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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書香
&碗了,收碗了,碗筷都放出來。」
獄卒提著大木桶沿著走道吆喝著,走到盛元寧這一間時,撿起分毫未動的飯盒,冷笑著將飯盒扔進木桶里,罵罵咧咧地繼續向前了。
&了大理寺,就算是王母娘娘那也是爛命一條!不吃不喝擺譜給誰看哪,改明兒裹床蓆子扔到亂葬崗……」
待到叫罵聲漸漸消失,監牢裡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盛元寧這才低下已經僵直的脖子,彎腰抱住了膝蓋。
這裡是大理寺監牢。時人說起這大理寺監牢,比起刑部的天牢還要懼怕幾分。
只因這大理寺有一位人稱白面閻王的大理寺卿,雖說他斷獄如神從無冤案,卻心狠手辣鐵血無情,進了大理寺的牢房,即便能出去,也別指望能完好無損的出去。
更何況,盛元寧根本沒指望能出去。
她頭上頂著的罪名,是謀反。
盛元寧撫平地上的沙土,拿手指在地上輕輕劃了兩個字。
趙琰。
&寧,這幾日倒春寒,莫要急著減衣裳,等我回來,咱們就去江南。」
這是趙琰對盛元寧說的最後一句話。
講完,他就匆匆出門了。
盛元寧曉得他要去為上月被廢的太子辦事,一面在家裡為他擔憂,一面也為可能的江南之行做起了準備,拾掇行囊,準備乾糧。
可她沒等到趙琰,卻等來了上門抄家的大理寺官兵。
她不相信,可大理寺的人拿出了趙琰通敵賣國的書信。她認得,的的確確是趙琰的字。
大理寺的人說,趙琰逃了,他們要查封趙府。
朱漆大門被貼上封條,她沒感覺,趙琰不在了,那裡也就不是家了。
只是她不相信,趙琰會丟下她一個人跑了。
可在牢裡等了這麼久,也沒有等到一絲他的消息。
走廊盡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像是有很多人進來了。
盛元寧沒有朝那邊打望。
時值多事之秋,牢中人滿為患,每天都有人進來,也每天都有人出去,當然,大多數人出去的時候,身上都裹了草蓆子。
她依舊呆坐著,沒留意到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
直到一雙精緻的繡鞋和水綠色的裙擺映入眼帘,她才微微抬起眼。
&月?」
秋月是堂姐元柔身邊最親近的丫鬟,從前見面,總要恭恭敬敬的喊她一聲三姑娘。
&膽,秋月姑姑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秋月身後的小太監尖聲尖氣的怒斥道。
也對,如今元柔姐姐貴為太子妃,她的丫鬟自然雞犬升天。
秋月拿足了派頭,微微一笑,吩咐道:「把門打開。」
門一開,秋月身後的兩個小太監便躥了進來,一人架起盛元寧一隻手,將她從地上提到半空,見她垂著頭,猛然伸手抓起她的頭髮,拎起來面對著秋月。
盛元寧哂笑:「我下月就要問斬,元柔姐姐連這麼幾日都等不下去了?」
&娘怎麼會把你這種賤命放在眼裡,不過是顧著大家都姓盛,怕你當街斬首失了顏面,讓我風風光光把你送走。」秋月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暗暗發狠。
明明盛元寧已經定了罪,偏偏太子卻說如今不宜血光太重,要等登基時赦了她。
盛元寧天生一副狐媚相,當初搶了盛元柔與趙琰的婚事,後來又招惹得太子對她念念不忘!
不僅該死,連著那張臉也該毀掉!
殺機一動,秋月的目光立即就變了,兩個小太監登時會意,一人扣住元寧口鼻,一人往她嘴裡灌藥。
片刻,元寧便覺得五臟都翻滾了起來。
痛,止不住的絞痛。
身體裡的所有東西仿佛都絞在了一處,擰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以至於元寧的臉都扭曲了起來。
兩個小太監將她往地上一扔,狠狠啐了一口。
元寧自知大限將至,掙扎著提起一口氣支起身子:「我……我爹娘如何了?」
秋月莞爾:「二老爺名滿天下,又是士林領袖,太子殿下自然不會為難,讓二老爺和二夫人回鄉思過。」
她瞧著元寧臉上的表情漸漸鬆弛,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濃了:「只是可惜,二老在回鄉的路上感染了鼠疫,無福消受太子的恩德。「
鼠疫?
元寧猛然抬起頭。
從京城回鄉的路都是好山川,怎會感染鼠疫?
&是可憐。二老爺清風明月了一輩子,末了染了鼠疫。聽說二老渾身上下連一塊好皮都沒剩下,那死狀,連驗了幾十年屍的老仵作看了都想吐呢!」
盛元柔!
元寧只覺得一股熱氣上涌,哇地噴出一大口血,整個人仿佛被抽乾了魂魄一般,癱在了地上。
小太監連踢了她幾腳,見她不動彈,蹲下身試過鼻息,這才恭恭敬敬對秋月回到:「姑姑,已經沒氣了。」
秋月面上並無喜色,反而戾氣全出,「死這麼快,真是便宜她了,把她的狐媚臉給我劃了!」
&
秋月只顧盯著元寧的臉,絲毫沒有留意到身後已經來了人。
&們是什麼人?竟然敢擅闖大理寺牢房!」
秋月回頭,便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挺直的身量,只看得出輪廓的漠然俊臉,仿佛是一尊冰冷的石像。
那人生得極高,比身後的衙差都要高出半個頭,天生就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
秋月雖然沒見過他,此時一看就知道他是名揚天下的大理寺卿陸行舟。
只不過遠遠打了個照面,便已經感受到他的目光傳遞過來的森然壓力。
她沒來由地生出了一種恐懼,拼命壓制內心的不安,「這位便是陸大人吧?久仰陸大人威名,我是太子妃娘娘身邊的女官秋月,奉娘娘之命來牢中探視一位掛念的親人。」
陸行舟不動聲色,走了過來,往牢裡瞥了一眼,方才呵斥秋月等人的黑衣侍衛立即走進牢房,踢掉太監手中帶血的小刀,試了元寧的鼻息。
&人,已經沒氣了。」說完,侍衛兩道銳利的目光嫌惡地往秋月那方掃去。
常年在刀口舔血的人,身上的殺氣自然不同常人,秋月被他一瞪,頓時往後倒退了半步。
她強穩心神,道:「陸大人,奴婢是奉太子妃娘娘的懿旨行事,還望大人能夠體諒。」
見陸行舟沒有說話,秋月心中稍安。
不管什麼狠角色,總不至於不給未來的皇后面子。
&已深,奴婢還要回東宮侍奉娘娘,不打擾大人辦案,奴婢告退了。」秋月說完,給身邊的人使一使眼色,匆匆從陸行舟身邊繞過。
&人……」黑衣侍衛小聲問。
&規矩辦。放他們進來的人,同罪。」
&
黑衣侍衛得了命令,略一頷首,提刀便往外追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遠了,陸行舟這才彎腰進了牢房。
地上的人早已沒了活氣,臉上被小太監用刀橫七豎八的劃了許多血道子,看起來更像一個鬼。
查封趙府的那天,是陸行舟親自帶人去的。
他記得,盛元寧出來的時候,走路都不太穩當,眼中似乎有淚,卻死死咬著唇不肯哭出來。
等到他在大理寺提審一干人等的時候,盛元寧像個一個木頭人。
陸行舟沒想到,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成了一個死人。
&人,已經妥了。」跟隨陸行舟多年的黑衣侍衛沒想到,向來高高在上的陸大人,竟然蹲在地上給盛元寧的屍體擦拭血跡。
大概是大人在驗屍吧。
&因是中毒,我已經查驗過了,沒有疑點。」
陸行舟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用衣袖把盛元寧臉上的血跡擦乾淨了,臉上的傷痕依舊觸目驚心。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陸大人對一個犯人如此留意,「大人,您與盛元寧是舊識?」
陸行舟眯了眯眼。
舊識,算不上。
那時候的盛元寧,滿心滿眼都是狀元郎趙琰,哪裡看得到旁人?
他卻清楚的記得,在皇覺寺里的驚鴻一瞥。
&日查抄穆王府的時候,是不是有副壽材?」陸行舟收起回憶,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
&我找人看了,是上百年的金絲楠木做的。」
&那個替她收殮。」
收殮?
大理寺抬出去那麼多死人,這還是頭一次用壽材收殮的。
何況從前的死人都是往城外亂葬崗一扔了事,這百年金絲楠木棺材往亂葬崗一停,當夜就能叫人扒得連顆釘子都不剩。
想來盛元寧的父親是名滿天下的大儒,或許大人曾經受過指點,有師生之誼。這樣想,也就說得通了。
繼續問,「大人,屬下該將盛元寧安葬在何處?」
陸行舟眯了眯眼:「皇覺寺的後山有顆老榕樹,葬在那裡就好。」
皇覺寺?
這是本朝的皇家寺廟,陸大人竟然要將一個人犯葬在皇覺寺?
不過,以陸大人跟皇覺寺的關係,方丈應該沒意見。
黑衣侍衛見陸行舟對盛元寧的身後事如此上心,心中不由得起了玩意,道:「大人,用不用請寺里的師父做一場法事?」
&倒不必。辦完這些事,你帶封信去西北。」
黑衣侍衛心頭一凜,正色道:「這就要接廢太子回來?」
陸行舟卻是風輕雲淡。
&國太子這個位置,該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