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蕭驀然被從牢裡押解出來裝上了一輛馬車。
車上,正是楊漣與楊之易父子,詔獄的番子押著車兒,一路駛出了北京城。
蕭驀然不經意的回頭看了看巍然屹立的北京城頭,心頭說不出的酸甜苦辣,老天爺也真是會開玩笑。無緣無故把我拎來,沒過了幾天好日子這又扔進火坑裡折磨,還險些送去小命。
而且走的太匆忙,不僅剛剛到手的朴刀忘在房間,就是沒有忘記的話,估計也不允許隨身帶著。
現在性命雖然保住了,可流放六千里啊,這可是聞所未聞,如果以北京為起點,那麼流放六千里,估計不是被送到越南,也是海南島了。
再說了,流放就算是完了嗎?魏忠賢恐怕不會就此罷手的,在六千里外的崖州殺個人,還不和捏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楊漣窩在車上始終沒說什麼話,面色死灰,看那個樣子,他的傷勢很重,估計很難在短時間恢復。
楊之易受了驚嚇也哭喪著臉,窩在那裡亦不動了。
楊漣家人少,僕人都被解散,剩下只有蕭驀然和他們父子一同流放。
事以至此,蕭驀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所以,馬車裡多半的時間都是死寂死寂的。
閒來無聊,蕭驀然只好拿出汪文言留給他的《八正心法》和《八卦刀法》。
這《八卦刀法》倒也罷了,八八六十四招正是六十四頁,一頁都有招數的圖錄,蕭驀然在楊府的時候,差不多已經練到八成的模樣。
倒是那《八正心法》細細觀摩,說來也怪,這書上的字一個也認不出來,反而越看越像圖形。
以前看時,多從文字理解,這會兒想像成圖像,反而立時明白多了,竟移不開目光,深深被吸引著。
蕭驀然在特種部隊的時候,也練習過氣功,多少也懂得一點門道,可那個世界的氣功早已遺失了大半要素,和這裡的內功比起來,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
不過,反正是閒來無事,刀法不能在車上練習,那《八正心法》卻是可以的,左右練來散心吧。
由這天起,蕭驀然除了睡覺外,就依圖像打坐呼吸,
有意無意間,終進入了那萬念俱減的至境。
蕭驀然心無所求,橫豎無事可做,抱中守一,仿佛進入了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意念自然而然隨著《八正心法》上的蝌蚪文組成的圖像經穴過脈,雖似沒有特別的功效,但蕭驀然亦不斤斤理會。
到後來,蕭驀然必須整日打坐才感適意,他終於明白,這《八正心法》修煉的是出入息的本領,想必是古代修煉呼吸的一種秘術,就是不知道是幾星的秘籍。
腦海中浮現出蝌蚪文的畫面,不知不覺進入物我兩忘,似睡非睡,將醒未醒的奇異境界。並且再不理什麼蝌蚪文,只是虛虛蕩蕩,精神固定在某一難以形容的層次。
奇妙的事來了。
先是腳心發熱,像火般灼痛,接著熱流上竄,千絲萬縷的湧進各大氣穴,那種感覺,難受得差點令他喊叫起來。
蕭驀然以為這是神兆發動的跡象,再不去理會身體的異樣,也不理會在體內亂闖亂竄的真氣,靜心守一。
也幸好沒有人告訴他有關修煉內功的情況。
若換了是修煉內功打通氣脈的正常情況,會是由督脈逆上,再回到前面的任脈,如此運轉不休,經大小周天而成功法。
至於蕭驀然這刻的情況,根本是前所未有之事,一般定會視之為走火入魔,輕則癱瘓,重則經脈爆裂而亡。
蕭驀然根本不知是怎麼一回事,一心認為就該如此:心無掛礙下,反得真髓。
到天明時,蕭驀然終支持不住,軟倒地上。
就在此要命的時刻,全身經脈似乎全都爆開,然後是一百零八個竅穴被轟開了十八個,真氣隨即湧入其中,儲存了起來,接著他就昏迷了過去。
到了次日正午時分,太陽當空,蕭驀然醒了過來,只覺體內舒服至極,一點不怕猛烈的太陽,他茫然坐了起來。
一看下乖乖的不得了。
只見整個天地清晰了很多,不但色彩豐富了許多,很多平時忽略了的細微處,亦了如指掌,至乎任何風聲雨聲,均漏不過他靈敏感覺。
最奇怪是周圍的森林樹木,還是天空的雲朵,都像跟他是相連似的活著般,而自己則成了它們其中的一分子,再不是兩不相關了。
蕭驀然心中大奇,內視一番,幾乎能感到那十八個竅穴的勃勃生機,隨時都有洶湧的真氣噴薄而出一般,暗忖原來氣機發動後,這世界竟會變得如此可愛。
事實上即使請歷史所有見聞廣博的武學大宗師來,也不知他究竟練成了什麼。
畢竟像他這樣一次性打通十八個竅穴的,幾乎是違背常識的。
即便是某個門派的奇才,由名師指點,從小開始修煉適合的內力,再不斷的使用珍貴的固本培元的大補丸,兢兢業業二十年,最多也只能打通手足各處的竅穴十餘個。
因為這個竅穴乃是經絡中儲存真氣所在,修煉內功秘籍,可以慢慢打開相應的竅穴,不過隨著身體裡一個個的竅穴的打開,再一次突破就顯得非常困難。
第一個竅穴的打通或許只要幾個月,可到了第十個竅穴的時候,通常的計算是以十年為單位。
如蕭驀然這般,投胎轉世到另一個星域,帶著前世的修為,修煉一本來歷不明的秘籍,一下子打開十八個竅穴,可謂絕無僅有。
甚至寫出《八正心法》的作者,亦要為他現在的情況瞠目以對了。
離開京城一個月,崖州仍舊遙遙無期,一路顛簸,楊漣的傷勢並沒有好轉的跡象,倒是傷口總算結疤了。
而且蕭慕然早已把一套《八卦刀法》記憶得非常純熟,一個人的時候,已經能幻化出八個若隱若現的卦影,若配合《八正心法》,威力必定厲害,弄得蕭慕然也躍躍欲試起來。
不過楊漣父子並沒有發現蕭驀然有什麼異常,依舊默默的隨著馬車上路。
崖州位於大明瓊州府下的一個州,距京城六千多里,群山環繞,虎狼蛇蟲盛行,大洋相隔遠望,是出了名的窮山惡水之地。
他們又走了二個多月,好不容易才到了瓊州府境內,楊漣和楊之易一向養尊處優哪裡受過這等苦,都瘦去了好大一圈,倒是蕭驀然練了這《八正心法》後,竟然越練越精神了。
一路上,楊漣說的話加起來估計不超過十幾句,沉默得很,而且,他適乎總是有意迴避蕭驀然的眼神,情緒一直都非常的低落。
瓊州府下屬的崖州城就坐落在一處大山腳下,人口疏散不過數千,市井蕭條,比京城附近的一個小縣都還不如。
番子們押著車馬到了州府衙門,通報之後便有人出來接應人犯。
來的是一個四十歲上下、身材瘦小黝黑的官員,身穿官袍。
楊漣等人在馬車上未得傳喚並沒有下來,押送他們的番子遞交了公文和一封信之後,便樂得交差走了。
待押送的番子們走遠後,這當官的才讓人將車馬拉到了府衙後院,然後自己走到馬車前拱手道:「瓊州知府方謙,有請楊大人下車歇馬。」
楊漣露出一個略微驚疑的表情,強打起精神來捺起車窗來看了一眼:「原來是方大人,多年未見你卻到瓊州來為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