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錯滿盤皆輸,老艾就是那個下錯了的棋子,杜亦堅從沒想過警方會把腦筋動到老艾身上,年紀大了,有些東西就會想死死抓著,杜家現在的地位都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花費了他無數的心思,要他主動承認,萬萬辦不到。
他活著的時候達成了地位和名譽,死後他還想永垂不朽,他甚至計劃著要製作一個自己的雕像,放在國內首屈一指的醫療大學內,用他的名字命名學院。
死,他也要死得萬分光榮。
然,今天他發現這些美好的夢想即將毀於一旦,毀在眼前這個可以做她孫女的女孩身上。
皛皛等了多時,仍未見他有反應,只看到他額頭不斷滲出的冷汗,「看來杜老還是不想說了,那好,我就不麻煩您了,您可以回去了,至於老艾,一定是回不去了。」
能否從老艾嘴裡套到線索,她其實沒有把握,誰知道老艾是不是個愚忠的人。
愚忠,自古以來都會讓人覺得又可憐,又無奈。
她作勢起身,杜亦堅的心已經亂了,加上猜忌,他勢必不會讓老艾落入警方手裡。
他是一個長期生活在榮耀里的人,也是一個被人眾星拱月到老的人,對於這樣的人來說,名譽地位會比命還重要。
「你等等!」
皛皛站起身,睥睨著他,「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等。」
此時,杜亦堅早已沒了主動權,但他不想放棄。
「要我說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條件?」她冷笑,「杜老是不是弄錯了,這裡可是警局。」
他竟然想到在警局向警方談條件,這是病急了亂投醫嗎?
杜亦堅雙眼凜冽的對上她的視線,「你應該清楚,我已經八十五歲了,有沒有明天還是兩說……」
皛皛心中咯噔了一下,他這是在告訴她,為了保護得來的地位和名譽,為了過去的醜陋不被揭穿,他隨時都可以去死。
死了一切就能解決了。
因為死無對證。
他是醫生,相比杜亦塵,他可能庸庸無為,但行醫幾十年,總會有點道行。
要一個年邁的老人突然去世,對懂得醫學的人來說,是件十分簡單的事。
最要緊的是,他要是現在就突然『發病』死了的話,整個s市公安局可能會萬劫不復。
皛皛暗暗握緊拳頭,她低估了杜亦堅對於名利的欲望。
「好,你說。」
審訊室外,曹震和景颯依舊捧著盒飯站著看裡頭的情形,專注的都忘了要吃飯,曹震聽到杜亦堅說的話後,心裡頭也直打鼓。
這老頭的殺手鐧太狠了。
「不行,我們得進去!」景颯也不笨,多轉了幾個彎,也就明白杜亦堅話里的意思了,「多一個人就能多一雙眼睛看著他,不讓他亂來。」
這老頭萬一真把自己弄死審訊室里,那她和師兄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警察逼供致使嫌疑人死亡』這種標題一出來,絕逼能上新聞頭條,到時候受人唾罵還是小打小鬧,搞不好走在路上就能被人套麻袋群毆。
她光想就覺得哆嗦。
曹震點了點頭,兩人剛抬腳,就被康熙制止了。
「不許進,進了只會刺激杜亦堅。」
景颯不依道:「不進去,我怕出大事。」
「你們倆用腦子好好想想,杜亦堅能開口和皛皛談條件,說明他已經孤注一擲了,從心理上他認為皛皛能做得了主,若你們倆貿然進去,杵在那,讓他又起了其他心思,說不定馬上就會一頭撞死。」
人在孤注一擲時,最好別讓他岔開心思,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曹震和景颯對望了一眼,抬起腳的又放了回去。
審訊室里,皛皛腦中千迴百轉,杜亦堅會突然想談條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也並不突兀,她甚至已經能猜到他的條件是什麼。
「願聞其詳!」
杜亦堅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睛,鬆散了一下,吐了一口濁氣後道,「第一個條件,放了老艾,不准再追究他襲警事兒,第二個條件……」他乾枯的手握成拳,指甲摳了摳掌心,這是他最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但如今,他不得不說出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亦塵是我的替身之事,警方不可以公布於眾,我提供活人作試驗體的事情,警方也不許再追究。」
即,免去他所有的罪責,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皛皛眯了眯眼,對於眼前這個老人,她真是打心眼裡的厭惡。
他竟然可以面無表情提出這樣的要求。
人命大如天,怎能說既往不咎,就既往不咎了。
那些被抓去做實驗的人,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有家人,有自己的生活,卻被杜家這對奇葩的孿生子給毀得渣都不剩。
她為此氣得胸腔里脹滿了怒氣,卻不能馬上就拒絕。
如果拒絕,杜亦堅絕對會做出自裁的事情。
杜亦堅目光里充滿了絕然,他的身體現在仿佛有顆即將被引燃的炸彈,只要對方不同意,他隨時都可以和對方同歸於盡。
這個殺手鐧讓皛皛有了一絲危機感。
外頭,景颯聽到他開出的條件,立刻叫罵道,「人渣,就沒見過比這老頭還渣的人。」
曹震看向皛皛,有點慶幸自己沒進去,如果他現
自己沒進去,如果他現在在裡面,一定會給杜亦堅一拳。
作為警察,怎麼能容許這種條件。
為了查案,警方雖然有所謂的污點證人,但沒有哪個污點證人能堪比杜亦堅犯下的罪孽。
這種人死了都應該被鞭屍。
皛皛靜默後,杜亦堅一直耐心的在等待,但她遲遲不開口,他就有些急了。
「你考慮的如何?」
皛皛目光平靜,半點都沒泄露出心中的所思所想,笑道,「杜老真會談條件,但你的條件是否能和提供的線索成正比,卻是現在我無法知道的。」
他的條件明顯就是獅子大開口,可萬一他提供的線索根本不值得一提,對警方如果沒有用,那警方豈不是等於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你想知道什麼,我就告訴你什麼,難道還不夠嗎?」
「為了能驗證你的線索有用,我先問你個問題。」
「你想問什麼?」
「你送活人給杜亦塵做實驗的時候,這些人中是否有孩子?」
「沒有,孩子在那種環境下根本活不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絲毫沒有負罪感。
皛皛眸光晃動了一下,「那你能告訴我屍坑案的兇手是誰嗎?」
一句話就噎住了杜亦堅。
皛皛擺擺手,「顯然你不能。」
「你剛才可不是這麼問的,你問的是杜芙肚子裡的孩子在哪裡?」
「沒錯,但現在你已經告訴了我,這孩子不是兇手。」
因為他不知道兇手是誰,那麼知道這個孩子下落的他,自然已經確定了這個孩子不是兇手。
這是一道很簡單的邏輯題。
而且,她最初的那個問題也不是隨便問的,杜亦堅的回答已經排除了一件事,那就是黃家塘杜家暗道里那間用來幽禁人的房間,牆上的畫並不是杜亦堅送去的實驗體,那這個孩子只可能是杜芙的孩子。
杜亦堅沒想自己又弄出這麼大個紕漏。
可這還遠遠不夠。
皛皛已經進入了最佳狀態。
「以你的剛才的表情,我可以判斷這孩子的確是你帶走的,按照現有的線索,我猜測杜芙當年應該知道了你用替身的事情,以此要挾你,讓你為他辦一件事,就是取出楊簫的肝臟……」
杜亦堅瞳孔立時就放大了。
瞳孔放大,代表她說的一點沒錯。
「除此,她可能也要挾你為她做墮胎手術。」
杜芙是那麼懼怕讓別人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充分說明了她對孩子的厭惡。
「但基於什麼原因,你並沒有為她做流產手術,她還是把孩子生了下來,後來孩子則被你帶走了,且現在依然與你有接觸,也就是你身邊的人,杜芙是你的女兒,她的孩子等於是你的外孫……你們存在著血緣關係……」
皛皛一邊說,一邊審視著他的臉部表情。
杜亦堅坐在對面,企圖冷靜自己的情緒,保持面無表情的狀態,但她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把利刃一般戳刺著他,他無法無動於衷。
臉頰,眼角,嘴角都下意識的微微顫動。
這些都逃不過皛皛的眼睛。
「依照你的性格,你不會將他作為孫子留在身邊,因為你要顧忌自己清譽,也要顧忌你那十分富有的妻子……」
杜家除了依靠他打造出來的榮光外,杜老夫人也功不可沒,若是沒有她的嫁妝,和娘家的財力,杜家的醫院不可能會發展的那麼迅速。
最好的醫療設備,最優秀的人才,沒有錢,什麼都留不住。
「你會將這個孩子託付給別人養,但你的控制欲,不會讓他離得太遠,因為你需要隨時知道他的情況。」
杜亦堅額頭上的汗,越冒越多。
「這個孩子會那麼讓你關注,必然有理由在,但絕不是什麼所謂的血緣關係。」
他這樣的人,眼中只會有名利,根本不會有什麼爺孫之情。
這也是她覺得疑惑的事情。
為了能讓杜亦塵成為自己的替身,他讓杜燕芳接近他,讓她成為了自己弟弟的女人,這樣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將杜芙的孩子帶走。
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他應該不屑一顧才對。而杜芙懷孕,孩子的父親卻至今是個謎。
除非這孩子有什麼他覺得可以利用的東西。
杜亦堅最在乎的是什麼,是杜家的名聲,他建立起來的榮耀。
據張又成搜查到的消息,杜亦堅的兩個兒子,包括兒子的兒子,在醫學上都沒有什麼建樹。
倒是有個關門弟子,非常出色,甚至有一度說他會將院長的位置給他。
那個關門弟子今年四十多歲……
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有些時候,答案其實就在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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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凍成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