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貓消失了,從頭到尾,它和小幻的對話,老畫家都聽不到。
只是在對方消失後,老畫家若有所思,提筆開始作畫。
聞人升仔細看去,他也有大師級畫技。
只見畫的名字是:「克璐璐大人在東水」。
畫上有一隻熊貓在啃一堆竹子, 還有一片迷霧,迷霧中隱隱有人的輪廓。
這人靈感夠高,竟然感覺到自己。
當然這不是他太弱了,而是小幻和他聯繫太緊密。
唯獨上面沒有小幻。
這幅畫到底有什麼含義,聞人升不知道。
他只知道隨後這位老畫家就用它在一個富翁那裡,換到了8000萬。
那富翁很高興, 唯一的問題就是:「克璐璐大人在哪兒?」
「克璐璐大人在東水啊。」老畫家意味深長地說著。
聞人升明白這句話, 老畫家是在說, 克璐璐和他們並不在一個空間。
然而他們卻能感知到祂,也能微微地影響到祂。
這給了他某種啟示。
他重新回到街道上。
街道上還是人來人往,只是人們多出一種談資。
「聽說沒有,有人從麥肯那邊運來一隻會說話的萌寵,賣了3000萬。」
「聽說了,我還聽說,那隻萌寵是某個神使,轉手就給了買家一個異種!」
「可惜了,早知道我該早點把自己幾套房子都賣掉的。」
「誰能想到了,看來麥肯雖然廢了,財富反而更多了。」
「你說咱們要不要組織一隻隊伍去那裡探險?」
「我才不去,在這裡好好地活著不行嗎?」
「這裡是能好好活著,可是咱們會變老啊。」一個中年男子嘆氣道。
另外一個同事模樣的男子跟著道:「說的也是,每天火葬場都送人進去,每天早起都發現白髮多了幾根。」
「兩位,正在苦惱變老的事嗎?」這時,一位老太太叫住兩人, 「請容許我向你們介紹一下,我們的仁慈又寬容, 猶如大海一般廣闊的天母,克璐璐。」
說著,老太太拿出兩個章魚頭雕像。
兩個中年男本想掉頭就走,誰知眼睛看上去後,就像拔不出來一樣,直接沉迷了,跟著老太太走人。
聞人升見狀搖搖頭,小幻這傢伙,前面一個老畫家就算了,可以說是偶爾入夢碰上,現在都開始地面推廣了。
不過,那兩個中年男子的話,卻讓他有所觸動。
即便是混沌全知,即便是高維存在,它肯定也在恐懼死亡。
死亡是一切矛盾的起源與核心。
可以說,人類發展出的所有文明,都是為了最終解決死亡這個終極矛盾。
衣食住行,軍工醫療,乃至文學藝術,幻想邏輯, 無不是為了這個矛盾而服務。
大家明明知道某些東西是假的,是虛無的,根本沒有任何實例去驗證,然而還是像那兩個中年男子一樣前仆後繼地去相信它們,把自己辛苦積累的財富,未來的時間,寶貴的生命,投入到毫無意義的燃燒之中。
是那兩個人愚蠢嗎?
是他們素質不夠高嗎?
聞人升對這個城市了如指掌,剛剛那兩人的信息,他一眼就能看到。
一個是碩士畢業,一個是學士,而且有著十五年工作經驗。
都不是,他們只是為了短暫地逃避死亡帶來的恐懼。
越走到人生終點,人就越畏懼死亡。
想到這裡,聞人升來到一家醫院。
因為著源力醫療技術,這裡已經不存在什麼絕症患者,但有的是壽命到頭,只能進行臨終關懷的老人。
谷銘
一間間病房裡,老人們絮絮叨叨,有人和兒女說著話,有人則是自言自語。
「我死了,要把我那輛車埋給我,那可是我diy了三年的作品。」某張病床上,一個禿頂老人在囑咐著兒子。
「知道了,爸爸。」一個男子很耐心地說著。
聞人升略一關注,調出以前學過的讀心術,就聽到男子此時的心聲:老爺子,你那車我已經賣掉了。
到時候埋個你孫子小時候玩的藍色玩具車給你。
大家都說活著的時候要好好伺候,我已經做到,死後幹嘛還要浪費那麼寶貴的一輛好車?
有人可是出80萬買它的。
聞人升略過這間病房,又來到另外一間。
這裡就很冷清,一個老太太坐在窗口前,呆呆望著西下的太陽。
她的腦海里正在盤旋著無數個複雜的念頭:
毀滅吧,都毀滅吧。
我都要一個人孤零零地死了,為什麼這些東西還要存在?
不行,做人不能這樣惡毒。
死就死我一個,這世界也沒有對不起我,是我活的時間太長了,一百多歲,老伴死了,兒子也熬死了。
兒子丁克一輩子,說不得罵不得。
倒也是舒服一輩子,人死了,什麼傳宗接代,什麼傳承名姓,又有用處?
自己還能看到兒子這一代的結局,老頭子可是沒有看到。
能管一代兩代,還能管閉眼之後的事嗎?
睡吧,就當成是回到媽媽的懷抱,回到出生前的狀態。
老太太緩緩閉上了眼。
當然,她並沒有死。
她只是真的睡著了。
她當然不知道,在這個世界,她和她的過去,都不會消亡,只是會靜靜地存在某個硬盤裡,然後等待某一天的甦醒。
聞人升盯著老太太,腦海中又出現許多想法。
他離開這裡,去向下一間病房。
這間病房裡,出乎意料的熱鬧。
「姐姐要是死了,你們一定要參加姐姐的葬禮啊。」一個看起來還很年輕的女子,微笑著對著一群大小孩童說著。
那些孩童嘴裡叼滿各種零食。
「當然了,我們肯定會來參加的,到時候我們會把班上的同學也叫上。」一個大孩子說道。
「嗯,嗯,我也會叫我們班的。」另外一個小孩爭先恐後道。
「好,你們都是好孩子,這樣的話,姐姐走的時候就不會感到害怕了。」年輕女子笑道。
聞人升再次動用讀心術,看向對方。
唉,沒想到生命結束得這樣快,還真是有點後悔了。
那個怪物說可以保住容顏,但會減少二十年壽命。
年輕女子心裡想著。
希望能像那個怪物所說,死後只是長睡一次,然後再在混沌中醒來。
應該是這樣的,沒什麼好怕的。
出生前,自己不也是什麼都不知道嗎?
直到四歲才開始記事。
只是再次入睡。
聞人升點點頭,這女人心胸就很豁達,看得很開。
這樣走掉,也是幸福地,滿足地離開。
沒什麼遺憾。
7017k
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