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尖的腦殼,紅里透黑又皺巴巴的皮膚,頭頂黏著一層奶黃色厚痂,卻看不到幾根頭髮,反而是那尖尖的耳朵上,生著一層細密的黑毛……
「阿彌……阿彌陀佛!」
看到初生兒這副模樣,妙玉瞪圓了一雙美目,驚的便連佛號都差點念錯了。
好半晌,她才僵硬的轉回頭,期期艾艾的道:「這孩子……這孩子生的,好像和別人有些……有些不一樣吧?」
「和別人不一樣?」
孫紹宗不屑的嗤鼻一聲,哂道:「你莫非看過很多剛出生的嬰兒不成?」
不等妙玉回話,他便又解釋道:「未足月產下的幼兒還沒徹底張開,又被羊水泡久了,皮膚本來就會有些褶皺——連這顏色,也是因為生產時喘不過氣來憋的,只消過幾日便會漸漸恢復正常。」
「可……可他耳朵上那黑毛……」
「你莫非連『胎毛未退』四個字都沒聽說過?有些孩子一出生的時候會帶有胎毛,等以後毛髮張開了,就會自行脫落掉。」
「那……那他頭上白色的……」
「那是一層痂,以後多洗幾次頭就乾淨了。」
「可他頭頂是……是軟的……」
「很多孩子剛出生的時候,頂心都是軟的,到周歲的時候差不多就硬了。」
一連解答了妙玉這許多問題,眼見她仍是滿臉的糾結,甚至連正眼都不敢瞧那孩子一眼,孫紹宗便冷笑道:「怎麼,事到如今你莫非還想退貨不成?!」
「當然不是!」
妙玉立刻否認:「貧尼絕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磨磨唧唧的幹嘛?」
孫紹宗一挑眉,吩咐那抱著女嬰的婆子道:「把這孩子交給妙玉師太,她以後如何,也就跟順天府沒關係了。」
「這……這……」
見那婆子上前,將醜陋的嬰兒托拱手奉上,一股餿了吧唧的血腥氣,也便隨之撲面而來,妙玉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沒有掩面而逃。
可要說抱住這女嬰……
妙玉卻委實提不起勇氣。
想必是托舉的姿勢,讓女嬰覺得有些不舒服,她便閉著眼睛掙紮起來,小嘴兒更是一動一動的咕噥著。
「她這是……」
「大約是餓了吧。」
孫紹宗隨口答完,卻忽然皺起了眉頭,質疑道:「等等!你可曾替她請好了奶娘?」
「奶……奶娘?」
妙玉滿臉的迷茫之色。
「不會吧,你心心念念的折騰了這許久,難道什麼都沒有給她準備?!」
孫紹宗徹底的無語了,這女人整日裡想著要領養孩子,難道就從來沒想過,要如何才能把孩子養大嗎?
「誰說沒有!」
妙玉叫屈道:「我替她默寫了好幾篇經文,可以保佑她日後無病無災,還準備了孩子用的蒲團、念珠、木魚……
在孫紹宗看弱智一般的目光中,妙玉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終於訥訥的低下了頭。
這真是學佛學傻了的!
孫紹宗都懶得再教訓她了,嘆了口氣,又問道:「你身上帶錢沒有?」
妙玉搖了搖頭,不過馬上從手上褪下個鐲子,囁嚅道:「這鐲子應該還值幾兩銀子。」
「幾兩?」
孫紹宗看看那鐲子的成色,無語道:「怕是幾十兩都未必能買得到——算了,我先替你墊上吧。」
說著,便從袖袋裡取出二兩多碎銀子,塞到那抱著孩子的穩婆手中,吩咐道:「勞煩你們再辛苦辛苦,把這孩子給她送到榮國府上。」
然後又交代妙玉道:「回去之後,趕緊央人去尋個奶媽,實在找不到現成的,就找些有經驗的婦人,弄些牛乳、羊乳的先湊合著喂喂。」
眼見妙玉一一應了,他便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道:「說是讓你養,其實還是得指望榮國府,好在你在他家還算有些分量,主人家應該也不介意幫你多養個孩子。」
妙玉被說的羞慚滿面,忽然一咬銀牙,轉回身把那女嬰攬在了懷裡,抗辯道:「貧尼既然說要養她,就不會假手於……呀~!」
話說說到半截,她忽的放生尖叫起來。
卻原來她雖然自稱貧尼,那胸脯卻著實不貧,女嬰循著天性挨挨蹭蹭的,竟將其一口含住,拼命的吸吮起來,雖說隔著衣服,卻也把個妙玉嚇的花容失色。
於是雙手一顫,那女嬰便直往地上落去!
「小心!」
孫紹宗在後面瞧見,也來不及推開妙玉,一個健步上前,俯身雙手環抱,將那嬰兒穩穩接住的同時,卻也將妙玉的臀兒攏了正著!
「啊~!」
妙玉更是慌的魂也飛了,下意識的便待扭動掙扎,卻被孫紹宗厲聲呵斥道:「老實些!你莫不是真打算摔死它,省得以後麻煩了?!」
「我沒有!」
妙玉頓時不敢再掙扎了,但心下的羞怯卻沒有絲毫減弱,尤其臀兒被那結實的臂膀緊緊裹住,後頸上又儘是孫紹宗呼出的灼熱氣息,直讓她簡直恨不能立刻便找個地縫鑽進去。
其實孫紹宗此時,完全可以喊那穩婆過來幫忙,先將這孩子接過去再說。
但他卻並沒有這等意思,反而是托著那孩子,將雙臂從臀上一直丈量到胸口,這才一本正經的吩咐道:「還愣著幹嘛?趕緊把孩子抱穩當了!」
妙玉雖羞不可抑,卻還是乖乖的伸手去接那孩子,誰知就在這當口,忽然有人惱怒的咆哮了一聲:「孫紹宗!光天化日的,你莫非是瘋了不成?還不快放開妙玉小師父!」
卻原來是衛若蘭適才聽人說起,妙玉又到了軟禁所里,便忍不住尋了過來。
誰知剛一進門,便瞧見在自己心中冰清玉潔的女子,竟被孫紹宗從背後抱住,從臀到胸好一番猥褻!
衛若蘭一時只氣的三屍神暴跳,故而才忍不住狂吼了一聲。
誰知這一聲吼罷,還不等孫紹宗搭話,妙玉便先慌張的叫道:「莫放手,千萬莫放手!我還沒準備好呢!」
妙玉這自然是怕那女嬰,再失手摔將下去。
但衛若蘭從斜後方,卻那曾看到什麼孩子?
聽到這話,他便只覺得如同挨了一悶棍似的,向後踉蹌了幾步,指著二人顫聲道:「你們……你們……」
重重一跺腳,轉頭便又奔出了軟禁所。
只留下孫紹宗、妙玉與那孩子,三明治似的裹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