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莫心早已下了馬,自己牽著馬進院門了,她掃了掃裙擺上的塵土,又伸手拔下自己的髮簪,將多餘的飾物去掉,簡單的攏了攏頭髮,隨手重新挽了一下。
「太后!」茶梅已經提著裙擺跑了過來:「您怎麼來藤城了?」
「被藤王綁來的。」太后冷笑一聲,轉頭看向茶梅身後:「想必這兩位就是世子妃和二公子吧。」
「太后娘娘?」譚嫣兒一臉疑惑。
姬晨已經跪下行禮了:「姬晨見過太后娘娘。」
蘇莫心看了眼姬晨,回頭又看向譚嫣兒。
譚嫣兒見狀連忙跟著跪下了:「見過太后娘娘。」
「免禮吧。」蘇莫心見兩人都跪下了,這才擺了擺手讓他們站起來,隨後又對著譚嫣兒問道:「你是譚嫣兒?」
「是,妾身是藤王世子妃譚嫣兒。」
「你爹在哪兒呢?」
「啊?」譚嫣兒愣了一下,搞不懂太后什麼意思。
一旁的姬晨趕忙接口道:「譚將軍正在自個的將軍府呢,今天原本約了我跟嫣兒去將軍府吃飯,我們這正會兒準備過去呢,太后您就來了。」
「還吃什麼飯。」蘇莫心抬起胳膊,一旁的茶梅趕忙伸手上前扶住了。
「太后有什麼吩咐,還請明示。」姬晨抬頭一臉誠懇的看向蘇莫心。
譚嫣兒則一臉疑惑,她一會看看太后,一會又看看茶梅。
「讓譚將軍……」太后話說了一半,皺了皺眉頭,伸手指向了譚嫣兒:「你跟本宮進來。」
譚嫣兒忙點頭。
蘇莫心轉身進了院子大門邊的倒坐房,譚嫣兒抬腳跟上,一旁的姬晨也要跟上去卻被茶梅攔下來。
「太后的意思是,你在外頭等著,她有話要單獨同世子妃說。」
「你敢攔我?」姬晨眉毛擰了起來:「這是藤王府,我是這府里的主子。」
「的確,這是藤王府。這個茶梅承認。」茶梅嘴角微翹,眼底是淡淡的諷刺:「可這府邸的主子,卻不是你吧。」
「你!」姬晨氣的眼睛發紅,他伸手指著茶梅的鼻子。半晌沒說出一個字來。
「二公子就在這候著吧。」茶梅甩了甩手絹,轉身也進了倒坐房。
倒坐房內,蘇莫心站在窗口,看著不遠處院中的姬晨:「這件事你要偷偷的做,還是別讓二公子發現為好。免得他壞事。」
「太后是要我做什麼?」譚嫣兒微微低著頭,雙手纏在袖子裡,整個人看上去硬邦邦緊張張的。
「藤王跟藤王妃如今就在城郊一個小村莊裡頭,距此不過一炷香的路程,你讓你爹派幾個高手去,將他們做了。」蘇莫心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這幾日柴房度日,她的指甲縫裡都沾了灰。
「將人頭給本宮拿回來。」蘇莫心一臉厭惡的看著自己的指甲,從嘴裡說出來的話也越發咬牙切齒起來。
譚嫣兒聞言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辦。」
「記得要帶高手,蘇雲生也跟藤王在一起。他的功夫不弱,要小心別偷雞不成蝕把米。」蘇莫心朝著茶梅伸出胳膊,茶梅趕緊上去扶住蘇莫心。
「是。」譚嫣兒應下:「我現在就找我爹。」
譚嫣兒出了倒坐房,門口的姬晨立馬迎了上來,譚嫣兒三兩句將姬晨頂了回去,讓他自己在藤王府待著,譚嫣兒則派人將綠蘿叫了過來,兩人一道上了馬車,往譚將軍府去了。
倒坐房內,茶梅陪在蘇莫心身邊。一臉小心翼翼:「太后風塵僕僕,不如先洗個熱水澡。」
蘇莫心點了點頭:「這點事讓藤王府的下人準備就行了,你馬上去聯絡咱們留在藤城的血弩衛,本宮怕譚將軍的人不成事。」
「可藤城已經沒有血弩衛了。」茶梅眉頭蹙了起來。
蘇莫心疑惑的看向茶梅:「怎麼會沒有了?」
「洪水來的時候死了兩個。讓皇上殺了些個……」
「皇上慣是這樣,從來不給本宮這個當母后的留面子。」蘇莫心嘆了口氣,好一會,她才再次抬頭看向茶梅:「皇上殺那幾個本宮知道,本宮可是派來不少血弩衛到藤城呢,怎麼就一個都沒有了?」
「還有一事。奴婢還沒來得及跟皇后娘娘稟報。」茶梅頭垂的低低的,臉色有些不自然:「這事玄乎的很,奴婢沒弄清楚,也不敢再皇后面前胡言。」
「你說吧,磨磨叨叨的像什麼樣子。」蘇莫心吁出一口氣,一臉不爽。
茶梅趕緊將事說了:「世子爺死的那天,特別蹊蹺。」
「噢?」
「當時楚衡和皇上要走,世子爺就攔著,追到半路上的時候,世子爺被皇上所傷,可受的傷並不致命。」
「這本宮知道,這事你不是早已報給本宮了麼,致命傷是譚嫣兒做的,她用的是你送她的匕首。」
「確是。」茶梅點了點頭:「可譚嫣兒只在姬城心窩子上插了一刀,隨後她就跑到大夫人的院子裡哭鬧去了。」
「譚嫣兒要把這件事栽到皇上和楚衡身上,而且她也做到了。」
「可後來,我們大家一併去看姬城的屍體,卻發現他身上憑白多了好多傷口。」茶梅頓了頓,又說道:「除了皇上的給的傷口和譚嫣兒給的傷口,姬城身上還多了三十多道口子,皆有寸深,血殷紅一地,看上去倒是被虐殺了一般。」
「噢?有這種事?」蘇莫心眼睛一亮。
「而當時僅剩下的血弩衛就負責盯梢,可奴婢尋這些血弩衛的時候,發現血弩衛也被人殺了。」
「所以血弩衛一個都不剩,而當時姬城身上為什麼多了那麼多傷口你也不知道?」
「是的。」茶梅臉上都是尷尬。
「後來呢?」
「後來,屍體停靈青岩閣,原本過了頭七天,該下葬了,大夫人說她做了噩夢,非要開棺看一眼……」話說到這,茶梅停了下來,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一般。
「開棺完怎麼了?」蘇莫心伸手拍了拍一旁的桌子:「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這一段一段的,你講話本吶?」
「奴婢錯了,奴婢好好講。」茶梅見蘇莫心不耐煩了,也不敢拖延:「大夫人差人把棺材打開一看。屍體的頭髮臉皮都沒了,臉上血糊糊的都是乾癟的肌肉。」
蘇莫心眯了眯眼睛。
「大夫人見了,立時暈了過去,譚嫣兒也不停的嘔吐。」茶梅又接著說道:「奴婢覺得蹊蹺,就趁著人都離開靈堂的時候。再次打開了棺材,拔開了屍體的衣服,果然被奴婢發現蹊蹺,這屍體已經被換掉了。」
「噢?」蘇莫心抬眼看向譚嫣兒:「你是說,有人把姬城的屍體偷走了,又放了個假的進來?」
「的確。」茶梅深呼一口氣,又說道:「那姬城是死的透透的了,倒不至於詐死換屍,可若不是詐死換屍,偷屍體又有什麼用呢?」
「是啊。偷屍體有什麼用。」蘇莫心翻了個白眼。
「太后,茶梅所言可是千真萬確的。這姬城不久前曾經替楚衡擋過血弩衛的一箭,箭射在姬城胸口,姬城幾乎因此喪命,還多虧了皇上拿了雪蓮丸,才將姬城救回來。」茶梅咬了咬嘴唇,又說道:「可奴婢那天打開棺材,拔開姬城的衣服,清清楚楚的看到,姬城的胸口。就只有一道傷口,是偽裝的譚嫣兒刺心臟位置的傷口。」
「你是說,那替換屍體的人不知道姬城有舊傷,就只將假的屍體弄上了姬城這次的新傷口。所以你才懷疑,這屍體被人換了?」
「是,而且屍體的臉皮和頭髮都沒有了,就是為了隱瞞身份。」
「帶本宮去看看棺材。」
「好。」茶梅點了點頭。
蘇莫心邁步往門口走去,推開門,涼風灌了進來。蘇莫心蜷了蜷手指。皺了皺眉頭:「罷了,先給本宮備上熱水,洗完澡吃完東西,再看不遲。」
「是。」
京城蘇府。
楚衡已經被晾在小屋內三天了,無人管無人問,連口水都沒有人送來,再這麼下去,還沒見到傳說中的少主子,楚衡就被渴死餓死了。
「抓我來,是為了餓死我的麼……」楚衡臥在軟榻上,手裡拿著個花瓶,這花瓶原本插著白菊擺在屋內,可楚衡實在渴急餓急了,愣是將白菊一口一口嚼了,還將那插花的水都喝了。
白甄開門進屋的時候,楚衡正拿著花杆子在嘴裡索愣。
「胃口還挺好。」白甄攏了攏身上的白狐大裘,衝著楚衡虛弱的笑。
楚衡從軟榻上回頭,看到了白甄,白甄這虛弱的模樣,就讓她就覺得白甄才是餓了三天的那個,自己倒像是一副吃飽喝足的模樣。
「是你抓我來的?」楚衡坐起身來,因為三日不進米糧頭有些暈,她扶著一旁的手靠,隨手將光禿禿的花杆子又插進花瓶里:「有吃的麼?」
「有,你等等。」白甄轉身出了屋子,走進了院子對面的一件屋內。
楚衡側頭聽了聽,不見有什麼動靜,便站起身來,走到了門口,倚著門往外頭看。不多時,對面屋子傳來菜下鍋的嘩啦聲,又過了一會,白甄端著碟竹筍蘑菇走了出來。
楚衡餓了三天,聞什麼都覺得賊香,她拿過盤子,回身走到屋內桌子邊坐了下來。
「給,筷子。」白甄將筷子遞給楚衡。
楚衡接過筷子,三兩下嘩啦嘩啦將盤中菜掃了個乾淨,末了有些意猶未盡的看向白甄。
「沒了,你三日沒吃東西,吃這些就夠了,多食傷胃。」
楚衡只得放下筷子:「說吧,抓我什麼事?」
「跟你要樣東西。」白甄咳嗽了兩聲,將脖子縮在厚厚的白色毛皮衣領中,臉色蒼白,眼睛卻亮的很:「一件救命的東西。」
「你的話我聽不懂。」楚衡看了一眼白甄,接著又抻著脖子往外頭看。
「你瞧什麼呢?」白甄也跟著楚衡的視線往門外看。
楚衡嘆了口氣:「我在瞧跟你一同來的那個人,為何不露面。」
「楚姑娘,我是一個人來的。」白甄拿著手絹捂著嘴咳嗽了兩聲,面頰已經染上了不健康的潮紅:「楚姑娘大可放心,今天你我說的話,不傳六耳。」
「你自己來的?」楚衡伸手一把拉過白甄的手:「你瞧瞧你這手指,白的都露青筋了,一點力氣都沒有,怕是勉強只能拿個筆,你會做菜?」
「楚姑娘慧眼,這飯菜是我譴了下人守在那小廚房裡,他們做好了,我再端上來。」白甄皺了皺眉頭,飛速的把手抽了回來,縮在袖子裡:「我可從來沒跟楚姑娘說這菜是我做的吧。」
「你的確沒說,不過你在行動上刻意誤導我,讓我以為這菜是你做的。」楚衡頓了頓,又側頭往門外看:「而且這盤菜,也不是下人做的,這菜刀工是不錯,可廚子做蘑菇和竹筍,可從來不是用切的,而是用手撕……」
白甄翻了個白眼:「一個菜你都能看出這麼多道道來,不過眼下我沒時間跟你討論這菜的事,我來是問你,東西在哪兒?」
「什麼東西。」楚衡往椅子背上一靠:「你上來就問我要東西,好歹得告訴我是什麼吧。」
「一張羊皮卷,你爹留下來的,很重要的羊皮卷。」白甄頓了頓又說道:「你離開無妄殿之後,我曾去過無妄殿許多次,可那捲羊皮卷並沒藏在無妄殿裡,想必是被你帶走了吧。」
楚衡眨了眨眼睛:「記載著什麼的羊皮卷?」
「你就不要裝傻了,記載著什麼,你難道不知道麼?」白甄又猛地咳了兩聲,隨後站起身來:「把羊皮卷還給我,我就放你走。」
「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沒別的選擇。」白甄言罷,轉身往門外走去。
「別就這麼走了啊。」楚衡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敲了敲盤子:「難道還要再餓我三天麼?」
「我留個人來照顧你。」白甄邁過門檻,轉身看著楚衡笑了笑,隨即帶上了門,下一秒門外傳來啪嗒一聲門扉上鎖的動靜。
門扉外,白甄翻開袖筒,他手上剛剛被楚衡觸碰過的位置已經起了一排的血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