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袋生理鹽水掛到中午,桑榆送夏筱秋回家後趕回公司,半路上接到餘暉電話。
兩人約在電視台樓下咖啡廳見面,這會兒剛好是午休時間,店裡人不少,咖啡是麓城本地一家比較有名的品牌,很受年輕人歡迎。
桑榆進了店,一眼看過去,就掃見好幾個眼熟的同事,平時在樓道里遇上的那種點頭之交,今天竟連個眼尾都沒留給她。
看來她要離職的消息已經在電視台內部傳開了,難為趙經理四處散播,讓她這顆小螺絲如此引人注目。
餘暉坐在拐角一處靠窗位置,今天打扮地格外精神,西裝革履搭配金絲眼睛,頭髮修剪的非常整齊,甚至用髮膠做了造型,看到她的瞬間沖她熱情揮了揮手。
桑榆心想,他這幅打扮跟平常出入還蠻大的,難道是戚淮肆對身邊人的穿著有限制,工作人員不能穿得比他帥?
她剛入座,服務員上前。
「女士您好,需要些什麼?」
「焦糖拿鐵,再配一份你們店熱銷款的小蛋糕,還有牛角麵包也來一份。」
桑榆剛說完,就看見對面的餘暉整理了下耳機,抬頭看過來。
「桑小姐,你沒用午飯嗎?」
桑榆搖搖頭:「還沒,早上遇到些事,在醫院忙了一上午,沒來得及吃。」
餘暉忙收拾起桌上的電腦和文件:「抱歉,不知道你沒用午飯,我們換個地方。」
桑榆擺擺手:「不用,聊正事要緊,電話里你說,要幫我處理離職賠償金的事,是真的嗎?」她想了想補充一句,「是肆爺讓你來幫我的吧?」
「是,戚總交代的工作,我一定會盡職完成。」
桑榆沒想到昨晚上還一臉嫌棄她案件太小的男人,一大早就將事情交代給下屬,她有些驚訝於對方的口是心非,好好一個人怎麼不會說話呢?
「你們盛海的企業文化,是口是心非嗎?我很好奇你跟在戚淮肆身邊工作累不累?」
餘暉咳嗽一聲,又伸手去調節耳骨上的無線耳機。
偏偏桑榆完全沒意識到,剛好服務員將蛋糕和咖啡送上來,她一邊吃著一邊吐槽:「哎,餘暉,你跟我說說,戚淮肆工作上是什麼樣的,也跟平時一樣毒蛇,不好接近嗎?」
「沒有!總裁工作上雷厲風行,言辭犀利些也是為了員工更好的工作,至於待人接物方面總裁一向平易近人,大家都覺得他很好相處。」
桑榆一口蛋糕停在嘴裡,難以咽下去,看著面前一副如臨大敵模樣的餘暉,漆黑如黑夜的瞳孔開始滴溜溜往四周打量,連聲音都跟著低下來。
「是不是戚淮肆在附近,你為什麼一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樣子?」
餘暉抿了口咖啡,掩飾眼底的慌亂:「沒有,總裁在公司處理公務。」
「那你慌什麼?」桑榆眼角帶笑,聲線柔和,「吐槽老闆是每個打工人天生自帶技能,你放心,我不會傳閒話的,本質上來說,我跟你也算是同事。」
「同事?」
桑榆擺擺手:「算了不說了,聊正事,戚淮肆那廝的壞毛病,三天兩夜也說不完。」
餘暉鬆了口氣,連連點頭,大冬天的,他竟覺得額頭上冷汗直冒。
桑榆出門時將合同以及採訪稿件都整理出來,遞到餘暉面前。
當初簽訂合同時,人事部走流程並未對合同上的各項條款進行逐一解釋,但合同中確實有對員工不得在外兼職,做出過明文規定。
這也是趙興隆一直抓著她的把柄不放的原因。
餘暉將合同條款逐一細看,很快出具一份免責協議。
桑榆在一旁看著,剛開始還對他律師身份存疑,這會兒看著他的舉動竟跟他一身穿搭出奇的搭配。
簡直是cbd大樓里走出的高級律師精英。
每個字眼都非常地專業和慎重。
「現在的情況是,公司要辭退你,還是你要主動離職?」
桑榆愣了一下:「有什麼區別嗎?」
餘暉笑了笑:「區別在於電視台主動辭退你,需要向你支付賠償金。」
「我領導的意思,想讓我主動離職,並且自願讓出少年團採訪的署名,不然就以違反合同辭退我,並且還要賠償電視台損失。」
餘暉說:「電視台想以兼職理由解除勞動合同,需要具備以下條件之一:(1)兼職對完成本單位工作任務造成嚴重影響;(2)用人單位對兼職提出反對意見,勞動者拒不改正,以你現如今的情況,這兩點都不存在,更沒有支付用人單位損失這種說法。」
「你是說,我經理是炸我的。」
「不排除這種可能,也有可能是他本身對《勞動法》不熟悉,以為違約賠償是天經地義的事,卻不知道這份合同從一開始簽訂就是不合法的。」
桑榆長舒一口氣,繼續道:「那採訪怎麼辦,今天下午新節目就要開播了,將勞動成果白送給對手,我不甘心。」
餘暉笑了笑:「小事,他們不仁我們不義,桑小姐不是跟少年團的成員很熟嗎?只要他們拒絕稿件播出,在合理期限內通知對方,拒絕肖像許可,你們電視台的新節目就不能繼續播出,不然就構成肖像侵權了!」
桑榆有些沉默。
稿件是她熬了好幾個通宵趕出來,視頻每一幀也是她精挑細選出來的,當時一為了給新節目打響名號,二為了給少年團成員們增加曝光度,提問和互動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男孩們的回答也兼具真誠和歡樂。
非常難得的一次和諧順暢的採訪過程,不能展現出來給觀眾,桑榆心中難免覺得有些可惜。
就在她糾結的功夫,肩膀從後面被人拍了一下。
「好巧,又遇到你了。」
琦洛洛的聲音極具特色,可能是看過她太多主持節目,即便在喧鬧的咖啡廳里依舊獨樹一幟,讓人耳目一新。
她應該是剛進店,十分熟絡地坐在桑榆旁邊位置,眼神在餘暉身上停留一瞬,驚訝道:「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餘暉明顯認識綺落落,朝她點點頭:「顧家大小姐好。」
「你不是戚淮肆的助理嗎?」綺落落掃了眼桌上的電腦和文件,笑道,「怎麼了,出來找新工作?你老闆即將被分權,產生危機感了?」
盛海集團內部暗流涌動的風聲,早在業內傳遍了,所有人都在看,未來戚家的風會往哪個方向吹。
有覺得戚家二房不堪重任,沒法托舉起盛海的,有嘲諷戚淮肆繼續掌管盛海,宛如盲人摸象,遲早搞垮公司的,看戲的看戲,觀望的觀望,每個人抱著不一樣的心思,全在盯著戚家的一舉一動。
顧家在其中,屬於特例。
原因無他,顧家長輩對戚淮肆的商業才能極為看重,尤其是顧二老爺,至今還時常在綺落落面前抱怨,當初放棄戚淮肆這樣的高質量優秀男性,轉而選了個無論是家勢,還是能力都遠不如他的男人。
旁敲側擊想讓女兒離婚,將綺落落丈夫貶得一無是處。
可惜,綺落落天生反骨,顧家人越是不贊成她跟沈倦在一起,她偏要活得暢快肆意給他們瞧。
心底日漸產生的逆反心理,使得她現在一聽到戚淮肆的名字就炸毛,一看到戚家相關的人和事就想挑毛病。
「現在的就業環境可不太行,我看你跟在戚淮肆身邊幹得不錯,不如跳槽到顧氏,薪資待遇方面跟盛海同工同酬,」綺落落挑挑眉,「怎麼樣?給我爸當助理可比跟在戚淮肆身邊輕鬆多了,我聽說他的助理二十四個小時連軸轉的,沒假期沒對象,老闆脾氣還古怪。」
說著,轉頭看向身旁人:「桑榆,你來評評理,我說的對不對?戚淮肆是不是個很彆扭又難伺候的人?」
桑榆覺得綺落落的評價挺中肯的,不僅彆扭,有時候還陰晴不定。
動不動就生氣,心情好的時候極其好說話,像個昏君一樣,說什麼都答應。
心情不好的時候,像個刺蝟,碰一下被扎一手血。
「我覺得,你說的很對。」
餘暉使勁兒給桑榆遞眼色,眼皮都快抽筋了,偏偏對方完全沒意識到,自顧自地說得更歡了。
兩個女人頭交錯在一起,時不時貼著耳朵小聲吐槽,話題很快從戚淮肆,轉到綺落落老公沈倦,再到所有男人。
最後得出結果,這世上就沒有會呼吸的完美男人。
餘暉在一旁聽著他們對戚淮肆的評價,剛消下去不久的冷汗,又蹭蹭往外冒。
耳邊的無線耳機里,傳來男人冷淡到有些危險的聲線。
「餘暉,我是不是對她太好了?膽子肥成這樣?」
餘暉不敢回答。
有什麼辦法,還不是老闆自願的。
不知道聊了多久,桑榆終於將話題轉到今天的重點上,餘暉一度以為今天案件商討接近尾聲,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綺落落在知道桑榆要離職,並且還被同事搶走採訪稿時,臉上嘲諷一笑。
「這麼多年過去,他們還是這套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科技都日新月異了,他們的腦子卻沒法推陳出新。」
桑榆好奇問:「落落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當年剛進電視台,也遇到過這種關係戶,仗著跟領導親近,擠走新員工,霸占別人的勞動成果。」
「那你後來怎麼處理的?」
綺落落雙手一攤,一副女霸王的模樣:「論關係戶,誰能有我關係硬,我背後可是整個顧家。」
桑榆失笑,微服私訪小公主獨闖電視台,遭遇前輩不公平待遇,霸氣亮出強硬後台,一切解決得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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