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宋 第四十一章 選詩

    重陽佳節,秋高氣爽。

    下午時分,樞密院的万俟參軍奉命前去接應趙官家,但尚未走出大營,身後便有同僚胡閎休追來同行,略微一問才知道,竟然是呂頤浩呂相公之前言語成真了——之前南京陷落,消息傳到東南,李綱李公相即刻發御營中軍往前線而去,結果部隊尚未過江便發生譁變,統制王亦直接脫離指揮,強行占據了江寧府,並縱兵擄掠,李綱無奈,只能先試圖平叛。

    此時消息剛剛快馬送來,卻不知道眼下又是何等情形了。

    且說,這種壞消息跟前面東京被圍攻一樣,都屬於早有心理準備,可事實上傳來之後,還是讓人感到無力的東西。而万俟卨與胡閎休議論了一番,都是憂色難免,卻又不禁加快速度,準備早早說與官家來聽。

    然而,當二人盡心盡責趕到豫山上的時候,卻並未如汪樞相提醒的那般見到趙官家憂國憂民的一面,恰恰相反,這位官家正便服免冠,在山頂肆意享樂,左邊是寵妃戎裝相伴,右邊是詞臣舉杯對飲,便是心腹將領也曲身卸盔相陪,毫無規制。

    若借唐時高常侍一句名詩,正所謂『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恐怕也未嘗不可。

    見此形狀,胡閎休心中悶悶,便要上前諫言,卻被一側万俟卨伸手拉住。

    而盤腿坐在山巔的趙官家見到二人,微微一怔,卻復又微笑相對:「万俟卿與胡卿來此可有事?是汪、呂哪位相公相催,還是有什麼軍情?」

    「稟官家。」不待胡閎休開口,万俟卨便趕緊收起那些心思,正色拱手相對。「臣確係汪相公遣來,不過卻並非催促,只是讓臣來隨侍相待而已。而胡參軍此行,乃是要告知官家,東南御營後軍統制王亦不聽調度,反而占據江寧府劫掠無度,竟然是被呂相公說中了。」

    端著酒杯的趙官家微微一怔,停了片刻方才緩緩頷首:「知道了,此事早在預料之中,暫不理會……你們二人既然來了,那來的正好,且坐來同飲。」

    之前腹誹心謗了官家一番的万俟參軍當然不會反對,而是即刻謝恩,然後又整理一下儀容,方才上前小心與劉晏同列而坐,並在班直奉上酒杯後主動執壺。

    倒是胡閎休,被万俟卨這番作為弄得有些慌亂不及,匆匆跟上後,卻顯得不上不下,一時難堪。

    「我們正在論重陽詩詞,兩位都是太學生出身,万俟卿還做過教授,所以雖是陪都臨時殿試授官,卻應該也都是文辭上的好手,且聽聽你們言語。」趙官家受了万俟卨一杯酒,方才隨口而對。

    而耳聽著趙官家開口用『我』而非『朕』,剛剛倒了一杯酒的万俟卨愈發振奮,卻是強壓情緒,復又給這席間除了專門執壺的吳夫人外所有人各自倒了一杯酒後方才開口:「尚不知官家與吳娘子,還有林學士、劉統制之前是怎麼個論法?」

    「瞎論罷了。」趙玖隨口指著身側幾人答道。「我是個不學無術的,這位吳夫人據說是文武雙全,讀書頗多,但以她的年紀又讀過幾年書?無外乎是林學士與平甫(劉晏字)兩個進士記性好,說一些重陽詩詞,我瞎評鑑一下,她帶著一本《唐詩散集》,亂翻一下……而適才先說到重陽詩詞之冠,兩位覺得哪首詩為重陽之冠?哪首詞又為重陽之首呢?」

    什麼吳夫人其實沒讀過幾本書,今日帶了一本書臨時抱佛腳估計是真的,但趙官家的『不學無術』,万俟卨要是信了那就是犯蠢了。

    實際上,在万俟卨看來,若眼前這個動輒『易安居士舊作』的官家算是不學無術的話,那天底下也沒幾個在詩詞上有術的人物了……只能說,因為那位道君太上皇帝太過有術的形象給人印象太深刻了,這位遺傳了最少五六層能耐的新官家明顯對那位太上皇帝多有不滿,不欲展示太多相似之處,所以刻意遮蔽罷了。

    只是可憐易安居士夫婦,奔五十歲的人了,臨到老,攤上這位亂攤派的官家,夫妻反而為此不諧起來。

    回到眼前,誠如趙官家所言,万俟卨畢竟是文化人,這才學還是有的,而且年紀偏長,比身側喜歡舞刀弄劍的胡閎休強太多。

    故此,此人胡思亂想之中,卻已經稍有所得。

    「臣冒昧……若以詩來論,還得向唐詩中去尋。」万俟卨瞥了眼尚在思索中的胡閎休,然後微微正色,便侃侃而言起來。「正所謂『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王摩詰十七歲做的此詩,道盡多少遊子心態,可謂重陽詩中魁首。」

    此言既出,劉晏與吳夫人一起失笑,而胡閎休卻也恍然頷首。

    至於趙玖,同樣緩緩頷首:「万俟卿說的極好,與我們幾人之前議論的正和。大蘇學士說王摩詰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而這首詩是王維十七歲來做,卻已經神形兼備,所謂詩意反覆,卻又開篇樸素,關鍵是所敘思鄉之意人人皆可有,所以傳唱極廣,足以壓住其他重陽詩,來站定這魁首之位……那重陽詞呢?」

    万俟卨自然先附和幾句趙官家高論,而稍駐之後,復又乾脆再言:「至於重陽詞……詞乃詩之別體,到本朝方興,雖有幾首重陽詞卻也只是本朝名家所做,但臣隨意想來,卻只是想到易安居士那句『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此言一出,除了小林學士外,連著趙官家,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連胡閎休都漸入氣氛,微微尬笑一聲。

    而趙官家笑完之後,也是再度頷首:「不錯,這首詞雖是閨怨詞,只是捎帶了這重陽二字,但卻寫到了絕妙的份上,僅此一句,莫說重陽詞,便是自古以來多少閨怨辭賦詩詞,也被要這句壓下去了……實際上,剛剛林學士議論,恐怕易安居士自己另一首《一剪梅》,也只能整首比過來,單句也是比不上這句的。」

    「官家所言甚是。」万俟卨也跟著笑道。「看來臣又與官家、吳娘子、林學士、劉統制相合了。」

    「有人說六一居士、安石公、蘇學士那兩代人風華絕倫以後,我朝文華餘韻止於二十年前,往後詩詞一道便只是葉夢得等人了。」趙官家可能是喝了酒,今日言語頗多,竟然接過話繼續笑談不斷。「這不是玩笑嗎?哪裡能因為易安居士是個女人便能裝作看不到她?此人將來怕是要與那幾位相提並論的。只是不知道往後這天下局勢往哪裡走?原本該接易安居士之後的那幾位還能不能再出來,出來後還能不能寫出來『挑燈看劍』……」

    這番話万俟卨與胡閎休聽的是莫名其妙。

    一來,這二人出於本能,都不覺得易安居士一個女人憑几首詩詞就有資格跟歐陽修、王安石、蘇軾這三位相提並論,便是有一個官家推崇也做不到;二來,官家後面什麼話他們根本就沒聽懂,什麼『該接易安居士之後的那幾位』,說的好像一定能有人能站出來順著歐陽修、王安石、蘇軾、易安居士往下走一般……還什麼『挑燈看劍』?

    看來,官家應該是真醉了。

    「万俟卿是這般言論,胡卿怎麼說?」趙官家從旁邊束著皮甲袖套的吳夫人手中接過一杯酒後,繼續捧杯相詢。

    「臣無話可說。」胡閎休沒當面上諫,已經是看在國家危亡,正要留存有用之身的份上了,如何還會參與議論。

    「詩詞皆合,看來這重陽詩詞各自魁首已有定論。」趙官家一飲而盡,撫掌相對。「但這兩首放在此處豫山之上,放在此時兩國交戰之時,卻有些不合時宜……」

    這不廢話嗎?

    万俟卨與胡閎休幾乎是齊齊在心中暗嘲。

    且說,胡閎休並未多想不提,万俟卨細細思索,卻更加多出了一身冷汗——易安居士那首閨怨詞極好,但不合時宜是必然的,而『遍插茱萸少一人』,在趙官家本人身前卻不只是不合時宜,更是要命的言語了!

    還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怕是遙知兄弟住地窖,坐井觀天少一人吧?

    不對,還有個信王在五馬山不知真假,或許是『少二人』也說不定。而且,也難怪那城府極深的小林學士一直不露笑意,看來不是人家不懂迎奉,而是自有一番計較。

    思索之中,趙官家已經再度出題了:「至於兩位到來之前,我們正要再論一首不拘題材,正合此間情形的妥帖詩詞來,卻始終未有所得,你們兩位不妨試著想一想……」

    万俟卨自然不敢怠慢,但心思也警醒了不少,便小心相對,以免再鬧『憶五國城兄弟』的笑話:

    「官家,臣冒昧問一問,之前官家與三位可有所得?」

    「沒有。」趙玖一飲既罷,乾脆相對,卻又真的從身後不知何處掏出一本《唐詩散集》來,擲到兩個新來之人身側。「一開始想了幾首,卻都不對路,正準備翻人家吳娘子的書呢,你們也可以翻一翻……」

    胡閎休抬手接來去看。

    万俟卨卻只覺得好笑,堂堂太學生記些詩詞還要翻書?

    唯獨此人什麼心思都不敢顯到臉上,便一邊捧杯一邊奮力去想,而且很快就想到了一首勉強應景的。

    「官家。」万俟卨正色相對。「李太白有一首《九日登巴陵置酒望洞庭水軍》,今日官家登豫山,雖不見水軍,卻可全窺這豫山大營!所謂『酣歌激壯士,可以摧妖氛。』豈不應景?」

    眾人紛紛沉吟,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首先,這首重陽詩難得提及戰時、軍中,又有激勵之意,似乎非常應景;但與此同時,這首詩大部分都明確在說戰船、水軍之勝,非要說可以應對山下大營,未免有些強行了。

    「你們覺得呢?」等万俟卨又吟誦了一遍全詩,趙官家主動以手相指,挨個相詢。

    「奴家覺得還好。」吳夫人也用了民間稱呼。


    「臣覺得不妥。」素來寡言的劉晏也終於開口,卻是直接擺手。

    「臣也以為不妥。」小林學士也蹙眉相對。

    趙官家不以為意,繼續指向了胡閎休。

    「回稟官家,臣也以為不妥。」一直翻書的胡閎休開口相對,卻又封皮朝上將那《全唐詩》遞了過來。「不過臣這裡剛剛看到一首,或許合適……」

    趙玖點了點頭,隨手接過來,只是一看,便不由失笑,然後當眾將這首詩標題念了出來:「這是岑參的《奉陪封大夫九日登高》……封大夫是封常清吧?」

    「正是。」小林學士接口應聲。「臣記得此詩,所謂九日黃花酒,登高會昔聞。霜威逐亞相,殺氣傍中軍。橫笛驚征雁,嬌歌落塞雲……」

    吟誦到此,小林學士忽然閉口,而万俟卨也面色煞白,並看向了已經有些慌亂的始作俑者胡閎休。

    趙玖不以為意,自己拿起書細細端詳,繼續搖頭晃腦念道:「邊頭幸無事,醉舞荷吾君。」

    這下子,劉晏和吳夫人也都神色奇怪起來……有些惱怒,又有些無奈。

    無他,『邊頭幸無事』這句詩不免嘲諷意味太明顯了些。人家岑參和封常清是在『邊頭幸無事』的情況下忙裡偷閒登高,你趙官家算什麼?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趙玖一個工科狗文化水平比較低,又不像寫字射箭一樣可以有肌肉記憶做底子,所以他讀了一遍之後,又盯著這勞什子《唐詩散集》看了許久,方才醒悟過來:「胡參軍這是在勸諫朕?」

    被晾了這麼久,胡閎休早已經失措……畢竟嘛,他到底是富貴人家出身,若有那個膽量當面勸諫,早八輩子跟陳東一起上書『指斥乘輿』了,何至於今日?而且剛剛他也是將此詩朝下遞上,便是要『隱諫』之意,哪裡會想到趙官家不管不顧,直接攤開來說呢?

    「無妨。」趙玖繼續看著手中詩集,明顯不以為意。「胡參軍也是好意……且放心,今日總是要拿主意的,朕不會誤事的。」

    胡閎休只能喏喏。

    「其實,若無最後一句,這首岑參的詩倒是極度應景。」趙玖繼續言道。

    「此詩確實有些不妥。」劉晏也嚴肅頷首:「不過,此詩與剛剛李太白的詩不妥,還有什麼妥帖的,臣也是確實不知道還有什麼詩了!」

    「確實難。」小林學士也淡淡開口。「眼下是戰時、是軍中,戰時、軍中又有重陽相關的詩詞本就沒多少,這兩首已經是最貼合的了。至於說,眼下前線金人大舉攻略東京,後方東南軍隊剛一開拔便引出軍亂,已經算是危局,危局、戰時、軍中,再加上專屬重陽的詩詞,臣著實想不到了。」

    万俟卨、劉晏齊齊頷首,連吳夫人也跟著點了下頭,好像她真懂得一般。而趙官家聞得此語,也跟著點了點頭,好像他也真的懂得一般。

    但是,趙官家點頭之後,復又攤開手中全唐詩放在身前:「你們看此首詩又如何?」

    眾人紛紛去看,卻又各自沉默,繼而心中微動,原來,這詩恰在岑參那詩旁邊,乃是一首高適的重陽詩,卻不過短短二十字。

    正所謂:強欲登高去,無人送酒來。遙憐故園菊,應傍戰場開。

    万俟卨等人正在各有所思,趙官家卻已經帶著三分醉意起身,然後負手踱步向前,顯然是要居高望遠……而劉晏和吳夫人不敢怠慢,趕緊跟在一旁,以防意外。

    然而,西沉許多的日光之下,趙官家負手背西向東而望,視線自山下白河開始,漸漸遠眺,直到不能辨認清楚的地平線,卻是久久不語。

    「官家!」

    小林學士大概是思考的足夠多了,便起身來到官家身後,然後籌措字句,小心相對。「胡參軍並非有意為之,他不知道官家的辛苦與難處……」

    身後胡閎休面色漲紅,卻根本不敢插嘴,而同樣不好挨過去的万俟卨乾脆冷冷瞪了胡閎休一眼。

    又隔了一會,趙玖回過神來,方才微微搖頭開口:「跟胡卿無關,朕今日心中的為難其實跟這兩日遇到的難處一樣,都是早有預料,只是事到臨頭還是不好受罷了……其實,自從淮上經歷了張永珍死戰,復又燃小桔燈入淮,朕便醒悟了兩件事:一則,金人絕對能勝,且勝家必然是我們;二則,想要勝金人,就必須得有無數人的性命為此做犧牲!但這又有一個難處,那就是朕作為這個什麼大宋官家,又該憑什麼讓這個犧牲,那個不犧牲?或者這個不犧牲,那個犧牲呢?」

    莫說身後兩個參軍,便是起身前想了很多的小林學士也不由怔住。

    「逝者已去,就不說之前的張資政與辛統制了,只說眼下,東京宗留守處極為艱難,東南兵馬又不能用,樞密院自然要朕來做決斷,要不要尚在休整中的韓世忠即刻北上順昌府?」

    趙官家繼續負手背對眾人低聲言道,聲調之低,宛若喃喃自語。「若韓世忠去了順昌府,就在鄭州南面,完顏兀朮必然要分兵應對,甚至說不得能將這個當日吃過敗仗的四太子提前吸引過來,到時候東京自然鬆快許多……可那樣,休整未完畢的韓世忠部的犧牲又如何?順昌府百姓又怎麼樣呢?這倒不是說宗澤和韓世忠誰該死,東京與順昌府百姓誰該留,是個二選一的問題,而是一句話說出來,稍有側重,便要有不知道多少性命為此搭上。」

    「官家仁念。」劉晏一聲嘆氣。「之前楊統制常與臣說官家仁念,我常常以當日明道宮事相對,以示早已知曉,卻不料還是……還是……讓官家見笑了。」

    「臣慚愧。」林景默也無奈低頭。

    「走一步,算一步吧!」趙玖再度搖頭。「朕說出來,不是讓你們來夸的,只是心中沉重,又恨自己不能以身作則,只能徒勞讓他人去送命,所以有些羞愧罷了……兩位參軍!」

    「臣在!」

    「喏!」

    聽得入神的万俟卨與胡閎休趕緊狼狽起身。

    「去告訴兩位樞相,朕意已決,著韓世忠北上郾城!」趙玖頭也不回,直接言道。「至於朕,稍後再回!」

    「是!」

    「喏!」

    二人各自一振,趕緊行禮,然後匆匆而去。

    就這樣,且不提這幾日看多了軍情,也喝多了黃花酒的趙官家難得感時傷懷,只說另一邊,胡閎休與万俟卨匆匆下山,轉過彎道,抬頭看見趙官家依舊負手望遠,也是各生心思。

    譬如万俟卨,這位本以為官家到底年輕,是被殘酷的戰事逼得有些自暴自棄起來,甚至有些及時行樂的姿態……這種事情古往今來從來不少……卻不料人家從頭到尾都未失了基本的氣勢,只是有些婦人之仁罷了。

    而這一點,對於一個本是藩王出身、今年才二十二歲的官家而言,似乎並不算什麼問題,反而可以稱一聲『仁主』的。

    至於韓世忠提前北上之事,對於別人是個新鮮事,但對於樞密院的新銳而言,卻是一早就參與討論了的,更不值一提。

    不過,今日還是有一個重大收穫,那便是趙官家指出來的那首『應景』之詩了……『遙憐故園菊,應傍戰場開』……說的不正是東京戰事嗎?而官家最終下定決心讓韓世忠提前引淮西軍進入順昌府,不正與官家顧念東京故地的心態相符嗎?

    但是問題來了,官家不是一頭栽入井中,什麼都忘了嗎?他如何還要憐惜故園菊呢?

    「元中兄(万俟卨字),你說官家當日落井,是真忘了往事,還是假裝忘了?」就在這時,胡閎休忍不住脫口而出。

    万俟卨駐足望著身側之人,一時無語……這話是能說出口的嗎?不能憋在心裡嗎?今日惹得禍事還不夠多?

    胡閎休見狀,剛要再言,而万俟卨卻連連跺腳,逃也似的往山下飛奔而去。

    而與此同時,趙官家渾然不知,自己出於感慨戰事對民生摧殘而隨手指的一詩,居然引起了兩個樞密院官員這番神思……他看了好一陣地平線,只覺得一片茫茫,終於還是酒意上涌,便轉過身來,緩步下山去了。

    ps:大家晚安,周末吃點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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