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到這行字, 說明漏掉了非常精彩的情節哦~
想新大綱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浮現出井柔柔的臉孔。井柔柔的競技歷史如何?心理又是如何變化的?
她對井柔柔充滿了好奇,回顧相處細節現自己完全不懂這個人, 貿然下筆只會是一種冒犯。
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 井柔柔又何嘗沒有冒犯自己?
哪怕是為了催促自己去睡覺,先殺了自己再取得勝利,無疑破壞了自己的遊戲體驗。往大了說, 是罔顧自己意願, 是不尊重。
目的的正當性從來不能夠為行為做辯護。
先前柔醬唱了幾歌,便成功蠱惑理智沉睡。現在沒有任何干擾, 氣憤慢慢酵,變得越來越沉,越來越酸。
曲樂白生氣了。
一生氣就不願拿她當主角, 只得再想一個大綱。
可繆斯再也沒有登門造訪。
……
天亮了,曲樂白驚訝地現, 自己竟然在「寫與不寫井柔柔」之間彷徨了四個多小時, 並且到現在還沒有得出一個結論。
而正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大佬。
「餵?竟然這麼早就醒了?明明昨晚一點多才睡。」大佬說。
曲樂白這才想起來,昨晚登上Q的時候給大佬留了言,差不多正是一點。大佬那時候睡了沒有回覆, 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熬了一整夜。
「啊……」曲樂白說, 「早。」
「留言我看了, 我就一個字——『不行』。這文真的不能拖了, 公司宣傳都已經出去了。」大佬先是斬釘截鐵地否定了曲樂白的請求,隨後又放軟了語氣,道:「你是不是遭遇了什麼麻煩?需要我幫助嗎?哪方面的事情都可以說,我會儘量幫你解決的。編輯嘛,總歸是作者最堅實的後盾。」
曲樂白沉默了一會兒,說:「現在沒事兒了,我已經想到了一個新點子。」
「新點子?什麼新點子?」
曲樂白眼前又浮現出柔醬的臉,但同時浮現的還有柔醬將自己爆頭的場景。她自己還沒有就「寫不寫」拉鋸出一個結果,自然不能告訴大佬。
——至於說「已經」想到了新點子?純屬嘴硬罷了。
萬一實在想不到替代的,再寫這個點子吧。
曲樂白沉默了一瞬間,大佬很快領會其中意味,不再追問內容。「完全重新構思的話,來得及麼?現在距離文還有五天,不止大綱,你還需要憋出開頭幾萬字正文。你ok麼?要不要同我商量?或者這幾天我們開個房,有什麼問題直接面對面溝通。」
大佬果真是個鞠躬盡瘁的好編輯,話里話外無限關懷,就差一句「筆給我幫你寫」了。
編輯和作者是最可靠的夥伴關係,尤其大佬自內心喜歡自己的文。
曲樂白很慶幸自己被大佬接手了,但心裡也有些愧疚。
她沒有把自己失去靈感的事情告訴大佬,她撒謊了。編輯和作者……當一個人寫不出來的時候,她就不再是作者了。
「不用。我可以搞定的。」曲樂白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大佬突然道:「樂樂,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不能信任我麼?為什麼騙我?」
「……」
就是因為都這麼多年了,所以更不能說了啊。未經商量,出版社就將自己要開網絡連載文的消息放出去了,自己難道能坦然告知自己已經寫不出來了麼?
「五天後就要文,你現在還沒有大綱,卻告訴我你可以搞定……」
「現在沒有,但是就快有了。大佬你別慌,我自己都不慌。」
「你寫文多慢,我最清楚了。你還要上班,這幾天時間絕對不夠,莫非那天要開天窗?你到底怎麼想的?以前那個對文字充滿熱情的你到哪裡去了?」大佬聲音突然變得疲憊,像是失望了似的。
曲樂白也知道為什麼。
從前,自己一旦有了靈感就跟大佬報備,兩人商量合計,選出曲樂白最想寫的、出版也最容易做方向的那那一個。那時候兩人算得上無話不談,每天匯報進度,哪怕只增加了幾十個字也要互通有無。
而近一年來,曲樂白幾乎沒有主動找大佬聊過天,小說選題也都是按照每個月的「編輯部推薦」來的。
從大佬那邊來看,是自己選擇了自我封閉,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得上背叛了吧?
可自己也沒有辦法啊……自己已經失去了表達的欲望,靈魂如同一潭死水。
每個人都有表達欲,看吵嚷的微博就知道了。而作家的表達欲望或許是最強烈的。
他們總是將自己往外掏,把心裝扮成暢銷模樣,拿去展銷。
掏光心腸還不夠,還有脾腎排著隊。
而曲樂白將自己的脾腎肝肺都掏得乾乾淨淨,內里早已一無所有了。
想說的話都已經說過了,喋喋不休只會惹人生厭。
沒有新的東西,自然寫不出來了。
可這些怎麼能對大佬說?大佬關心自己,全是因為自己是一筆春——哪怕不是為了商業價值,也是因為自己曾經寫出有趣的故事,以及未來還能寫出更多有趣的故事。
一旦自己寫不出來,就不再是一筆春。基於這個筆名而得到的一切,都會化為虛無。沒有作品的作家什麼都不是,沒人會記得一條枯乾的靈魂。
讀者會愛上更多更有趣的作家,大佬會栽培更閃亮的新秀。
與其哽咽著求助,不如用眼淚自我灌溉。至少在真正乾涸前,還能結出最後一個果子。哪怕澀,也是自己的果子。
所以,怎麼說得出口呢?
曲樂白的聲音沉下來,好一會兒才說:「我一定能夠在規定時間前寫出來,我誓。」
「唉……」大佬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有什麼困難跟我說,我會替你解決的。我可是全能編輯。」
曲樂白苦笑著搖了搖頭。
大佬再全能,也無法解決靈感枯竭的問題。她相信大佬,卻不相信自己。
大佬也不相信自己吧。
掛斷電話,曲樂白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收拾收拾儀容,趕著上班去了。
大佬讓她寫個「帶勁」的大綱,可「帶勁」是什麼意思,曲樂白也搞不懂。
好在身為作者,怎麼也不至於真的缺點子。
微博里、硬盤裡、廢稿里……甚至報表文件夾里都藏著那麼一兩個txt,記著一兩個突然造訪的靈感。
就好像是學生時代藏在大衣口袋裡的十塊錢。
從整理出來的腦洞裡,曲樂白選了節奏最快、衝突最劇烈刻板的那一個。雖說很久沒有寫過網文了,但它要求什麼,她還是很清楚的。
寫文像是做衣服,需得買布料、做紙樣、打版……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馬虎大意。
一個大綱,等同於一個紙樣。你知道你想把東西賣給哪種尺寸的人,知道他們大概的身高體重,大概體型。胸部和臀部要稍微凸顯,縫合處要格外注意。針腳不能過輕過重,下筆更要小心謹慎。
線頭會硌著肉,而粗暴的文字則會冒犯靈魂。
好的衣裳要嚴絲合縫地契合腰線,而好的小說要熨帖地靠近一顆心。
曲樂白從前寫自己,就好像衣服挑人,身材不合適的顧客只能飲恨揮別;但她現在想當一件均碼白T,它與肌膚若即若離,舒適又簡便。
誰都有,誰都不放在心上,但也總會有人穿習慣了捨不得扔。
既然已經知道自己想寫什麼,那麼下筆反而變成相對容易的事情。
廢棄大綱很多,將其中的矛盾全數取出來,縫縫補補,潤以起承轉合,湊出一篇節奏感強烈的所謂「樣板套路文」。
她想,大佬想要的就是這樣的大綱吧。勢不兩立的正邪、強大到絕望的反派、毫不起眼的主角、還未覺的血緣天賦……
曲樂白對情節安排相當謹慎,每一個轉折都要配以成套的前因後果。她對劇情流暢度很自信。
只是,不知道讀者會不會買賬。
她將這個大綱給大佬,一同過去的,還有盜墓小說的全文。
大佬許久沒有回應,周五的時候問她有沒有空,說有些事情要當面聊一聊。
曲樂白內心有些忐忑,雖說大佬跟她在同一座城市,但登門造訪的先例也屈指可數。就算實在需要當面聊,也是曲樂白動身。
這兩篇里,究竟哪一個出問題了呢?
曲樂白一邊揣測,一邊約了咖啡館——她寫文的事情,室友還不知道,她也不想讓室友知道。
大佬帶著筆記本,坐下之後第一句話是:「怎麼約在離家這麼遠的地方?」
曲樂白笑了笑,說:「擔心被單位同事看到了,也擔心被室友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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