譙城西方,地處偏僻,遠離南北交通要道,自然也就沒有什麼發展,長年以來,曾經占據它的各國都將之遺忘在角落,實在找不到建設和發展的理由。
譙城西方偏僻之地內,有一處小縣,此地的九品縣令王憫,在這裡已經為官兩百二十年。這是個了不起且悲哀的數字,一個人能為官達這般久,即使從未升職,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同樣,為官這般久,仍舊當著九品小縣令,怎都算是件悲哀的事情。
王憫在當地極得人心,甚至可以說,無人不對其滿懷敬意。只是,此地實在太過偏僻,幾乎從未有過任何一件值得上奏表功的事情發生過,相反偶爾的天災引起的收成問題,不時在減少著王憫的功績。
雖然此地從未因天災問題引起過大問題,但是當年無法按朝廷規定的量上繳足夠的糧草稅收的話,太守是不會理會理由的。
而且王憫也不會替自己找藉口和理由,事實上需要上繳的數目十分少,相對於當地的情形而言,尚算是合理的,只是每每發生天災收成大減之時,王憫總會開倉救濟災民。
王憫是個憂心為民的人,是個身直影正的人,更是當年的南風國狀元。之所以當年被發配到此地,全因王憫被一個不該愛上他的女人愛上,而且,這個女人王憫對她毫無感覺。
王憫至今未娶,同樣因為這個女人。王憫不是個怕死的人,可是倘若因為自己之故牽連了跟自己有關的幾十號遠親近戚的話,對於王憫而言,絕對是種莫大罪過。
王憫甚重承諾。
王憫不時會從一個錦木盒子中取出一本薄冊子,冊子裡只中一句話『不能愛,那就恨,至少你這一生都無法忘記我,因為你也會同樣恨著我。』
王憫實在不懂,那女人怎會如此。兩百年前……
王憫被發配至此縣前,那女人遞給王憫一本小冊子,「雖然你的身份之故,你我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可是倘若你對我有意,可願為我改而練武?天涯海角,我都願意陪在你身邊……」
王憫至今仍舊記得,那刻,是黃昏。王憫拒絕了,那之後的一些時日,女人總會托人送來口親,只問王憫,他心有所屬的對象到底是誰。王憫其實並未對誰傾心,王憫自幼被教育人該生而為國,活而為民,哪層將心思放到男女之事上過。
只是女人不信,女人始終認為,王憫若非心有所屬,怎會對如此美麗動人的自己無法產生絲毫情誼?
辛這個名字非常奇怪,同時也是他的姓氏。因為辛自幼便是孤兒,曾經被一對老年夫婦拾回家收養到六歲,現出老態的人,也就是即將死去的人,因此辛六歲的時候,這對垂死夫婦,就去世了。
這對夫婦臨死前不久,擔憂辛日後的生活著落,便領著辛跪在縣衙門門口,直到見到王憫,直到王憫答應撫養辛長大成人。
那之後,辛便一直留在了王憫身邊。王憫喜歡辛這孩子,一直將辛當自己孩子般照顧著。不過這種喜歡,卻無法發自內心,辛的本性並不符合王憫的性子,價值觀和思想,跟王憫也實在差的太遠。
但辛仍舊是個好孩子,是一個孝順和聽話的孩子,王憫希望辛去做的事情,辛從來都會認真的做好,哪怕辛本身對這事的做法打心裡不同意。每每辛用那對跟年紀不符的銳利眼神望向王憫時,王憫總會感嘆自己教導無方,王憫認為,辛的功利心實在不該這般重……
「義父,小雀村來了一批身份可疑的人。村裡的人稱那批人像是落難的山賊團伙,而且還劫持了一名女子,對方人人有馬匹不說,裝備更是格外精良。」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卻是以父子互相稱呼,當然是不敢在人前這般的,王憫可不願給辛帶來災禍。
王憫神色頓時嚴肅起來,這處小縣從未發生過這種大事,這樣的地方竟也會被裝備精良的山賊團伙看上眼麼?但最重要的卻是,該如何將人救出,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我立即派遣人手稟報太守請求人手支援!」王憫說著便欲起身,辛這時卻沉聲道「義父!孩兒有個請求,孩兒自小得義父傳授武功,這事請交給孩兒和縣裡的捕頭負責處理,孩兒定能安然救出被山賊所劫持的人,並將那一夥山賊盡數逮捕!」
王憫望著辛帶著哀求之色的眼神,心下猶豫不決。畢竟此地只是小縣,捕頭本就不多,裝備差不說,也不是什麼見過大場面的好手,那伙山賊該非尋常之人,鬧得不好,定會牽連不少人命。
辛看出王憫的猶豫,跪地懇求道「義父!請相信孩兒一次,這是孩兒第一次懇求你,孩兒定能將此事辦的妥當。」王憫聞言心頭不由的一軟,辛跟隨自己十一年了,從未對自己懇求過什麼事情和東西,一直極為懂事。
如今第一趟如此懇求自己,王憫怎能不為難。況且,辛確實是個極有本身的人,一身武功高明的讓縣裡上下都驚為天人,處理政務,刑事向來讓王憫深感滿意,絕對是文武雙全的人才。
王憫自然明白辛的心思,小縣突然發生這種事,倘若處理的好了,或許辛能因此得以離開這個地方,在仕途上現出曙光。王憫實在不喜歡辛的功利心,王憫猶豫著望著眼前的孩子。
終究輕嘆了口氣道「就交給你辦吧。為父因過去之故,無法給你什麼幫助,你也確實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倘若讓你一輩子委屈在這裡不得發光,確實也非朝廷之福。只盼你能將此事妥善處理,為父定會為你爭取調離此縣的機會,但辛兒,你要切記,人活著,絕不能只為自己,要為國為民!」
王憫說罷這話,人竟然突然變的蒼老,原本年輕的容貌,以眼睛見得到的速度老化起來,一頭黑髮逐漸轉白,神色疲憊的在椅子上坐下。辛心下一酸,這情形辛知道,一個人倘若現出老態,那麼已經離死不遠了。
「義父你……」辛著急的長身而起,雙手顫抖的扶著王憫坐下,眼眶中的熱淚已是禁不住湧出。王憫卻也感覺到自己的變化,自嘲的笑笑,「唉,終究盼來這日。辛兒,你可定要將此事辦好,讓為父去也能安心些許。」
辛伏地,重重磕頭三響,額頭滿是鮮血,「孩兒定不付義父期望!孩兒告退,義父,你定要保重好身子,讓孩兒好生孝敬你啊!」辛擦了把臉上血跡和淚水混在一起的液體,長身而起,行至門口時,忍不住回頭朝蒼老的王憫望將一眼,這才決然回頭而去。
這個決定,對王憫而言,犧牲了太多。倘若辛此次有所差錯,牽連的人命絕非小事,王憫仕途有影響不說,對王憫而言,因他自己之故而害得那些人命,決計不是王憫能承受得事情。
『義父,你對孩兒的好,孩兒絕不忘記,絕不會……』辛的眼神透出股寒光,眺望小雀村方向……
小雀村,風liu一行人趕至此地後,限制村民活動,除卻在村莊外耕種外,任何人不允許離開過道。風liu一眾人身著普通村民服飾,每日均派遣數名士兵在周遭巡邏探察。
逐漸對村莊周遭有所了解,這一帶村莊之間相隔距離極遠,最近的也有三十多里路程,位置更是偏僻。平時根本沒有外來的人經過和進入這裡,周遭完全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特產可進行開採,因此也就更不可能有商人前來。
除卻十數里外的一處山林內每日都有為數幾人到十餘人在砍柴,以及兩名村里外出的親人返回村莊之外,可說再無任何異樣。這日,村民中另一位外出到別村探親半月的親人返回村莊,是名結實挺拔的男子。
男子目現精光,顯然是個會武功的。開始對村莊的變故感到驚訝,對風liu等人充滿戒備的模樣,後來在親人的簡單道說後,這才露出釋然放鬆的模樣,相比是得知村里人一切安好,也便對風liu等人減消了敵意。
風liu也感覺出這男子武功十分不俗,一連數日派人悄悄觀察著男子日常活動舉止,卻也沒發現什麼不妥之處,漸漸放下心來。最讓風liu感到不安的卻是十數里外的林間,每日總有年輕力壯的男子在該地砍柴。
從村裡的人口中得知,那山叫靈鳳山,曾經出過神仙傳說,因此附近的村子裡砍柴都會花上較多時間專門趕到靈鳳山,期望能沾上些仙靈之氣,保佑家人生活平安。
小雀村的人,看起來均是淳厚之人,開始時對風liu等人也極為戒備。後來見風liu等人並無什麼惡行,也就逐漸願意親近起來。連村裡的孩子都知道靈鳳山的事情,風liu覺得該是沒問題的。
況且,派遣的人前去觀察,那裡的人也確實只像是一般村民而已。風liu困極的倒在塌上,心下總算明白為何從父王那聽到的過往不少戰役中,每每軍隊駐留敵國村莊之時不少人會選擇屠村行徑了。
如今這般,心理負擔實在太大,每日要考慮和關注的問題實在太多。尤其此刻,人手嚴重不足的時候,風liu已經幾日未得好覺。闌風晨的想法就簡單多了,倘若真是異樣,南風國定是會發動數量不少的軍隊前來圍剿,那般大的動作決計瞞不過每日在周遭巡邏探察的士兵。
最為悠閒的當數殘韌,來的第二日,無意中見著村莊內一老人家中竟有琴,喜不勝收,花了些錢跟老人將琴租借過來用,之後便再難見蹤跡,風liu心下知道,殘韌定是跑到哪處沒人的地方獨自彈琴解悶了。
殘韌來只是不得不來,根本對這些事情沒有興趣,何況此地有風liu在,又有闌風晨,多自己一個不多,少自己一個不少,完全沒必要理會此地的事務。
「月亮……
靜靜的看著我,
我靜靜的想起你,
是否你會知道我心裡,
有好多話想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