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滿心傲氣,一身反骨的沈驚覺,這會兒聽話的很,就像煎鍋里的一條剝了麟的魚一樣,說翻就翻。
唐俏兒見他乖乖順從,微微一怔,抿住緋唇。
男人強健寬厚的背部,毫無保留地袒露在她面前。
當那一大片觸目驚心的淤紫創傷映入眼帘的剎那,唐俏兒瞳孔地震,雖然極力克制情緒,但心臟還是止不住抽痛了一下。
見唐俏兒半響不說話,沈驚覺以為她是嚇到了,想轉過來,卻被她用力摁住。
「不要亂動,讓我好好瞧瞧。
」「醫生說慢慢養,會褪下去的。
」沈驚覺嗓音低磁,明明是自己受傷,卻像是在安慰她。
「不用你說,我自己長眼睛還看不出來嗎」唐俏兒直接沒好氣地懟了他一句。
男人被噎得嘆了口氣,哭笑不得,「以前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真看不出你脾氣這麼剛烈,嘴巴這麼厲害,膽子這麼肥。
」「以前的我是在偽裝自己,偽裝自己的目的是為了討好你。
」唐俏兒垂著長睫,指尖輕輕掠過他脊背的傷痕,檢查傷勢,語氣冰冷無溫,「我以為我件件有著落,事事有回應,對你體貼溫柔,無微不至,你就會對我日久生情。
後來認清你那無情無義的嘴臉後,我當然就退步抽身了,也不用再裝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我可真傻啊。
為了一個永遠不會愛上我的人把自己折騰得面目全非,真是不值得。
」沈驚覺呼吸猛窒,舌底都泛起苦味來。
他那個時候,豬油蒙了心,鑽了牛角尖。
從小到大受到的委屈與不公,讓他患得患失,擁有的總希望牢牢抓住,他可以接受失敗,但他忍受不了身邊的人棄他而去。
與其說,他是被金恩柔吸引了,倒不如說,是他走不出自己的心魔。
「唐俏兒……」「這邊看完了,翻面。
」唐俏兒拍了拍他的肩。
「醫生已經給我檢查過了……」「我信不過別人,我只信我自己,翻面。
」唐俏兒醫生馬甲上線,眼底一片看透生死的淡漠。
沈驚覺有些不明就裡,但大小姐說什麼他照做就是了,於是又將身軀翻了過來。
瞬間,他們目光交匯。
唐俏兒見到這強悍漂亮的八塊腹肌,她心裡像揣了只小兔子似地,不老實地蹦了蹦。
渣是真的渣,身材好是真的好。
唉,上輩子,她肯定是個大迷。
她穩住心神,在他的腿、胳膊、腹部輕輕按壓摸索,沉下心來為他做檢查。
沈驚覺凝視著她的深邃眼眸里閃爍著絲絲光亮,胸膛里某種情緒越來越激烈地翻騰著。
此時此刻,他很想,迫切地去證實一件事。
「還好,你是軍人出身,底子比普通人優越,沒有傷筋動骨,但你背後的淤青仍然不能小覷。
我家敏姨的家族製藥公司里最近新研製了一種外傷藥很管用,我回去問她要些,派人給你送過來。
」唐俏兒面無表情地交代著,纖細白嫩的手指摩挲過沈驚覺的肋骨處。
突然,她的手被男人一把攥住,旋即沈驚覺將她溫溫熱熱的掌心,輕摁在自己胸肌上。
唐俏兒愕然瞠目,心亂了套,「你!你這是幹什麼!」醉!了!她甚至一時分不清,是她被沈驚覺耍流氓了,還是她在耍沈驚覺的流氓!「這裡,不需要看一下嗎」男人直勾勾看著她,呼吸沉了幾分。
「不需要,放手!」唐俏兒心下一慌,用力與他拉扯。
豈料這重傷的男人力氣也大得驚人,只見他眸色一深,長臂猛然一拽,她便整個人都撲在了他身上,兩人同樣散發著熱意的身體就這樣緊緊貼合。
下一秒,沈驚覺那隻還扎著針頭的左手便摟住了她的細腰,只需一隻大手就將她死死禁錮在自己身上。
「沈……!」唐俏兒雙眸急得氤氳著水霧,剛啟紅唇,突如其來的吻便將她的話語盡數吞噬。
沈驚覺濕熱的薄唇慢慢揉碾著她嬌柔的唇瓣,品嘗到了甜頭的野獸一瞬間就失了控,發狠地撬開她的齒關,貪婪地攫取她的呼吸,她舌尖清甜的香津……唐俏兒被這意亂情迷的吻攪得腦子裡暈乎乎的,喉嚨里忍不住發出輕哼。
雙手十指在他胸肌上收攏,在他肌膚上留下羞恥的抓痕。
難堪、羞憤、委屈……好多小女人細膩敏感的心思就浮了上來。
霎時唐俏兒眼圈一紅,惡狠狠地咬住了沈驚覺的唇瓣!男人連眉心都不皺一下,就讓她這麼咬著,卻抱她更緊,更深。
腥甜氣息,在彼此口腔中彌散開。
沈驚覺默默承受著她給他的疼,卻沒有半分要放開她的意思。
直到唐俏兒的呼吸都要被他榨乾了,他才戀戀不捨地離開她。
兩人都喘得厲害,額上熱汗細細密密。
而沈驚覺的下唇,已經被她咬得血肉模糊了。
「沈驚覺,別以為你救了我……就可以為所欲為!」唐俏兒粗喘著,雙頰滾熱,幾乎是在對他吼了。
「是你自己說的。
」沈驚覺深深凝視著她,指腹摩挲過唇瓣上的血跡,「你說,你會還我一個人情,只要不太過分的,都可以。
」「這還不過分這還不算過分!」音落,唐俏兒眼淚就撲簌簌落下來。
她全然沒意識到自己哭了,只一味地沖沈驚覺發脾氣,「你什麼時候才能放過我不是都離婚了嗎不是你把我攆走的嗎!你這個混蛋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別再欺負我!我已經不愛你了你沒資格碰我!」「我後悔了。
」沈驚覺嗓音乾澀暗啞地說出這四個字,他的眼底忽然也濕潤了。
只是他不像唐俏兒,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放飛自我,喜怒哀樂憑高興的資格。
他沒有這樣的資格,這二十多年來他過度壓抑,高度克制,已經不懂怎麼準確地表達情感,表達內心的感受了。
「你說什麼」唐俏兒神情一愕,美眸圓睜。
「唐俏兒,我後悔了。
」沈驚覺再度重複,聲音輕輕的,卻無比堅定,「我後悔和你離婚,後悔放你走了。
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嗎」讓我們。
重新開始從哪裡開始呢,沈驚覺你連這十三年來,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都不知道,你連我們之間失去過一個孩子都不知道,就要和我重新開始……你怎麼敢說出口的呀。
唐俏兒晶瑩的美眸漸漸暗沉下來,不見一絲欣喜的情緒,仿佛落入塵埃的夜明珠。
沈驚覺見她表情冰冷,心緊縮成一團,滿腔熱血,漸漸轉涼。
「沈驚覺,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結束了你懂是什麼意思嗎就是沒有以後了。
」唐俏兒眼裡閃爍著晶瑩,卻不妨礙她冷酷絕情,「你和我之間,連蘭因絮果都算不上,從開始到現在,從我們結婚到離婚,步步是坎,處處是錯。
我爸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美好的愛情,一定是從頭到尾,一帆風順的。
你和我能有這短暫的三年夫妻緣分,靠的全是我踩碎自己的底線倒貼你,一味地委屈求全換來的。
這段支離破碎的感情,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跟你重新開始……我就這麼想不開」她的話是尖銳的刀,字字見血,刀刀誅心。
沈驚覺不甘心失去她,想再次去握她的手。
可這一次,她不會給他機會了,敏捷地避開,他狼狽地撲空。
「我發誓,不會了。
」沈驚覺粗重地喘了口氣,嗓音沙啞得厲害,「再也不會了,唐俏兒,這一次,你什麼都不用做,就那麼站在那就好。
換我……來追求你。
」唐俏兒心跳起伏得劇烈,就像兇猛陡峭的過山車,忽上忽下。
她掌心在冒汗,呼吸亂了,心臟也在讀秒。
「追求我你沈總之前不是說我是寡廉鮮恥,陰險狡詐的女人嗎我可不是金恩柔那樣嬌滴滴的小白蓮,你怎麼可能看得上我啊」唐俏兒吸了吸鼻子,冷傲揚唇,「再說現在的唐俏兒,可不是以前任你拿捏的白小小了。
追求我的人有得是,你覺得你這個上了黑名單的渣男,在我的一眾護花使者里,有什麼競爭力嗎」「唐俏兒,我是真的……」「別說了,我不想聽。
」唐俏兒雙手堵住耳朵,轉過身逃跑一樣快步向門外走,「今天你跟我說的這些話,我全當你腦震盪了在胡言亂語。
為你療傷,是因為我不想虧欠你。
等你傷好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砰地一聲,病房的門再次重重關上了。
沈驚覺眼底布滿血絲,想要觸碰她而僵硬在半空中的手,輕輕顫著,緩緩落下去。
「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
」離開沈驚覺的唐俏兒沒記著回去,而是找到韓羨,了解了一下病情,並拿走了檢查報告和病歷檔案。
想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因為剛才她給沈驚覺做了全方位初步檢查,情況有點糟糕,傷的真不算輕,處理不好很可能落下病根。
勞斯萊斯向海門方向駛去。
路上,林溯當司機,白塵燃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唐樾摟著唐俏兒坐在後排。
而唐俏兒懷裡一直抱著病歷和沈驚覺拍的片子,頭枕在大哥肩上,一聲又一聲地嘆氣。
情緒,肉眼可見的不振。
「怎麼了,俏俏心情好像很不好。
」唐樾偏過頭,輕輕摸了摸她柔嫩的臉頰,「是沈驚覺要不行了嗎」唐俏兒:「……」白塵燃回過頭,皺眉插嘴:「俏俏,沈驚覺要不行了那可是好事兒,你鬱悶什麼」唐俏兒:「…………」「阿燃,小妹是什麼性格的人你忘了嗎她是知恩圖報的人,且心地善良。
沈驚覺這次是因為救小妹受傷的,他要真有好歹,小妹心裡怎麼能過得去」唐樾輕嘆了一聲。
白塵燃還是氣憤,但也不好說什麼了。
「沈驚覺雖然傷得很重,但搶救及時,未危及性命。
」唐俏兒終於淡淡開口。
「那還好。
」唐樾迷惑地問,「既然如此,你還鬱悶什麼呢」「也沒什麼大事。
」唐俏兒頓了頓,輕輕地道,「就是沈驚覺,他說要追求我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