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大姑娘,端木四姑娘。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楚青語款款地走到了端木緋、端木紜幾人跟前,優雅地福了福,姐妹倆也客套地還了禮。
接著,就是一片尷尬的靜默。
楚青語也不在意,又看向了封炎,臉上的笑容越發柔美,「封公子,別來無恙。」
封炎卻是恍若未聞,指著前方的一盆白牡丹對端木緋道「端木四姑娘,你看那是我娘帶來的千堆雪。」
端木緋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就見幾丈外擺了一盆「千堆雪」,一朵朵雪白的花朵豐滿碩大,飽滿的花瓣褶皺重疊,好像一個個雪球掛在枝頭,玉雪可愛,既清雅又華貴,又仿佛一個雪中的美人般清冷脫俗。
端木緋定睛觀賞著這盆「千堆雪」,讚賞地微微點頭,心道安平長公主果然還是這般好眼光,不似封炎
端木緋飛快地瞥了那盆「首案紅」一眼,心裡再次為安平掬了把同情淚。哎,封炎的眼光也委實太清奇了一點。
「原來這盆千堆雪是安平長公主殿下帶來的。」楚青語在一旁笑著插話,自信地說道,「殿下的眼光果然不凡,我看與我那盆姚黃也是不分軒輊的。」
然而,話落之後,又是沉默,封炎的眼神一直粘在端木緋的身上,完全沒理她。
楚青語的笑臉幾乎快要維持不住,就在這時,一道清朗儒雅的男音響起「語表妹。」
一身藍色錦袍的成聿楠朝他們走了過來,對著端木緋幾人行了禮後,就對楚青語溫聲道「語表妹,姑母正在找你呢。」他口中的姑母指的當然是楚二夫人。
楚青語眼神複雜地看了封炎一眼,又福了一禮,「那我就失陪了。」
楚青語隨成聿楠離去了,與此同時,四周越來越熱鬧,陸續又有其他人到了雅頤台附近,四周一片語笑喧闐聲。
端木緋幾人賞了一會兒牡丹後,正要下雅頤台,就聽一個有些耳熟的女音從後方響起「端木四姑娘請留步。」
端木緋駐足循聲看去,就見謹郡王府的藍大姑娘與一個青衣姑娘並肩朝他們走來。
那青衣姑娘十三四歲,身量纖細嬌小,穿了一件青碧色繡梅蘭竹的襦裙,白皙的鵝蛋臉上嵌著一雙如水般溫和的眸子,氣質溫柔恬靜。
藍大姑娘微微一笑,介紹道「端木大姑娘,端木四姑娘,這位是魏姑娘。」
那魏姑娘對著端木紜和端木緋福了福,優雅中隱約透著一絲侷促。
「端木四姑娘,」藍大姑娘繼續道,「魏姑娘酷愛彈琴,聽聞端木四姑娘琴藝不凡,想找姑娘討教一二。」
「端木四姑娘,真是冒昧了。」魏姑娘靦腆地一笑,鼓起勇氣道,「我最近一直在練習霓裳羽衣曲,彈到高潮之處樂音鏗鏘,還能勉力,可是等急拍處轉慢時,銜接總是不順」
說到喜愛的琴,魏姑娘的神情十分專注,眸子熠熠生輝地看著端木緋。
端木緋莞爾一笑,脆聲問道「魏姑娘,此處你用的指法可是飛龍拿雲勢」
魏姑娘怔了怔,急忙點了點頭。
「等你回去,用擘再試試」端木緋點到為止地點撥了一句,魏姑娘聽著登時眼睛一亮,右手的手指不自覺地動了兩下,仿佛在琴弦上飛舞般。
「原來如此。這裡應該用擘啊。」魏姑娘恍然大悟地微微點頭,目露異彩。
她猶豫了一下後,赧然地又道「端木四姑娘,不知得空時我可否帶琴去找姑娘,請姑娘聽聽我彈的霓裳羽衣曲,曲調高潮處,繁音急節十二遍,我總覺得我彈得還有所缺憾」
「我和姐姐暫住在棲霞閣里,魏姑娘有空時儘管來就好。」端木緋笑眯眯地說道。
「多謝端木四姑娘。」魏姑娘福了福,小臉上神采煥發,笑得溫和柔順,「聽君一」她說了一半,戛然而止,纖細嬌小的身子微微一顫,雙目中隱隱流露出畏縮之色,似乎在恐懼著什麼。
緊接著,後方傳來一陣喧譁聲。
「小心點都給我小心搬」一個嬌滴滴的女音慵懶地響起,「這盆牡丹那可是千金難求的」
一時間,四周不少人都聞聲望去,也包括端木緋。
只見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美貌婦人走上了雅頤台,那美貌婦人面容嬌美,肌膚瑩白,一雙嫵媚的眸子裡顧盼間帶著一種慵懶魅惑的風情,身姿妖嬈。
她打扮得十分華麗奪目,穿了一襲象牙白繡蓮紋裙襖,外罩一件石榴紅銀絲飛雲紋的褙子,濃密的墨發挽了個柔媚的墜馬髻,鬢間戴著兩朵紅寶石珠花,正中央是點翠鑲三色寶石鳳釵,艷色逼人。
端木緋微微挑眉,看這婦人衣著打扮雖然華貴,但是舉手投足間的氣度實在不像是大家出身的貴婦。
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小心翼翼地把一盆紫色的牡丹放在了一盆「魏紫」旁,接著其中一個婆子點頭哈腰地請示那美貌婦人道「蓉夫人,您看這盆紫蝶迎風,放在這個位置怎麼樣」
魏姑娘朝那位蓉夫人的方向看了看,纖細的身子又瑟縮了一下。
端木緋不動聲色地來回看了看二人,總覺得魏姑娘似乎有些畏懼對方,莫非她們是舊識
蓉夫人皺眉看了看那盆「魏紫」,頤指氣使地對著婆子說道「你沒看到這盆花擦到我的紫蝶迎風了嗎還不趕緊把它挪一挪位置」
婆子唯唯應諾,在蓉夫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把那盆「魏紫」往右移了一尺,再一尺。
蓉夫人總算滿意地點了點頭,斜眼看了魏姑娘一眼,魏姑娘嚇得臉色一白,噤若寒蟬,趕緊福了福身,道「兩位端木姑娘,藍姐姐,我先失陪了。」
魏姑娘快步地隨著那蓉夫人一行人下了雅頤台。
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端木紜奇怪地挑了挑眉,道「魏姑娘似乎很怕那位蓉夫人,也不知道那位蓉夫人是什麼人」
「夫人」藍大姑娘嘴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聲,「她也配稱為夫人」
端木緋疑惑地看向了藍大姑娘,小臉上寫滿了好奇。
楚青辭身子不好,自小就很少出府,所以認識的夫人、閨秀也不多。這位蓉夫人還有那位魏姑娘,她今日還是第一次見。
「咦那個是魏家的柳蓉吧」
一個清脆的女音自後方響起,聲音活潑輕快。
端木緋轉頭一看,就見君凌汐與君然步履輕快地朝他們走來,兄妹倆笑吟吟地跟眾人見了禮。
迎上端木緋疑惑的眼神,君凌汐笑眯眯地又道「緋緋,你不認識柳蓉嗎她是魏永信的侍妾。」
封炎不認得女眷,也不在意那些女眷,不過聽到「魏永信」這個名字,倒是挑了挑眉,眸光一閃。
端木緋怔了怔,她不知道柳蓉是何人物,卻也知道魏永信,這個名字在京城中那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魏永信是京營總督,執掌禁軍三大營的在京衛所,也就是禁軍統領,掌管著京城內外的守衛與門禁,他不僅是天子近臣,而且是皇帝極為信任器重之人,才會把京城的防護交到他的手裡。
「聽說啊,」君凌汐神秘兮兮地一笑,壓低聲音道,「這個柳蓉是魏永信在牡丹樓結識的,這些年都很是得寵」
這魏永信不僅納了青樓女子為妾,而且還寵妾滅妻,這些事其實在京中有不少人知道,茶餘飯後也難免談論幾句。
牡丹樓又是什麼地方莫非是賣花的端木緋睜著一雙大眼期待地看著君凌汐,想聽她繼續往下說,可是君凌汐卻點到為止了。
封炎真是恨不得把端木緋的耳朵給捂起來,他狠狠地瞪了君然一眼,意思是,管好你妹妹,別讓她說這些事來污了蓁蓁的耳朵
君然無語地扯了一下嘴角,這都是君凌汐說的,又干他什麼事啊
端木緋歪了歪螓首,想到了什麼,問道「那位魏姑娘莫不是魏大人的」女兒
「魏姑娘是魏大人的嫡長女。」藍大姑娘語氣淡淡地說道。
端木緋難掩驚訝地眨了眨眼,她本以為魏姑娘是魏家不得寵的庶女,才會對魏永信的侍妾如此忌憚,可是一個嫡長女竟然這般畏懼一個侍妾這她還是聞所未聞
藍大姑娘嘴裡咕噥了一句「真是沒出息」說著,她一甩袖,就昂首闊步地離去了。
君凌汐看著藍大姑娘的背影,漫不經心地說道「那個魏大姑娘很少出來走動,我和她不熟,不過藍庭筠小時候好像和她常玩在一起這兩年她們倒是生疏了一些。」
端木緋「哦」了一聲,很快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後。
「小西,」她話鋒一轉,笑眯眯地問君凌汐道,「你們家的牡丹呢」端木緋來回地看著兩手空空的君然和君凌汐。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君凌汐就是滿腹苦水,狠狠地瞪了君然一眼,沒好氣地抬手指著他道「緋緋,你問他」
君然原本還慢悠悠地搖著摺扇,一派風流瀟灑,被君凌汐這一指,俊臉上頓時露出幾分尷尬,手裡的摺扇也停了下來。
「不就是一盆牡丹嗎」君然清了清嗓子道,「我都替烏夜賠了不是了」
君凌汐無語地扯了下嘴角,「該賠不是的人是你好不好」
君凌汐忍不住就抱怨了起來,原來昨天君然知道封炎把烏夜和飛翩帶來了千雅園,就興致勃勃地命人捧著他們家的牡丹去讓小馬駒賞花,結果啊
馬嚼牡丹。
烏夜把盆栽上的牡丹花全給咬了下來。
聽到這裡,端木緋忍不住瞥了君然一眼,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努力地忍著笑。
君凌汐似乎看了出來,嘆了口氣道「緋緋,別忍著」
兩個小姑娘對視了一眼,都「噗嗤」地笑了出來,清脆的笑聲迴蕩在四周
那笑聲仿佛會傳染般,封炎、端木紜看著二人,嘴角不由也翹了起來。
須臾,君凌汐止住了笑,挽起端木緋的胳膊又道「緋緋,你家帶來的牡丹」說了一半,她忽然噤聲,然後附耳湊到端木緋耳邊輕聲道,「緋緋,那邊有個人一直在看你」
君凌汐不著痕跡地朝右前方斜了一眼,給端木緋使了一個眼色。
端木緋就順著君凌汐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一個身形纖細的藍衣姑娘正眼神陰沉地望著她們,形容眼熟得很,正是付盈萱。
端木緋和付盈萱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集了一瞬,頓時火花四射。
付盈萱手裡的帕子幾乎被揉皺,臉上既是嫌惡,又是不甘。
她明明已經讓人放出「消息」了,可是,這都過了好幾天了,京城裡竟然都沒人談論端木紜與人私相授受的事,端木家這對姐妹的運氣未免也太好了吧
明明端木紜如此輕浮放蕩,端木緋那般輕狂桀驁,難道就因為她們是首輔家的姑娘,就能受到眾人的追捧,將來高嫁世家貴胄,風風光光,而自己卻要被她們踩在腳底,淪落泥潭
不公平這太不公平了
她要讓所有人知道這對姐妹的真面目
她要讓君然他們都知道端木紜費心掩藏的醜事
付盈萱的眼神一片陰鷙,死死地盯著端木緋,步履堅定地朝她們走去。
君凌汐見狀,飛快地對端木緋眨了眨眼,意思是,緋緋,你認識她
算是認識吧。端木緋笑了笑。
「端木大姑娘,端木四姑娘,二位看來」
這時,付盈萱走到了近前,正要再說什麼,雅頤台後方突然起了一片騷動。
四周的人都轉身朝同一個方向望了過去,嘴裡說著「皇上、皇后、皇貴妃來了」云云。
付盈萱咽下了後面的未盡之言,她還記得這裡是千雅園,是皇帝舉辦的牡丹宴,皇帝若是不快,端木家討不了好,自己更討不了好。自己且再忍一時,待會兒再擇時機就是。
聖駕來了,四周無論是在賞花的,還是在閒聊的人,全都如百鳥朝聖般聚集到了雅頤台下,伸長脖子望著千雅園的正門方向。
不一會兒,就看到那繡著金龍的明黃色華蓋搖曳而來,皇帝、皇后帶著一眾妃嬪、皇子、公主以及重臣趕到了,隊伍浩浩蕩蕩。
「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眾人齊齊地給帝後俯首行禮,喊聲震天,驚得四周飛起了一片雀鳥。
「眾位愛卿免禮」著一襲明黃色龍袍的皇帝看來心情甚好,朗聲道,「今日難得這牡丹盛會,群芳聚集,為這盛會增光添彩,真乃雅事也。各位愛卿也莫要拘束。今日無君臣,只有愛花人」
「是,皇上。」眾人又是齊聲應道,當然都心知什麼「無君臣」,也不過是場面話罷了。
皇帝環視著群臣與群花,喉間發出一陣豪爽的笑聲,又道「等擇出今日的花王,朕必有重賞」
眾人又是一陣應聲後,皇帝就在皇后、安平、皇貴妃等人的陪同下上了雅頤台賞花,不時地發出點評聲
「花大色艷,芳香濃郁,富麗端莊。」
「姿態優美,開得是玉笑珠香,不錯不錯」
「花瓣層層分開,錯落有致難怪古人贊說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皇帝所言,眾臣自然是連聲附和,再時不時地稱讚一句皇帝「目光如炬」,「味不凡」之類的話。
君臣之間,一片其樂融融。
皇帝看似在賞花,心裡卻有一絲心不在焉,賞了一會兒花後,忽然停下了腳步,似是不經意地朝四周看了半圈,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溫無宸身上,朝他走近了兩步。
「無宸,多年不見。」皇帝含笑喚了一聲,眸子幽深,「你看來還是沒變。」
溫無宸在輪椅上對著皇帝作揖道「皇上,別來無恙。」
兩人對視一笑,看著雲淡風輕,卻令不少人心中一凜。
皇帝笑著又道「無宸,你回京怎麼也不進宮來看看朕」皇帝笑容和煦,仿佛二人是多年未見的故交一般。
溫無宸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無宸不過一介布衣,一葉浮萍,哪裡敢驚動皇上。」
「無宸,你啊,就是太見外了」皇帝嘆息著搖了搖頭,跟著,狀似無意地問道,「這些年來,你在外面怎麼樣」
「回皇上,無宸這些年來遊歷大江南北,醉情山水,不足道也。」溫無宸輕描淡寫地說道,「這麼多年沒回京,也甚是想念這京城還是沒變,繁華似錦。」
「無宸,既然京城這般好,你以後就不要再東奔西跑了。」皇帝似是感慨又似是關懷地勸了一句。
「京城雖好,卻比不得江南山水如畫,彷如桃源仙境。」溫無宸淡然一笑,俊逸的臉龐上流露出懷念之色。
「江南確實風光如畫。」皇帝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帶著幾分感觸地說道,「自朕登基後,就不能像無宸你那樣四處遊玩了,朕記得上次下江南還是七年前的事」
皇帝唏噓地嘆了口氣,「真是時光荏苒,轉眼朕就而立之年了」他環視著四周,目光在舞陽、慕祐顯、封炎等人身上掃過,「孩子們也都長大了,連阿炎都十四歲了,也該是成親的年紀了」
說著,皇帝看向了他右手邊的安平,今日的安平穿了一件火紅色繡金鳳褙子,打扮得華貴雅致,比那四周怒放的牡丹花還要明艷。
皇帝勾唇笑了,緩緩問道「皇姐,朕給阿炎做個媒如何」
四周靜了一瞬,空氣微凝。
習習微風中,雅頤台上的那些牡丹隨風搖曳不已,那一朵朵碩大飽滿的花朵好像隨時就要墜下枝頭似的。
眾人皆是鴉雀無聲,來回地看著安平、溫無宸和封炎,出一絲異樣的味道來,暗暗地彼此交換著眼神,心思各異,大多數人都是事不關己地等著看好戲,也唯有楚青語緊張得近乎屏息,目光複雜地看著封炎。
前世的這個時候,也有牡丹宴,皇帝也同樣打起了封炎親事的主意,對著安平長公主步步緊逼,姐弟倆誰也不肯退讓
當時,封炎當眾站了出來,對著皇帝直言不諱地表示,他自小就愛慕宣國公府的楚大姑娘,楚大姑娘已逝,他心也死了,決心終身不娶。
彼時,滿堂譁然。
眾人感慨少年慕艾,卻也沒人把封炎的誓言當真。
然而,封炎真的沒有娶妻,他堅守著他的誓言,哪怕他
楚青語的腦海中閃過許多前世的片段,很快又定了定神,凝神朝雅頤台望去。
這一世又會怎麼樣
楚青語緊緊地握拳,心跳如擂鼓般迴響在耳邊,一時看看封炎,一時又看看安平。
在眾人那一道道灼熱的目光中,安平還是泰然自若,笑容明麗,不緊不慢地說道「皇弟,阿炎姓封,不是宗室,就不勞皇弟你費心了。」
皇帝早就猜到安平十有八九會拒絕,嘴角的笑容更深,一副和藹的樣子,「皇姐,朕是阿炎的舅舅。俗話說,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朕也該為阿炎考慮考慮。」
安平抬眼和皇帝四目對視,姐弟倆目光交集之處火花四射,四周一瞬間似乎更安靜了。
不遠處的端木緋有些同情地看向了封炎,很顯然,皇帝是打上他的主意了,以皇帝「執著」的性子,怕是沒那麼容易放棄。
皇帝看著安平,嘴角一勾,故意放低聲音,用只有安平一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安定侯府的華三姑娘,皇姐覺得如何」
安定侯府一向亂得很,那華三姑娘又是其中翹楚,不學無術,刁蠻任性,仗著是嫡出在侯府欺負庶弟庶妹,據聞她曾在一個府邸的宴會中,當著眾人的面,甩了自己的庶妹一個耳光,也曾有流言傳出,說她把自己父親的小妾打得小產
皇帝話語中的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一旦皇帝下了聖旨賜婚,那婚事就成了定局,封炎不娶,那就是抗旨不遵。
安平下意識地雙目微瞠,臉色瞬間變了,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皇帝靜靜地看著安平幾息,似乎在享受勝利的果實,然後發出一陣明朗的笑聲,笑聲隨風飄去,迴蕩在四周
下方的眾人皆是暗暗地面面相覷,不知道皇帝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楚青語死死地盯著封炎,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喉頭,砰砰砰
她就怕封炎會在這時站起來對皇帝說,他要娶端木緋,那麼,自己就沒機會了
皇帝很快收了笑,拔高嗓門,意味深長地說道「皇姐,你放心,你只有阿炎這一個兒子,朕怎麼也要給阿炎好好挑挑,一定挑個好的。」
難得看到安平變臉,皇帝心裡頗為暢快,又繼續往前走去,心道是了,安平就封炎這一個兒子,只要把她逼急了,她自然會主動來和他談條件。
先帝留下的那支隱衛,他誓在必得
眾人的目光都看著前方的皇帝,心裡暗道又有哪個母親不疼愛自己的兒子,無論皇帝所求為何,這一局的博弈中,很顯然是皇帝贏了也是,天子的威儀下,安平長公主還能有什麼作為
落後了一步的安平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一邊的嘴角微微彎了起來,鳳眸中閃過一道璀璨的流光。
端木緋正擔心地看著安平,敏銳地注意到了她臉上的那抹異色,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螓首。
安平也發現了端木緋,也不避諱,飛快地對著她眨了下眼,眼神中透著一抹狡黠。
一瞬間,端木緋眼前閃過剛才的一幕幕,一下子想明白了,恍然大悟地抿了抿唇。
原來如此
皇帝自以為把安平和封炎玩弄於股掌之上,以為安平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中,卻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到底是誰算計誰,那還不好說呢
端木緋半垂下眼眸,眸底熠熠生輝。
前方的皇帝一邊往前走著,一邊賞著花,好像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而皇帝身側的不少臣子一向體恤聖意,在短暫的沉寂後,立刻就笑吟吟地與皇帝說起話來,四周又是一片笑語盈盈。
忽然,皇帝停下了腳步,饒有興致的目光落在了一盆淡黃色的牡丹上。
這盆黃牡丹株形直立,枝葉茂盛,有亭亭玉立之韻;花瓣層疊交錯,百媚千姿,花團錦簇,交相輝映,風一吹,花朵散發著一股馥郁的異香。
皇帝眸子一亮,驚艷地脫口贊道「這盆姚黃光彩照人,有娉娉裊裊之姿這是誰家的」
眾人不由環視四周,周圍靜了一瞬。
就在萬眾期待中,一道娉婷的倩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對著皇帝優雅地福了一福,恭敬地說道「回皇上,這是臣女親手培育的姚黃。」
楚青語低眉順眼,看來舉止得體,不卑不亢,那半垂的眼帘下閃過一道銳利而得意的光芒。
上一世的牡丹宴上,康郡王府的一盆「姚黃」被皇帝點了花魁,出盡了風頭。
這一次,楚青語提前半年早早地準備了起來,把培育出「姚黃」的花農一家都買了回來,為的就是今日的牡丹宴。
一個小內侍在皇帝耳邊附耳說了一句,說明了楚青語的身份。
皇帝朗聲大笑,讚譽有加「原來是宣國公府的姑娘,果然是蕙質蘭心,能培育出如此名花」皇帝心情大好,揮了揮手道,「此花為今日花王,當之無愧。賞」
那個小內侍俯首領命,清清嗓子後,就慢條斯理地報起一連串的賞賜來,什麼寶石頭面、玉如意、金銀錫器、珠寶玉飾云云,與此同時,數個宮女捧著一個個珠光寶氣的托盤和木盒子走來。
四周不少人皆是交頭接耳,面露艷羨之色。
在眾人的目光中,楚青語的腰板挺得更直了,嘴角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勾出一抹得意的弧度。
封炎想必也看到了吧像端木家那樣的寒門能教出什麼好姑娘,端木家連腿上的泥巴都還沒洗乾淨,骨子裡庸俗不堪,唯有像她這樣的世家貴女,與他才是門當戶對
「謝皇上恩典。」
楚青語恭恭敬敬地又屈膝行禮,整個人沉浸在眼前的榮耀與得意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她身後的楚二夫人微微蹙眉,一臉的不贊同。
楚二夫人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精明的眼眸里複雜極了。
婆母曾與她說過,語姐兒的性子還是不適合成家,嫁過去只會禍害了人家,讓她再好好想想,畢竟語姐兒是嫁到她娘家去。
原來楚二夫人還覺得婆母對語姐兒的評價是不是太嚴苛了一點,可是現在,楚二夫人的想法改變了。
也許婆母是對的
想著,楚二夫人的眸底似是掀起了一片狂風暴雨,混亂而糾結。
端木緋封炎盛世嬌寵之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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