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凝之想方設法琢磨著怎麼對付劉裕的同時,壽陽城內的孫恩卻收到了一封署名為虞美人的信。
連吃了兩次「白衣鬼兵」的虧,孫恩正氣惱不已。乍然看到這信中內容,心下大吃了一驚。
此信,正是出自於天錦之手。
她在信中,簡單明了的指出了孫恩的「白衣鬼兵」不過是些普通的士兵在故意裝神弄鬼罷了……為的就是擾亂他的軍主。
這世間本就沒有鬼,真正有鬼的是人心。孫恩正是利用了這一點,造制了迷惑人心的假象,這才將他的人嚇得屁滾尿流,慘敗收場。
孫恩哪裡肯相信這兩次的慘敗,背後竟是這樣的一種真相。一種被人當猴耍的難堪,氣得他差點沒吞血。面容陰沉的猶如那猛風暴雨一般,咬牙切齒地朝外面吼道:
「來人!」
帳外的士兵應聲而入。
「放出消息,三日之後,拿他王凝之項上人頭祭我孫氏大旗!」
「喏。」
*
這一邊,孫恩對虞美人告知的實情,半信半疑,卻也是打定主意要一洗前恥,拿下王凝之以泄心頭之恨。
孫恩放出狠話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王凝之耳中。他雖然有些心驚,但一想到自己身邊有仙師輔佐,還有那些神出鬼沒的陰兵,又有何懼?
對於孫恩的狠話,他不過是嗤笑幾聲,便丟之腦後。只是想著這三日之後,必有一場惡戰,他便在心裡盤算著,是否要故計重施,挑唆劉牢之讓劉裕再上戰場?
畢竟這一回,他有陰兵在手,孫恩再難纏,還能難纏過地獄陰魂不成?他有十足的信心,這回一定能夠將劉裕和孫恩,一併除去。
然而,他並不知道。
這個時候的劉裕已經不在營中了……
虞美人的消息向來是快且准,又有天錦在背後運籌帷幄,無論是孫恩,還是王凝之……幾乎兩人一有動靜,她便立即收到了消息。
況且,早在天錦給孫恩去信之時,她便已經編了個藉口,將劉裕哄出了軍營。
此時劉裕,正快馬加鞭趕在回丹徒的途中。得知繼母病重,他不得不暫時卸下職務回家待疾。雖說蕭氏不是他的生母,但蕭氏嫁給他父親的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功勞。
幼弟驟然離去,蕭氏失去依靠悲痛欲決,身體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劉裕幼時失母,與劉道規之間的兄弟情誼並非作假,待蕭氏也是十分尊敬。
這個時候,他沒有不回去的理由。
萬事孝為先,劉牢之也沒有理由拒絕,甚至是求之不得。若劉裕能夠就此再不出現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只會更加的高興。
偏生這一變故,惹得王凝之十分不悅。然而劉裕早已出營,他就算再不滿也是無可奈何。
*
是夜,烈風陣陣。曠野里黑漆漆的,無數火箭從天而降。無情的火焰劃破長空,就像是天空降下的火雨一般。
呼嘯一時四起……
王凝之做夢也沒有想到,今夜鬼兵居然沒有如他所料想到的那般,如期而至。
「仙師呢!快去找仙師!」王凝之滿臉的血跡,已經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旁人的。
他跨下的戰馬被人砍傷了後腿,焦躁不安,十分不穩。圍著他的敵軍,死死咬著他不放。
遠處的孫恩,手舉著大刀,殺氣騰騰朝這邊靠過來。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將他送入這進退兩難之境,竟會是他自己。
「仙師去了哪裡!」..
王凝之焦急地大喊,可回應他的只有一道道撕心裂廢的嘶喊……
就在今夜,他聽了仙師的話,親自領兵去迎對孫恩。原本是萬無一失的,只要「白衣鬼兵」如期出現,他定能夠生擒了孫恩,領下赫赫戰功。
可是,仙師在哪裡,鬼兵又在哪裡?
因著仙師信誓旦旦保證,他甚至沒有事先知會謝琰。領著三千士卒就出來迎戰了。
白衣鬼兵遲遲不出現,王凝之並沒有妥當的禦敵之道,以至於從一開始,就被撲嘯而來的敵軍殺了個措手不及。
孫恩是鐵了心的要取他王凝之的項上人頭,兵馬準備的十足充足,一路殺氣騰騰直衝而來。王凝之盔甲上已然染血,眼睜睜看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士卒一個個倒下去。
護著他的保護圈,因而也越來越小……
「王家二郎!拿命來!」雄壯的戰馬之上,孫恩一襲威森的鎧衣,剛毅的臉上,一雙如鷹般的利眼,鋒銳無比。
他緊緊盯著王凝之的位置,看到他倉皇失措,只是冷酷一笑。
果然如那信中之言,他王凝之欺人太甚!
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受此大辱,孫恩便對他王凝之恨之入骨。他的雙手已殺的腥紅,握刀的手,染滿了鮮血,跨馬而來,身上那股陰冷的氣勢一如那索命的地獄使者。
「噗」的一聲,擋在王凝之身前的最後一道防線,被砍倒了。對方的廝殺吶喊的聲音,如獅虎咆哮,震耳欲聾。
他不斷的喘息著,如同灌了鉛的雙腿,一點一點艱難地往後腿。每退一步,心裡的絕望便會回深一分……他的驚恐的雙眼,慌亂的在四周搜索著。
內心底依舊祈望著仙師和鬼兵的出現。
可是……
「將他拿下!」
隨著孫恩一聲令下,無數個士卒舉著染血的刀撲了過來。
王凝之已經沒有了掙扎的力氣,緊緊咬著的牙,被人撲倒在泥土裡。他的雙目越過馬背上的孫恩,定定地望著遠方,整個人都在顫抖著……
*
此時的天,已經微微的亮了。很快的,東方破曉,一輪金色的光芒瞬間躍然而出。
劉裕眯著眼朝天邊望了一眼,再回頭看了看丹徒的城牆。慢慢吐出一口氣,「走吧,進城了。」
跟在他背後隨行的是一輛半新不舊的馬車。車裡躺著的正是行動不便的賀正安。聽到聲音,他猛地睜開眼,抬手撩開車簾,往外面探去,心道:這麼快就到了。
可不是很快嘛。
聽聞蕭氏病重,他們快馬加鞭的往回趕,路上幾乎沒有停歇過。要不是他腿腳不方便,怕是這會兒早就進了浣風樓大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