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還在擔心薛蟠去那裡惹是生非又鬧什麼亂子出來,薛蟠卻是謹慎的出了門,到了松鶴樓吃飯,真真是目不斜視,斯文端正猶如書生一般,只是老老實實的吃著飯,殷天正在邊上看不過眼,咳嗽一聲,「大爺,您這樣子,未免太反常了。」
「那我該怎麼著?」薛蟠僵硬的轉著脖子,「我這可是單刀赴會,深陷虎狼之地,當然凡事要謹慎一些。」
「大爺是不是有些怕了?」殷天正嘿嘿奸笑,「若是怕了,這會子回家就是。」
「誰說我怕了?」薛蟠強著頭說道,「本大爺是未雨綢繆,怕是當然不怕的,但凡事小心謹慎總是錯不了,」店小二端了一壺玉堂春上來,要獻給薛蟠,「酒就不喝了,我必須要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來和別人談判。」
他又吩咐,「老殷你們也不必吃酒了,家去了再喝也不遲。」
殷天正苦著臉看那玉堂春被拿走,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薛蟠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飯,殷天正手下的家丁上來稟告,說下面有人求見,殷天正抬頭挺胸,雄赳赳氣昂昂的大步下去,意圖在主家面前擺出江南一帶鷹爪手扛把子的威風煞氣來,不一會卻垂頭喪氣猶如鬥敗的公雞一般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掛著鼻涕的小童,「外頭有人讓我告訴大爺,說請大爺到定淮門外頭三里莊見面。」
薛蟠點點頭,他也原本就沒打算,這紅梅花會大搖大擺的進城來如此繁華之地見面,這樣要是敢來,紅梅花老早不知道死到那裡去了,薛蟠起身,吩咐臻兒給這個報信的小童幾文錢買糖吃,一揮手,「走,咱們去三里莊!」
殷天正說,「小的還沒吃飯……」
「叫人拿牛肉和荷葉餅來,路上吃就是了。」薛蟠笑道,「別耽誤了紅梅花的召見!」
車馬蕭蕭,一路奔騰就到了定淮門外三里莊,定淮門外不遠處就已經是滾滾長江了,朝著東北方向行去,大約過了三里的路,就到了一處長江邊依靠著河灘的幾處村落模樣,薛蟠見到此處場景不由得心裡暗暗佩服紅梅花的確很是老辣,此地視野開闊,又是靠著江邊,那一日紅梅花可以鳧水潛入薛蟠船中,想必是泳技很是厲害,若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比如薛蟠帶著官兵前來圍剿,只需遁入水中,順流而下,誰都捉不住她。
莊前有一竿青布酒幔,上書太白遺風四個大字,薛蟠下了馬車,命所有的人都在外頭候著,只帶著殷天正和臻兒一起敬了此處酒館,店裡頭無其他人,只有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子似乎是喝醉了,趴在桌子上不動彈,臻兒喊了喊酒家,似乎也沒人應答,薛蟠擺擺手,就要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殷天正很是佩服,「大爺果然有昔日關公的氣度,就帶兩個人去見。」
臻兒給薛蟠擦了擦酒館的凳子,薛蟠坐了下來,「這算什麼,既然來了就要誠信的辦,帶這麼多人進去,一來是心虛,二來麼,也是咄咄逼人,畫虎不成反類犬,倒是叫人看輕了你。」薛蟠一揮扇子,「我自然坐在此處,老殷你去叫人吧。」
「去那裡叫?」
薛蟠得意的撫須笑道,他自然是沒有鬍子的,只不過是做了一個諸葛亮面對千軍萬馬智珠在握的架勢出來,「她如此謹慎,這時候必然是還在水邊的船隻上等著咱們的消息,你進去一找,必然就能夠見到她。」薛蟠謹慎的朝著四處瞧了瞧,見到外頭都是自家的家丁人馬,稍微放了一些心,殷天正一聽,好麼,還是很謹慎呢,所以就呆在這裡頭對著薛蟠來說,也是視野寬闊的地帶。
薛蟠故作玄虛的聲音剛剛一落,只聽到後頭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嗤笑聲,只見到那個趴在桌子上似乎喝醉了的人,張開手,伸了一個懶腰,隨即站了起來,這時候才見到這樣坐著似乎是瘦小的男子,一站起來是十分健碩高大,他轉過身來,不屑一顧的看著薛蟠,這時候薛蟠才看見此人穿著一件湖綠色的上衣,下面只是穿著棗紅色的布褲,腰間用一根綢布胡亂的繫著,滿臉鬍渣子,眼如銅鈴,方口大耳,雙目有神光四射,顧盼神飛,十分驕人,只是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略帶著鄙夷之色居高臨下得打量著薛蟠,「富家子弟就是小雞肚腸,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紅梅花若是和你一樣如此膽子小,還何須在江湖上混什麼?」
殷天正大怒,預備著上前要推開靠近薛蟠的這一位彪形大漢,卻被薛蟠攔住了,他剛才還有些不好意思,只覺得有些害羞,這時候覆又從容起來,「尊駕是何人?怎麼知道我在等紅梅花?莫非,」薛蟠摸了摸下巴,打量著眼前的這位漢子,「紅梅花和綠葉子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素來都是一塊的,尊駕莫非不會就是綠葉子吧?」
「如何?」彪形大漢鄙視的看了殷天正一眼,不屑一顧的就在薛蟠對面坐了下來,他一坐下來,薛蟠只覺得地面都微微顫抖了起來,「我就是綠葉子。」
「原來是綠葉子大俠,失敬失敬,」薛蟠拱手笑道,「我身系家裡頭幾百人的衣食住行,說不得要小心謹慎些,諸葛一生唯謹慎,我謹慎一些,也算不得需要嗤笑的吧?」
「我笑你故作玄虛,」綠葉子瓮聲說道,「若是膽子小,直說就是,誰還會笑話你不成?」
話說是不笑話,可綠葉子眼中的恥笑之色誰都瞧得明白,薛蟠揮了揮扇子,「笑話不笑話,那是別人的事兒,嘴巴長在別人臉上,我是管不住的,倒是你綠大俠,應該要好生謝一謝我,」薛蟠瀟灑笑道,「若非我那一日在江都水面上搭救了紅梅花,這會子你們兩個早就分開,總有一個在吃牢飯了。」
鬥嘴皮子,十個綠葉子加起來也不是薛蟠的對手,綠葉子拍了一下桌子,刷的站起來,「師弟,不得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