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蘭帶著蝶衣郡主回到大觀園時,晚宴已經結束,應該說,無論是作為榮國府重量級的嫡親玄孫,還是朝廷委派的專職陪同人員,賈大人缺席茜香國公主和碩親王夫婦的接風晚宴,都是不可寬恕的行為,更何況,因為賈蘭拒絕櫻桃公主的求婚,碩親王妃賈探春心裡正極其不痛快呢。
接風晚宴就設在省親別墅的正廳里,此時,前來恭賀王妃回國省親的客人們正在辭別,璉二爺、賈蓉、賈芸、賈薔等爺們兒站在石階前送客。
賈政和王夫人以及薛姨媽已先行離去,尤氏在寧國府守服,大老爺賈赦和邢夫人沒有接到邀請,也不好厚著臉皮來湊熱鬧。
探春夫婦和李紈、薛寶釵、迎春等人在丫頭婆子們的簇擁下,回憶起元春省親時的盛況,這裡,正是元春娘娘接受朝覲的地方。
「秀山明水抱復回,風流文采勝蓬萊。綠裁歌扇迷芳草,紅襯湘裙舞落梅。珠玉自應傳盛世,神仙何幸下瑤台。名園一自邀游賞,未許凡人到此來。」
自己朝覲時的詩句何其浮華幼稚,令探春不勝感慨。
同樣是省親,同樣是這座大觀園,說到底,自己只是省親別墅的點綴和過客,而非主人,即使元春姐姐早已經故去,這裡依然寫滿了她的榮耀。
遠遠的看到蘭哥兒半扶半抱著「蝶翼王子」走過來,蝶翼王子顯然已經八分醉,慵懶的倚在賈蘭懷裡,兩人的親密無間讓眾人的眼珠子掉了一地。
蘭哥兒,是因為懷裡的美人兒一身男裝,欲蓋彌彰,還是因為酒.壯.色.膽?素以沉穩冷靜著稱的賈大人,怎麼可能如此不拘禮儀,就算要愛,也不應該顯山露水,在眾人面前秀恩愛吧!
我就說麼。怎麼不見蘭哥兒出席晚宴,作為禮部主客清吏司的員外郎,撇下自己的客人不顧,竟然去陪蝶衣郡主飲酒。於公於私,都讓探春心裡不爽。
真的很想借題發揮,斥責蘭哥兒一頓解氣,或者,閣下幾句面子上的話。讓李紈母子二人細細品味,探春不忿的是,在這些人的眼中,自己畢竟只是一個外邦的王妃,縱然在茜香國身份顯赫,卻依然比不上盤踞蠻荒之地的哈密汗王,櫻桃公主作為高貴的王儲,美艷無與倫比,也照樣敗在蝶衣郡主的風采之下。
「賈大人、蝶衣郡主,好呀。竟然敢消遣本公主,若非你二人躲了出去,剛酒宴上,本公主定要罰你們一人十杯酒!」
剛才的酒宴上,巧兒故意向櫻桃公主透露了「蝶翼王子」的真正身份,同時,半真半假的講述了賈蘭和蝶衣郡主的美好過往,經過她的誇張渲染,蝶衣郡主和賈蘭是彼此鍾情的愛侶,郡主此次來京。正是為了求皇帝賜婚。
言外之意當然是暗示櫻桃公主,賈蘭之所以拒絕她的求婚,就是因為人家已經有了「心上人」,唉。賈大人對公主,只能是「感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呀。
比起探春來,櫻桃公主要豁達得多,婚姻不成,但是。依然很喜歡這兩個朋友,特別是蝶衣郡主,這個男裝美人兒醉酒的憨態真是撩人,若是真有「蝶翼王子」其人,本公主倒要想法子把他弄到手,帶回茜香國去。
「櫻、櫻桃公主,抱、抱歉,十、二分……」
「蝶翼公子」推開賈蘭,跌跌撞撞的來到櫻桃公主面前,雙腿一軟,不由自主的抱住櫻桃公主的肩膀,噴著酒氣道:「沒、有趕上陪、陪公主喝酒,海、海涵,我、我贏了賭、局,賈大人,不、不敢不跟我、我走,君子、君子、言而有信……」
酒醉心裡明,回來晚了,錯過了接風晚宴,蝶衣郡主認為,應該替賈蘭解釋一下,可是,舌頭卻不聽指揮,說話結結巴巴的,顯得語無倫次。
「啊,哈哈哈……」
「櫻、櫻桃公主,我、很好笑?」蝶衣郡主瞪眼睛,抱著公主不依道:「還笑,還、笑……」
「虧你好意思說贏了賭局!」櫻桃郡主強忍了笑,捏著蝶衣郡主的下巴,撐起她的腦袋,兩人對視著,同時對眾人道:「這傢伙太狡詐了,說好賭釣魚,竟然讓人潛在水下,把捉好的魚掛在鉤上,好一個『有信』的君子,怎麼說也算是勝之不武吧?」
「嘿嘿,巧兒、說、說兵不厭詐,把我家蘭哥哥娶回家才是正經,是、不是,巧、巧兒?」
完了,這麼快就把本姑娘出賣了,探春姑姑早透出風兒,想促成櫻桃公主蘭哥哥的婚事,自己卻幫著蝶衣郡主算計了她的小姑子,這不明擺著的罪人麼。
瑾瑜聽說這是巧兒的主意,心裡暗笑,趁人不注意,在她的小鼻頭上颳了一下,巧兒下意識的抓住他的手,也不管別人是否看到,緊緊地握著不放。
靖琪和賴彩萍就站在不遠處,等著向哥嫂辭別,對賴彩萍來說,今天是一個十分難挨的日子,她是客人,也是脫籍的家生奴才,不尷不尬的身份,以及賈府上下無人不知的,他們父女和巧姐兒夫婦的恩怨,讓她如坐針氈,瑾瑜對巧兒的關愛與呵護,看在眼裡,更是砒霜一樣,侵蝕著她的五臟六腑,感覺很痛。
和她感同身受的是靖琪,聽她們說起賭約,「釣魚」二字不由就觸動了靖琪的神經,腦海里過浮現出一個畫面,穿過蘆葦叢,秋天的河邊,陽光給巧兒執竿垂釣的背影鍍上一層暖色,嬌俏的回眸,美目顧盼中,盈盈的浮現一層水霧。
「你把我的魚趕跑了!」
就在巧兒赴哈密尋找瑾瑜的那段日子裡,這個場景,被靖琪無數次講給王板兒和青兒聽,或許是愛屋及烏吧,每當思念巧兒的時候,他就會去王板兒家小坐,幾個人不約而同的,都會提起巧兒。
「哈,她簡直不可理喻,總是那麼蠻荒不講理,幸虧沒有娶她,真不敢想,巧兒會怎麼消遣我大哥……」
為什麼總是如此說道,難道是擔心王板兒和青兒窺破自己的心思?
「走吧。」
見巧兒和瑾瑜忙著應酬,靖琪淡淡的和賴彩萍打了聲招呼,轉身就走,他的步幅很大,不一會兒就把賴彩萍落在身後。
曾經不可一世的賴大小姐,頗為狼狽的小跑著,想要跟上他的步伐,卻始終無法縮短那一丈開外的距離。
再說大家送探春夫婦去秋爽齋,櫻桃郡主去怡紅院,看看安置妥當了,賈府的各位少奶奶們、姑娘們,彼此道了晚安之後,這才各自散去。
最是出人意外的是孫紹祖,本來因重要軍務中午時就離開了賈府,這會兒竟然親自來接迎春回家,學著別人的樣子伸手扶迎春上車,這個紳士的動作,讓迎春激動不已,小手在他的手心裡抖個不停,
由於蝶衣郡主來得突然,管家奶奶李紈一時還沒顧得給她安排住處,巧兒就邀請她去和自己同住。
「蘭、蘭哥哥那裡挺、好的,我還是去、去稻香村住。」
她本來趴在巧兒的肩膀上,說完這話,就直起身來,揮手道別,等落在後邊的賈蘭走上前來,便無所顧忌地抱住他的胳膊。
娘親就在前邊一步走著呢,後邊還跟著一大群奴才,喝了醒酒湯之後,蝶衣郡主清醒了些,步子也硬朗了許多,賈蘭有些發窘,輕輕掙了一下,見她瞪眼睛撒嬌,也就乖乖的由了她抱著胳膊,把半個身子靠在自己身上。
目送蝶衣郡主他們離去,璉二爺扶著璉二奶奶走在前邊,瑾瑜和巧兒緊跟著,春燕、卐兒、茗煙兒、佳惠前後服侍著,準備從角門出去,回榮國府自家的住處。
夜色朦朧,婆子們把園子裡的燈籠逐一點亮,春燕接過一個小廝送來的琉璃燈籠,在前邊引路,走過花洞門時,瑾瑜隨手摘了一朵薔薇遞給巧兒,悄悄地握住巧兒的小手。
路過瀟湘館時,巧兒感到握著自己的手緊了一緊,瑾瑜停下腳步,吩咐巧兒道:「在這裡等我!」
剛要鬆手,就被巧兒反握住。踮起腳尖湊近瑾瑜的耳朵低語道:「你聽到園子裡的吟詩聲音了?似乎不像是林姑娘的聲音。」
略一沉吟,巧兒吩咐駐足等候自己的佳慧道:「你先回去給我們準備熱水,我和大少爺隨後就到。」
這園子真是神秘得緊,不過,巧兒相信,應該不是什麼鬼魂作祟,因為,若是林妹妹在天之靈有知,人家寶二爺都出家做和尚了,衝著這份情,還有什麼仇怨不能消除的呢。
支走佳惠,是不想被下人們看出異狀,免得引起他們疑神疑鬼,擾得大觀園不得安寧。
進了月洞門,瑾瑜下意識的把巧兒攬進懷裡,風搖竹林,颯颯聲烘托著瀟湘館的空寂,只聽吟詩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名園築何處,仙境別紅塵,借得山川秀,添來景物新。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何幸邀恩寵,宮車過往頻。」
走出竹林掩映的小徑,視野豁然開朗,月光下,瀟湘館正屋門前,站著一男一女,憑著身體裡殘存的記憶,巧兒想起來,男的正是榮國府的正牌爺們兒,賈寶玉,女的,應該是紫鵑姐姐吧?
「寶二叔,紫娟姐姐,真的是你們嗎?」
拽著瑾瑜的手,欣喜地迎了上去,呵呵,這個美男子就是賈寶玉呀,長得未免太清秀了一點吧,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的緣故嗎?感覺沒有我的瑾瑜哥哥優雅俊逸哦……(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