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午後,程可佳午睡醒來,她睜眼瞧見坐在床側的程恩賜,笑著糯糯的叫:「爹爹。」
程恩賜伸手抱起了女兒,他手摸一摸女兒後背衣裳,有一些濕潤。
程恩賜立時招呼人進來給程可佳更衣,現在的程可佳,可不能再病一場。
玉姑捧著衣裳進來,程恩賜瞧了一下衣裳的色彩,略有些不高興的說:「小姐現在的年紀,正是著花紅柳綠的年紀。」
玉姑自從經了程可佳頭傷之後,她行事越發的小心謹慎,她低聲說:「是。」
然後她低聲再稟告說:「老夫人說小姐現在身子骨弱,衣裳要穿得舒適為上。」
程可佳在主院的穿著都由程家三老夫人做主,玉姑自然是不敢違了程家三老夫人的意思。
程恩賜也不會在這方面跟一個做不了主的下人言語,他直接出了門。
程可佳有些擔心的叫:「爹爹,父親。」
程恩賜在門外說:「佳兒,父親在外面等你更衣。」
程可佳放心下來,她由著玉姑換了新衣裳,又由著她給她的頭頂梳了兩個小丸子。
程可佳一身整齊出來了,程恩賜直接把女兒撈在懷裡,說:「我已經跟你祖母說好了,我帶你去見你母親和弟弟。」
程可佳瞧著他笑了,她的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說:「父親,弟弟美。」
程方幸這些日子長了一些,程可佳仔細的瞧了瞧,覺得他比她生得更加相像卓氏。
程恩賜是高興長子的出生,可是他對一個現在只會吃吃睡睡的嬰兒,自然是沒有對待長女的心思。
程可佳現在的年紀,正是孩子最為天真無邪的年紀。
程恩賜從前心裡是有長女,可是他現在的年紀,也正是結交朋友的時候,他對待女兒很是隨意。
自程可佳受傷後,他才把珍愛女兒的心思,讓程家所有的人瞧了明白。
程恩賜笑著跟程可佳說:「佳兒比弟弟美,弟弟是男子不需要美。」
程恩賜的心裡總覺得女兒雖說年紀小,她其實是聽得懂他的話。
程可佳的嘴在程恩賜臉上擦拭了兩下,程恩賜只覺得心裡滿滿的動容之情。
他笑著跟程可佳說:「佳兒,私下裡叫爹爹,在外面,叫父親。」
程可佳笑著點了點頭,說:「我聽爹爹的話。」
程恩賜笑著再跟女兒說:「佳兒,你母親跟爹爹性子不同,她是真正的讀書人家女兒,她講規矩,你人前人後都叫她母親。」
程可佳再點頭,說:「我聽父親的話。」
程恩賜瞧著女兒笑了,說:「我就知我有一個小機靈女兒。」
他們父女親親熱熱的進了自家院子,程可佳抬頭瞧一瞧空著的院子門,只嘆息她年紀太小,要不然,也能提醒一下程恩賜。
卓氏還在坐月子,天氣炎熱,房裡的氣味大。
她聽見程恩賜父女的聲音,她婉拒他們入內,只讓他們在門外站著說了說話。
卓氏讓人把程方幸抱出去給這對父女瞧了瞧,父女很是仔細的瞧過之後,兩人得出差不多的結論,程方幸又俊美了一些。
卓氏在房裡聽見外面那對父女的說話聲音,她暗自搖頭說:「夫君,你跟佳兒提了那事沒有?」
程恩賜略有些窘迫的在外面說:「我進去跟你再商量了再說,女兒頭上有傷口,她可以不入內。」
卓氏在內里說:「你進來吧。」
程恩賜低聲跟程可佳說:「佳兒,你母親房裡不通氣,你母親怕悶壞了你,這才不許你入內。
你在門外候一候父親,可好?」
程可佳輕輕的點了點頭,程恩賜抱著程方幸進了房。
程可佳的心裡隱約知道父母要商量的事情,她其實已經聽丫頭們低聲說過,程家三老夫人有心留她在身邊陪住上幾年。
這是長輩們的事情,她住在何處,她現在的年紀都只有順從的份。
程可佳覺得如果不做那樣的一場夢,她的心裡不會想那麼多的事情。
果然成長是要付出代價,她想要好好的生活一次,她就要想明白,她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內里父母低聲說話,外面程可佳想起那位傳奇程家姑祖的事情。
程家能夠成為世家的根基,除去有那一位特別有遠見有能幹的老祖宗的經營外,那一位姑祖也是盡了心力。
她在被夫家休了回來的時候,她帶著幼女,而娘家的情景也是處在風雨飄搖當中,所以她的夫家才敢將她棄之。
她的父親多病,又受她的事情影響,更加是臥床不能起。
而唯一能擔事的弟弟,那時又在江南為官。
程家在那個時候,家裡有人在外面為官,多少能夠護得住家中的弱勢。
她是來不及太多的傷心,便要幫著父親撐起一個家。
她等到堂弟病亡之後,再到父親病故,在程家老祖宗還在路上未歸的時候,她一個年青婦人撐起整個家。
傳言裡面,那位姑祖是有機會再嫁。
當年姑祖的前夫除去相中姑祖的容貌外,也一樣相中的姑祖的能幹。
當他在外面建功立業的時候,是姑祖撐起了夫家。
可是等到他功成名就的時候,程家弱勢,而在這個時候,又有妙齡家世好的女子對他一見鍾情。
人心,有時候是受不了考驗。在艱難的時候,姑祖夫家感受得到她的不容易。
可是等到要享受榮華富貴的時候,姑祖便成了那個多餘的人,便是她嫡親的女兒,那父家都無法容得下。
那位姑祖在夫家的時候,她為了養家,特意跟人去學了繡技,她幾乎是針不離手養了夫家人。
結果她休棄的原因裡面,就有一條她為了養護雙手,家事上面勞累了婆婆妯娌和姑子們。
已婚女人所有的傷心,都是她以為她所遇的是良人,然而有一天那人突然變成狼人,然後再遇一家白眼狼。
她那些青春歲月里所有的付出最後成了一場空,只得到一個嬌弱的女兒相伴歸娘家。
她能夠慶幸的是娘家不管如何的家景凋零,在這個時候,她的父親,她的弟妹們誠心誠心接納她們母女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