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看著龐煖的眼神,也是為之動容,重重點了點頭。
但是等春申君回到營帳,心情已經安定下來,重新變得冷靜。
認真想了想,還是不行,目前看來,這次合縱也許並不是一個好的決定,尤其是在春申君得到秦王的反應,以及知道公主生下長公子以後。
一向支持攻秦的春申君也是心中後悔不迭。
但是到了現在,還能怎麼辦?只能是一條道走到黑了。
攻秦是必須的,但是該怎麼攻秦,這是一個大問題。
春申君長嘆一聲,請示大王吧,這決定沒法下,自己也是擔不起這個責任。
春申君派人千里加急回國請示。
而這五十六萬大軍每日裡無事,也是越發懶散。
龐煖心急如焚,數次催問春申君,都被春申君按下。
各國將領眼見如此情況,也是人心浮動。
目前這情況,沒有想像中簡單啊,貌似不太妙啊。
尤其是這主事春申君和統帥龐煖,這各自心懷鬼胎,靠不住啊。
個個緊張,互相串聯。
這種亂局,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無過即是有功!
諸國利益,和統兵將領的利益,也並非完全一致的啊。
六國將領,唯獨燕國雁春君最是輕鬆自在。
每日裡各個將領營帳,除了趙國,其他各國跑個不停,他倒不是談什么正事,單純的請他們喝酒玩樂。
軍中不許飲酒,更不許有女子,但是誰能管的上雁春君?
尤其是雁春君此行本就是搗亂的。
帶的不只是有美酒,還有美人。
說實話,雁春君的放浪,即便是燕丹都看不下去,覺得真是丟人。
不過他也明白應該做什麼,這許多應酬身為王室太子,自然也是熟練的。
就像現在,雁春君請了姬無夜和白亦非,在這軍營之中,大帳之內,不止有著罕見的美食美酒,每人左右都有著數名妖嬈美人陪伴伺候,大帳中間更是有著數名美貌舞姬翩翩起舞。
進了這大帳哪裡還像是軍營,說是貴族家中宴飲也沒什麼不合適的。
幾人傳杯換盞,觥籌交錯,身邊美人笑意盈盈,刻意逢迎,貼心侍奉,眾人笑語不停。
即便是燕丹和白亦非,在這枯燥軍中,承受莫大壓力,也是忍不住懷抱美人,多吃了些酒水。
在笑談間,雁春君突然一聲輕嘆。
姬無夜懷中摟著美人,放蕩形骸,左右各抱著一名美人,大手早已經不知道摸到哪裡去了,見雁春君嘆息,心思一轉,問道:「君上何故嘆息?」
「哈哈哈,難道是嫌棄美人不夠漂亮?」
「畢竟是軍中,有就不錯了,待回軍以後,在下送君上幾位美人,絕對不俗。」
雁春君哈哈大笑:「那就多謝姬將軍了,久聞姬將軍的雀閣美人不凡,姬將軍願意割愛,實在多謝。」
姬無夜哈哈大笑:「小事小事,君上如此款待,在下豈能不投桃報李?」
雁春君又是輕嘆一聲:「唉,我倒不是為美人而嘆息,我是為還能不能再享受美人而嘆息。」
「現在聯軍在函谷關難以寸進,若是大家都在一起自然是不怕秦軍的,但是若是分兵,這戰況如何,可就難說了。」
姬無夜附和道:「雁春君所言有理,只是不分兵也沒辦法,這函谷關乃是天險,任是再多人也是沒辦法的,那蒙驁可不是好惹的。」
「是啊,可是也不知道春申君和龐煖到底是什麼意思,這麼一日日耗下去,糧食損耗便是一個可怕的數字,實在耽擱不起啊。」
「而且秦國勢大人眾,越是耽擱,秦國可以調集的人馬也就越多,只怕再耽擱下去,咱們的兵力也不會占據太大優勢了,又在秦國的地盤,沒了人和又不占地利,這仗可怎麼打?」
姬無夜心思急轉,又飲了一大口美酒,哈哈笑道:「君上多慮了,無論如何聯軍百萬大軍也是不可戰勝的。」
燕丹插口道:「姬將軍乃是當世兵家高人,威名響徹諸國,自然不擔心戰場拼殺。」
「丹和王叔憂慮的不是此戰,而是戰後。」
「此番合縱乃是楚趙牽頭組建的,楚地偏遠,鞭長莫及,得利最盛者必是趙國,近兩年趙國聲勢越發強盛,已經快要不差秦國,真不知此番再得利以後,會不會成為新的霸主,那時候我們燕國是真不好過了。」
燕丹搖頭苦笑,大口飲了一杯酒。
一味說著是為了別人好,別人是不信的,但是說出自己的困難,再說出別人的困難,然後把自己的利益和對方糾纏在一起,這就好談了。
姬無夜不知道燕丹自揭傷疤是什麼意思,只好打了個哈哈:「太子殿下言重了,燕國立國已經八百年,乃是最尊崇之國,一個趙國,立國一百多年罷了,怎麼可能威脅到燕國?」
燕丹微微一笑,談起另外一事:「姬將軍可了解當今秦王?」
姬無夜被問的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燕丹突然問向白亦非:「丹曾聽聞雪衣侯曾入秦,不知可曾見過秦王?」
白亦非拿起酒杯的手為之一滯,緩緩道:「見過一次。」
燕丹笑問:「不知雪衣侯覺得秦王是一位怎麼樣的王?」
一時間姬無夜和雁春君都是盯著白亦非,倒要看看他怎麼看待秦王。
白亦非沉默數息,緩緩開口:「是我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的王。」
「秦國有這樣的王,是諸國的悲哀。」
燕丹握著酒杯的手控制不住用力,酒杯都已經微微變形。
姬無夜和雁春君一時也是無言。
燕丹勉強控制心中思緒,笑著輕嘆道:「雪衣侯所言甚是,丹也是這種看法。」
「丹幼時與秦王交好,秦王自幼不凡,說是天縱之才絕不誇張。」
「而秦王性情最是恩怨分明,睚眥必報。」
「楚趙背盟,不顧聯姻之情,屢次同盟之信,悍然攻秦,此戰過後,想必天下也不會安寧了。」
白亦非點頭認可:「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我觀秦王威儀霸道,決計難以忍受此等大辱。」
「不過這對燕國應該是好事吧?趙國忙於應付秦國,自然無暇侵燕,以燕國強盛,伺機攻趙也未嘗不可。」
燕丹笑道:「這對大燕自然是好事,但是對二位將軍,對韓國,就未必了。」
「以秦韓的關係,此次韓國聯合悍然反秦,不知雪衣侯以為,秦王是否會輕飄飄放下此事?」
「不知韓國與秦王為敵,當如何啊?」
「而兩位身為主副將,不知又會怎樣啊。」
白亦非沉默不言。
姬無夜也是陷入沉默。
良久,白亦非回道:「王命在身,白家世受大王恩祿,為國盡忠,不慮其他。」
姬無夜附和道:「沒錯沒錯,我也是這個意思。」
燕丹心中腹誹,你要真不考慮其他,就不會說什麼王命在身了,就這一幅苦臉,誰信啊。
雁春君哈哈一笑打斷他們交談:「不說這個了,喝酒喝酒,打起來再說。」
一時間又是歡聲笑語,杯觥交錯。
宴會散後,姬無夜和白亦非仿佛已經有些醉了,謝絕了雁春君派人相送,兩人帶著親衛慢慢趕回自己營帳。
走了沒多遠,兩人運功驅散了酒意,本也就沒醉。
姬無夜令親衛遠遠墜在後面,只他和白亦非兩人騎馬並排慢行。
姬無夜沉聲問道:「侯爺,今日燕丹所言,不知侯爺何意?」
白亦非沉默片刻,緩緩道:「無論如何,秦王都是我絕對不想面對的敵人。」
「我也絕對不會是對手。」
「我們都不是。」
「我們在秦王眼裡,不會比三歲稚兒強上多少。」
「至於韓國於秦國,這一點大將軍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姬無夜深知白亦非內心一向驕傲,目無餘子,但是實在想不到,白亦非話說的這麼直接透徹。
看來自己門客的話也都是真的,白亦非這種人都這種看法,那麼自己真的要準備後路了。
幸好呂相國的路子一直沒斷,暗地裡一直有著聯繫。
姬無夜嘆息一聲道:「侯爺,實不相瞞,我也是不贊成攻秦。」
「韓國相比較秦國太過於弱小,即便一時得利,秦國的報復與怒火,韓國也絕對無法承擔。」
「如果秦王執意要泄憤,即便不能奈何大王,但是要求大王交出咱們領軍的,侯爺,你覺得大王會怎麼做?」
「如今大王病重,卻是執意參與此事,並且不讓太子殿下摻和半分,這其中意味,未必不是為事不成做準備,仔細想想,你我未必不是棄子。」
「在現在的棋盤上,你我也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棋子罷了。」
白亦非低聲道:「我也不贊同,朝中也沒多少人贊同,唯獨張開地執意做這自不量力之事,大王也是執意攻秦,你我又能為之奈何?」
姬無夜冷哼一聲:「哼,張開地這老東西,反正不是他上戰場,都是咱們賣命,成了是他謀略有功,敗了是咱們指揮不當。」
白亦非問道:「那將軍的意思是?」
姬無夜小聲說:「此次攻秦大軍,多的是咱們心腹和家底,咱們如果拼完了,哪還有立足之本?」
「而且真拼了,必然被秦王記恨上,咱們若是再損了家底,這焉知不是張開地的陰謀啊。」
感謝
@狐天
打賞支持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