,卻死也不肯撒手,然而他暗暗覺察出了不對勁,低頭看時,只見凶琴骷髏上的兩個眼窩紅光熾盛,仿佛要把人心神吞噬進去一般。
原來如此!他瞬間明白,是這隻凶琴在搞鬼,把他們的貪婪無限放大了,以至於連面具都不屑於戴了。
想明白以後,他立刻凝神,將那股貪婪壓制下去,果斷將凶琴扔向月馨真人。自己則逃到玉石桌前抓起那口土屬性飛劍抱在懷裡,溫潤寬厚的感覺像一股暖流流入心田,讓他越發清醒。
「師弟,師弟?」回春真人在天機真人的腦顱上輕輕拍了一掌,注入一股清流。天機真人激靈靈回過神來,看了看師兄,搖頭苦笑道:「連我都著了道!好厲害的一張琴。還是師兄你道基深厚啊!」
回春真人凝重地道:「你太過執迷推算了,以後要收一收心。先不說這個了,我們把禁制移進仙樓。免得他們拆了咱家房子。」
「是,師兄!」
此時,除了青嵐福地的婧宸女真人外,其他人都逐一捲入混戰了,他們就像是一堆乾柴,只要有一點火星過來撩撥,立馬就著,連碧軒也不例外。這一切其實都發生在短短的幾個呼吸內,他們毫無防備,被凶琴給得逞了。凶琴增強的不光是貪婪,還有戰意、憤怒以及痴迷等。
停於山門處的仙樓被挪移了過來,下層所有的門都已消失,只剩下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自從浮出鶴鳴湖後,它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也不知那些寶物都哪裡去了,而頂層的那九件寶物倒是被老輩們收走了。現在都在天機真人的空間法器中,尚未決定如何分配,不然鏵辰子也就不會在筵席上上演那麼一齣戲了。仙府主人這一手,頗有二桃殺三士之效。
屠天被從禁制中施放出來,那三個清醒的人合力將禁制連同那些陷入狂亂的人移進仙樓。
「小友,你可是帶出來一件禍害啊!」回春真人道。
屠天一本正經地道:「是他們本身太貪,真人也受了凶琴蠱惑,卻不見得像他們一樣。」
回春真人啞然。這小傢伙還挺會說話的,一則道出了事實,二則不著痕跡地就拍了他一記馬屁,尤其他知道屠天不是有意要拍馬屁,而是純粹發自於一顆赤子之心,毫無瑕偽,聽著就更叫人舒坦了。況且,屠天的話雖凌厲了些,但誰也無法振振有詞地說些冠冕話來反駁他,畢竟這位少年也沒有受到凶琴的影響,只憑這一點就足以讓老輩們臉紅了。
屠天道:「三位前輩無不心知肚明,他們當中有人實際是清醒的,不過為了奪我法寶,故意裝瘋賣傻罷了。到時候大不了把自己的貪念歸咎於寶琴,我可有說錯?」
婧宸真人眸光灼灼,多看了他幾眼,聲音清凌凌的,像銀雪山脈流淌下來的聖水,說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把它拿出來?看你有恃無恐的樣子,莫非真的不把我們這些老輩放在眼裡?」
「豈敢!」屠天拱手道,「我只是深知你們有一百種辦法能從我身上搜出它來,還不如自己乖乖拿出來的好呢,最起碼不用遭受像搜魂這樣的酷刑。小子還想懇求三位前輩主持公道呢,我在仙府九死一生才得到仙琴,未料出來後會遭此待遇,心中委實覺得委屈,對求仙之道也產生質疑。前輩是否覺得小子的想法過分?」
三人都沉默不語。這些話出自一個少年之口,讓他們驚詫,更讓他們汗顏。修仙道本不是如此,不過人心不古,世風日下,今世的仙路的確有些髒了,可這也不是他們所能左右的。
「小友儘管放心,我們會給你一個說法的!不過有一件事情還需要小友如實告知,除了這幾樣東西外,你就再沒有得到別的什麼?」天機真人問。
屠天道:「我還得到過一株凝露三葉蘭,不過我已經用掉了。我還得到一塊臥牛仙金,正是這塊石頭令我和貴派弟子以及碧石島產生衝突,一氣之下我就將其分成了十份,其中三份已經贈給了幾位朋友,想必前輩也已經看到過了。其它的都在這隻乾坤袋中,前輩請看。」
他把切成碎塊並且頭尾不接的青牛仙金倒出來。
天機真人閉著眼睛掐指推算,一邊道:「不應該呀!如果無人得到那樣造化,仙樓是不會來到這片空間的,因為仙樓本就是為那樣東西而存在的。」
屠天聽了心裡猛然一驚,思索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還欠缺的那樣東西仍在仙樓之中?
看來,有必要再打打仙樓的主意了。因為缺少一樣,其實就等於什麼都沒有得到。女仙將鴉王的傳承看得如此重要,分成好幾個部分,足見其價值無量。
回春真人拍了拍天機真人的肩膀,嘆氣道:「師弟啊,你仍是執迷不悟嗎?天機豈可算盡?你若再不醒悟,怕是難過斬屍劫那一關啊!古來多少天驕,都是在那一關隕落的,並非他們資質不佳,實在是資質太好了,以至於忘了仁心人性,使得天道不容。」
天機真人如受當頭棒喝,立即停止推算,施禮道:「師兄教誨的是!」
屠天對回春真人大有好感,他發自內心覺得,這才是仙家風範,修仙者人人都應該像他這樣,否則仙界也不過是另外一個紅塵俗世罷了。
他恭敬地給回春真人行了一禮。
回春真人笑問:「小友這是何意?」
屠天誠懇說道:「真人胸襟令小子欽佩,若他日真人需要小子援手,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哈哈,小友好氣魄,好志向。那我先行道謝了!」回春真人樂呵呵地道,並鄭重回禮,他並不認為這是小孩子話,隱隱已經預感到,這個少年會給這個世界帶來驚天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