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姑娘盯著那一團被子,雙眼微微一眯,將被子徹底掀開,大聲道「那對夫妻,男的叫龐立德,女的叫崔玉。他們有一個獨生子,就叫龐飛,我說的對不對,飛哥哥。」
龐義空背對著她,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這幾個名字還是她好不容易打探到的,「我不知道這些年你們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可你腰帶上的那個紋路我始終記得,還有你胸口那顆痣,我已經通過蒲先生再三確認,你為什麼不敢承認。」
屋子裡剎那間安靜的可以,紗姑娘盯著床上了一團背影,久久無法言語。
她知道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這個人,就是自己苦苦找了很多年的飛哥哥。可是她不知道這,些年他們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曾經開朗熱情的男孩,會變成現今這樣。
雖然他滿嘴毒話,可每一句話里,紗姑娘都能感覺到抑制不住的悲傷。這或許是因為自己的情緒作祟,但是紗姑娘就是無法遏制內心的懷疑。
床上的人微微動了一下,正當紗姑娘以為,他要起身回答自己時,龐義空卻露出一個詭異的表情。
他對紗姑娘勾勾手指,紗姑娘不自覺走向他。才一走近,就被龐義空幾個動作捆住手腳。
只能說是清閒安靜的夜色中,一個黑影被人從屋子裡扔了出來。「大晚上的,不要發瘋,趕緊回去睡覺。」
龐義空鎖上門,屋內傳來這一句話後,燭火再次熄滅。
被扔在門外地板上,渾身酸痛的紗姑娘,掙脫捆在自己身上的一條腰帶,憤憤不平爬起來,使勁踹了一腳門。
「老娘不會放棄的,告訴你,老娘認定你了,你別想逃。」可無語回應她的,只有沉穩的呼吸聲。
紗姑娘側耳聽了聽,氣不過,再踹一腳門,憤憤離去。
第二日一早,關離再次出門。是為了掩飾他們的計劃,關離依舊是愁眉苦臉的樣子。誰看了她,都知道她家裡有倒霉事。
黑青等人該幹什麼繼續做什麼,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日子過得有條不絮,看著沒有波瀾,其實暗藏玄機。
關離提著籃子買了些東西,又去小良的家鋪子,打算買些糧油。
小良見她來,熱情招呼她。給多添了許多東西,並且關心的問了她最近情況如何。關離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告知他自己家中也有人中毒,小良同情點頭,讓她安心,事情總會解決的。
關離扯著禮貌的笑,跟他道別,因為糧油太重,她一個人是無法拿走,所以小良稍後會把她買的東西送過去。
關離提著一籃子的菜,慢悠悠往回走。走著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人跡稀少的巷子。一陣古怪的叫聲吸引她的注意力,關離再次抬頭,發現又一隻冠林鳥。
那隻鳥立在牆頭,眼神古古怪怪盯著關離。關於仔細看過去,確認它的嘴巴,還有羽毛上有幾根獨特的色彩。
不是說這種鳥很稀有?整個大越都找不出幾隻,為何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見這種鳥。
這是一種多麼詭異的緣分。
關於正在考慮是不是再一次放飛鏢,把這隻鳥弄死,去聽到一聲類似於哨子的聲音。
準確的說,像是口哨,而且很有規律。那隻鳥原本死死盯著關離,聽到哨聲之後,頭也不回,展翅離去。
關離本能反應,順著那隻鳥飛翔的方向追過去,直覺告訴她,這隻鳥絕對是人工飼養,她想看一看這背後飼養的主人到底是誰。
也是她運氣好,不過追出去一百多米,就發現那隻鳥飛進一間院子,再也沒有出來。這個地方十分偏僻,很少有人來,院子牆壁雖然看著高高的,但多少有些破敗。
關離忍不住後退幾步,打量這院子的大小,一陣風來,她聞到一股熟悉的臭味。
這就是一股鳥屎味,不僅如此,還是一種她非常熟悉的鳥,海鷗!
為什麼她會十分熟悉這種鳥呢?這就要感激她的師傅,龐義空。
在龐義空逼她練武,訓練她的那三年,她日日在海邊習武,海邊別的東西不多,海鷗挺多。
但凡她有一次不認真練武,龐義空就點住她的穴道,逼她在海邊蹲馬步。而且常常一蹲,就是一個多時辰。
那些該死的海鷗,把她當做木樁子,飛到她頭頂上站立不說,還在她身上拉屎。從此以後,關離再也不敢偷懶。
如今再聞到這個熟悉的屎味,關離蹙緊眉頭,捂著鼻子急急退後。
這不是什麼好的回憶,她轉身想要離開,可才走開幾步,又停下來。轉轉眼珠,她饒個位置來到院子的後方,借著牆壁發力,凳腳爬上牆頭。
這一看,差點從牆頭掉下去。
真是活久見,聽說過養鴿子,養雞的,還從沒有聽說過養海鷗的。這一整個院子裡,密密麻麻的鳥籠,簡直讓關離骨悚然。
但一看到那個地上的鳥屎,她再也扛不住,從牆頭跳下來。師傅留給她的陰影,再一次浮上心頭。
那種瀰漫全身的鳥屎味,怎麼洗都洗不乾淨。
關離提著菜籃子,匆匆忙忙往回跑。一回到家,二話不說燒水洗澡。
紗姑娘不知從哪裡弄來,一隻大龍蝦,一邊坐在院子裡啃,一邊瞪大眼看著關離一桶一桶,往房間裡提水。
今天的天氣不算太熱,現在才中午不到,她居然要洗澡?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關離才從屋裡出來。一邊往外走,一邊不斷聞著自己身上的味道。
此時紗姑娘,已經在啃螃蟹。關離看著一地的螃蟹殼還有龍蝦,十分驚訝「別告訴我,這都是你一個人吃的。」
看著地上這一堆,小山一樣高的食物殘渣,分量足夠三四個人吃。她不覺把眼睛望向紗姑娘的肚皮,果然,那裡已經鼓起來。
紗姑娘扔掉手中的蟹鉗子,再次拿過另一隻螃蟹,關離嚇得一把按住她「姐姐,再吃你的肚子就要爆了。」
紗姑娘甩開她的手,繼續開吃。一邊吐殼,一邊道「我的肚子自己清楚,心情不好,吃點東西換個情緒。倒是你,為什麼突然回來就洗澡?」
「你這是遇上什麼事?」
關離一邊梳理濕濕的頭髮,一邊抱怨「別提了,我今天又見到一隻冠林鳥,我好奇追上去,想看看那個飼養的主人是誰?結果發現那院子裡養了一院子的海鷗,你能想像嗎?」
紗姑娘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就有什麼特別的?」
「你不懂,我以前被我師傅折騰的時候,總是頭頂上會掉落一些海鷗屎。所以我現在一聞到那個味道就渾身難受,那一院子海鷗屎臭味,簡直是我的噩夢。」
「所以,我一回來就得洗澡,洗得乾乾淨淨,一絲臭味都聞不到,我心裡才舒坦。」
關離自言自語,全然沒發現紗姑娘聽她提起師傅二字時,神情開始恍惚。
關離什麼都沒發現,繼續說起她師父各種缺德事情,越說越覺得痛恨。
「你既然那麼討厭他,為什麼還要拜她為師?」紗姑娘面無表情看她。
關離噎住,總不能跟她說自己當時被錢財迷了眼,捨不得那一件送給徒弟的玉佩。她咽一咽口水,尷尬笑道「其實,他也不是一無是處。」
「那他有什麼用處?」紗姑娘說得漫不經心,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可是微微抖動的手出賣她的心意,只是關離沒有發現。
紗姑娘很想知道,有關那個人的一切。
「師傅的功夫是真好,他也是真心教我,救了我不止一次。他去玩吧,雖然嘴巴很毒,可是我知道,他心很好。」
關離無法否認,自己的師傅是個嘴硬心軟的男人。看著漫不經心,懟天懟地的樣子,其實一切看在眼裡,他真的關心一個人,不需要誰的回報,他會暗中把一切都做好。
阿離知道,龐義空暗中找過梁融,試探也好刺激也罷,凡事探查梁融真心的行為,他都做過。
他嘴上說的難聽,但其實很關心自己。他一定是仔細考察過梁融,才同意自己跟他走。
關離甚至有一種感覺,龐義空早已把梁融的底細摸清楚,也許連他家裡有沒有老婆孩子小妾,都清清楚楚。
他一定懷著嫁女兒的心情,把梁融里里外外摸得通透,確定梁融是個能託付終身的人,才勸自己跟梁融走。
關離的心思何其敏感,這一層怎麼會看不清楚。
紗姑娘聽得出神,又想起當年,去王都的路上。馬車有些簡陋,自己受過驚嚇,不僅渾身難受,而且食慾不佳。
道路有些顛簸,他們走得不太順。顛簸的馬車,讓紗姑娘一陣反胃。半路上,龐義空特意下馬車,為她買了舒適的軟墊。
還有一些小玩具零嘴,紗姑娘的心思,被那些東西吸引,終於不再反胃難受,平平安安到了王都。
後來每一次承受來自喬家的苦,紗姑娘的這段記憶就特越發清醒。那是唯一一個陌生男人,不帶任何目的的對自己好。
可是,可是為什麼,明明自己都已經表明身份,他卻始終不肯承認自己。分開之後碰到他們經歷了什麼?龐家伯父伯母到底去哪裡了?
能讓一個人性情徹底大片,一定是非常痛苦的事,就像她當年一樣。
曾經的她,也曾天真浪漫,對喜歡風花雪月,喜愛春天裡飄落的花朵,喜愛小鳥明亮的叫聲。
可進入王都那一日開始,她所有的天真浪漫都碎成了渣子。
她曾經有多期待跟父親相遇,後來就有多真恨自己身上流的那個人的血。進入師門後,她再也沒有叫過喬玉薇這個名字。
旁人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自己姓殺,殺人的殺。可大概是因為她長得太美,人們不叫她殺姑娘,而叫她紗姑娘。
姓喬的滿門抄斬,沒有一個屍首完整。她很開心,這份仇恨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淡化。再後來,她接受了這個名字。
可為什麼沒有忘掉原來的名字?她說不清楚。也許是因為,玉薇這兩個字,是母親留給自己最後的念想。也許是一會,她從來沒有忘記,自己身體裡,留著骯髒的血液。
紗姑娘陷入自己的回憶,連阿離什麼時候走都沒發現。
關離好不容易等頭髮幹了,將頭髮捆成一個髮髻,眼看到中午,親手去做好午餐,送到梁融房內。
梁融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見到關離過來,才慢悠悠起身,露出一副虛弱的表情。
「你不是沒有中毒,怎麼這麼臉色這麼難看?」關離將餐盤放在他旁邊,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也沒有發燒。
梁融無賴笑笑,拉過她的手「演戲要演全套。」
「這裡也沒有外人,你演戲給誰看?」關離瞪他一眼,顯然沒有把欺騙的事放下。
梁融一點也不害怕,繼續笑吟吟,滿眼寵溺望著她「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汾王的厲害,你也見識到,咱們可不能有一絲僥倖心理。」
關離一聽,覺得也是。都說隔牆有耳,有些時候他們做得再密不透風,敵人也能通過各種細枝末節,挖出有用信息。
這可不是電視劇,每一個主角都會有光環。事實是,敵人遠比他們想的要聰明,而且很有可能成功。
現實里無論好人多麼好,成功的都有可能是壞人。
若是壞人永遠都在失敗,那這世道到哪裡還需要律法。就是因為好人太弱,總是被壞人欺負,這世道才有了律法這東西。
關離的神情,梁融看在眼裡,她猶豫的樣子,梁融就知道她心軟了。這傻丫頭,太容易相信別人。好像她信的人是自己,若是別的心懷不軌之人.....梁融微微眯眼,緊張道「這世上,除了我的話,誰的話你都不要全信。」
關離愣住,抬眼看他,又小心翼翼緊張看了看周圍,才湊近梁融小聲問「你是不是懷疑,咱們裡面有內奸?」不然怎麼會讓她對別人保持警惕?
梁融豎起手指,在唇邊噓了一聲,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小心隔牆有耳,你自己小心,記住我說的話就行。」
梁融並不去解釋自己心中隱藏的目的,反而給關離製造一種緊張氛圍。雖然看她嚇得臉色慘白,於心不忍,可寧願嚇一嚇她,也不願意她太過於相信旁人。
皇宮裡教給他的第一個生存法則,就是不要輕信別人。這麼多年,他的確努力相信別人,但刻在骨子裡的多疑,從來沒有徹底清除。
「那你懷疑是誰?」關離壓低聲音,距離梁融不過一個手指頭的距離。她絲毫沒有察覺,梁融雙眼中變幻的神色,還有漸漸粗重的喘息。
等她反應過來,是因為梁融半天不回話,她頭往上抬,才發現梁融黑漆漆的雙眼裡,是多麼炙熱的光。
關離嚇趕緊退後,可能梁融比她更快一點。一把將人拉進自己懷裡,緊緊抱住。
「別動,我就抱抱。」真是作死,明明不是時候,卻偏偏產生了不該產生的慾念。這個傻丫頭,為什麼對自己有這麼恐怖的影響力?
關離一動不敢動,哪怕跟他已經確立關係,可面對這種場景,她依然是個不知所措的新手。
他們分明已經糾纏過好幾次,但她還是無法適應,不是因為不愛他,而是因為,她總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想要流鼻血。
她真的不敢想以後,新婚之夜,她會不會堵著鼻子入洞房?
那一定是個十分丟臉的場面。
關離開始想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想紗姑娘,想黑青,想師父,想蒲先生。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想,唯獨不可以去想梁融魅惑的臉。
也不知過了多久,梁融終於平息下來。關離感覺到他身體放鬆,快速推開他跑出去。
梁融長長舒一口氣,悵然若失。汾王,真想現在就處理掉這堆破事。
夜裡晚飯時刻,關離在餐桌上,為眾人講起發現海鷗那件事。
她起初不過是將它當作玩笑說起,可說著說著,眾人就覺出不對來。
「我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養海鷗的,別說見,就連聽都沒聽過。」黑青在南海多年,這話可不是作假。海鷗對於南海某些人來說,就是海神的寵物。
雖然不至於將它捧到非常高的地位,但是人們卻從不獵殺海鳥,除非是活不下去。
像黑青這樣為了泄私憤,殺海鷗吃的,也是奇葩。
「對啊,這南海的海鷗就是天生天養,又不是什麼稀罕物種,誰會無端端去養這個,也沒人吃。」侯三也覺得意外,他的的確確沒見過有誰養過這玩意。
這幫鳥除了捕魚拉屎,還能幹什麼?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在這個時候。」許容城本就是多事之地,任何一件離奇的事,都可能藏著不可告人的陰謀。
梁融認定這地方有問題,他把目光轉向黑青,「你的人日夜在城中巡邏查找,為何之前沒有發現養海鷗的院子?」
黑青也愣住,按照關離的說法,這院子必然已經存在很久,為什麼之前沒有發現?他看向侯三,眼神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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