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諸葛亮 第611章 連劉璋自己都動搖,何況其餘

    建安十二年,十一月下旬。

    劉備和劉璋之間的戰爭,正式爆發後的第二十天。

    兩份急報一北一南,先後送到了益州牧府,送到了劉璋的案頭。

    北邊這份,是綿竹守將張任送來的,內容是綿竹已經遭到張飛和魏延的圍攻,而且可以確認涪城那邊,法正和泠苞、鄧賢都已經投降了。

    急報是在張飛和魏延對綿竹實施了東西北三面包圍、並且紮下堵門營壘的情況下,由尚且安全的南城門送出來的。

    張任在急報的末尾也說明了這個情況,並且強調他無法保證下次還能再有更新的戰況送出——如果張飛和魏延把綿竹徹底圍死,那就沒戲了。如果張飛為了瓦解守軍的軍心,繼續保持圍三缺一,那麼才會有下次。

    南邊這份,是僰道守將雷銅送來的,僅僅只比張任那封晚到了幾個時辰。內容則大同小異,只是地名有所變化。

    信中也強調了甘寧、蔣欽正在圍攻僰道,從東西南三面圍城,只留下了北邊讓守軍跑路。

    而且南路的敵軍還分兵了,在甘寧、蔣欽沿著岷江推進的同時。另有韓當、嚴顏沿著雒水北進,已經勸降了漢安縣(今自貢、內江一帶)。嚴顏和張松不戰而降的消息,也已經徹底確認。因為嚴顏已經在僰道城下露過臉、勸降雷銅未果。

    友軍文武投降這種事情,在切實發生後,過了十幾天才被板上釘釘確認,這在通訊條件落後的古代,也是不足為奇的。

    畢竟仗一打起來,兵荒馬亂的,各種假消息滿天飛。而且劉備軍推進的速度還這麼快,有時候一個城池被勸降陷落了,連信使都沒來得及派出,後方的守軍就更懵逼了。

    總而言之,劉璋正是在開戰後第二十天,才完全確定、並且消化了這些噩耗。

    一切噩耗幾乎是堆疊到了同一個時間點上,一天內連環爆發、敲定,對劉璋的心理衝擊,自然也是非比尋常地巨大,幾乎把他的精神擊垮。

    「我父子在蜀中二十年,也不曾苛待部曲,為何事到臨頭,竟會輸得那麼快

    二十天,才二十天!甘寧韓當都推進千里了!日行五十里光行軍不打仗也就那麼快!

    張飛魏延也不慢,二十天就二百多里了,還拔除了涪城、江油。

    孝直、子喬一個個看著都是忠義之士,事到臨頭怎麼就不能臨難死節。

    連嚴老將軍,我如此重用他,竟不發一矢而降!

    諸葛兄弟的檄文和《出師論》,真的如此能蠱惑人心麼?」

    劉璋消化完一切後,把急報全部揉成團胡亂灑在地上,只是伏案埋頭痛哭,幾度失聲。近侍和侍女也都被他提前趕了出去,以免失態之狀過於丟人。

    懷疑人生懷疑了足足個把時辰後,他才心灰意冷,收拾起情緒,親自踱到院中,讓近侍傳黃權、王累、鄭度來見。

    近侍立刻領命而去,不過一刻鐘,幾個主要幕僚便先後到了。

    王累、鄭度來得更快些,黃權則稍顯姍姍來遲。

    劉璋如已有些驚弓之鳥,為此還多疑地盤問了幾句:「公衡何以來遲?莫非公衡也要棄我而去了麼?」

    黃權連忙行大禮請罪,口稱不敢:「屬下豈敢拖延!實在是趕來的途中,遇到張別駕,他負荊攔路,請求我帶他來見主公,要當面向主公請罪。」

    劉璋都有些茫然了,聽到「張別駕」幾個字時,還恍惚了一下,表情也下意識猙獰了一瞬,隨後又很快恢復:「是說君矯麼?他何罪之有,罷了,既然不安心,就讓他進來吧。」

    劉璋一揮袖子,頹然坐下,不一會兒,就有近侍從院外領進一個沒穿衣服背著荊條的中年人,雙手背在後面自縛著,一見到劉璋就噗通跪下,原來是張松的大哥張肅。

    「主公!舍弟不戰而降,實在愧為人臣。屬下管教無方,請主公治罪!」張肅一邊說,一邊伏地叩首。

    因為雙手反綁在後面,也沒法撐地,所以一趴下就起不來了。

    劉璋看他可憐,加上還想留下餘地,便一揮手:「臨陣而降的,也不止他一個了,你自回府閉門思過去吧,這裡用不到你。」

    劉璋終究沒有治張肅的罪。

    這一方面固然是劉璋自己將來還想留個求和的台階下,指望真打輸了之後,將來待遇能好一點。他非常清楚,要是殺了張肅,那張松到了敵人那兒,肯定會跟他過不去,將來自己要是再投過去,一輩子多結仇人,也是麻煩。

    另一方面,也是諸葛亮對張松的保護做得比較好。所以張松只在勸降嚴顏的時候,暗中出力了。

    等嚴顏也投了之後,甘寧部後續再勸降符節縣、江陽縣等地時,就多是靠嚴顏出面,幾乎沒讓張松再親自去勸說過。

    如此,在劉璋陣營的角度看來,張松的罪過也就不是很大,只是未能死戰,也就罪不及家人。

    至於嚴顏,倒是不用太擔心家人,因為嚴顏的家族就在巴郡,不在蜀郡。

    原本歷史上,張松被張肅直接告密坑死了。這一世,張肅僅僅被弟弟連累需要負荊一下,倒也不算過分。

    劉璋無語地驅走了張肅後,平復一下心情,這才轉向王累等人,面容愁苦地問:

    「諸葛瑾的檄文,和諸葛亮的《出師論》,你們都看了麼?我讀書少,這其中的道理,對於士人的吸引,真有那麼強麼?再強令各軍繼續堅守,真能守住麼?」

    眾謀士聞言,也是大驚失色,意識到主公竟然都動搖了。

    黃權出於良心,還是忍不住提醒了劉璋一句:「主公近日的連敗,非戰之罪,實乃前線諸將文武不肯用命,人心離散所致。

    我蜀中將士,戰力雖確實不如劉玄德的兵馬,也不及曹軍,但真要是死守到底,戰力也不可能差那麼遠。

    至於諸將投降的原因,愚以為倒也不是諸葛兄弟的檄文、論表有多麼高深。大家都是讀書多年之人,道理利弊都懂。

    諸葛兄弟所言,不過是給本就動搖之人留一個面子,讓他們雖投敵亦不至於自覺恥辱。

    說到底,根源還是過去兩年,劉玄德在蜀中廣播小恩小惠,籠絡人心。加上他擊退了曹賊,威望正盛,還曾與我軍中一些將領,有並肩作戰之舊誼。這都是積年經營所致,主公也不必太過妄自菲薄。」

    黃權這番分析,也算中肯,總算讓劉璋稍稍認清了自己一些,內心的悲涼和慌亂也沒那麼強烈了。

    當然,黃權並不是執意勸劉璋頑抗到底,或者為了鼓舞他。黃權只是看劉璋頹廢成這樣,心有不忍,便就事論事把道理掰扯清楚。

    劉璋嘆息了一會兒,便順勢說出了心中的疑惑:「如此說來,按公衡的意思,後續綿竹、僰道等地的守軍,當不至於如涪城、江州、江陽那般不戰而潰了?如若我們繼續堅守,能有幾分勝算?」

    面對這個問題,黃權也沉默了,並沒有選擇正面回答。


    倒是王累等死忠立刻開口鼓勵他:「主公切不可自隳其志!公衡方才所言,就很有道理,前線諸將的潰敗,是劉備戰前籠絡人心太歹毒了。

    如今戰前與劉備接壤的郡縣都丟得差不多了,後方將士都不曾被劉備收買,定能眾志成城。我軍便是守上一年半載,也是綽綽有餘的。

    綿竹等地,還有萬餘兵馬,雒城也有兩萬兵馬,成都更是有三萬之眾。南方各城,加起來也有一兩萬之數。

    我軍雖然北邊丟了二百多里疆土、南邊丟了九百多里疆土,但可戰之兵,不過從十一二萬降到八萬,主力尚存。

    那些不忠不義之徒投了敵,留下的都是堅貞之士。張任、雷銅不也堅定死守了麼?

    雖說劉備勢大,靠我軍獨力不太能擊潰劉備,但只要拖過冬天,等來年春耕,曹操必然知曉劉備變生肘腋,到時候大軍與劉備爭衡,劉備也就顧不上我們了。」

    劉璋聽了王累的話,迷茫的眼神重新漸漸聚焦,也算是看到了一條出路。

    他初聞前線連敗、兵馬城池丟得一塌糊塗時,之所以動搖,就是因為覺得守下去毫無希望,覺得靠自己是打不過玄德兄了。

    但王累卻給他注入了一個期待,讓他心中有了一張時間表。那就是只要拖到開春,曹操必然會知道,再拖到秦嶺融雪,說不定就是曹軍全面進攻劉備的時候。

    這就好比一個體渣,原本在體育考試做曲臂懸垂的時候,已經搖搖欲墜撐不住了。

    但是監考老師遞了一個秒表到他眼前,告訴他撐到倒計時走完就及格,這體渣也就憑空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潛力。

    眼看劉璋猶豫,一旁的鄭度也趁機勸說:「主公,若是我軍如此不堪一擊,劉備縱然戰前許諾過善待,他最後真能兌現麼?人心都是貪得無厭的,何況劉備背信棄義,出爾反爾!這都不是第一次了!

    不管最終如何,一定要讓劉備看到我蜀中將士的骨氣!讓他知道我蜀中之士不可侮!如果是在敵軍勢如破竹時放棄,只會一世受辱。」

    鄭度不經意間,倒也說出了一番類似於「以鬥爭求和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則和平亡」的大道理。愈發讓劉璋不敢輕易放棄。

    這一點,也是符合後世戰爭常識的。有時候雙方鬧到兵戎相見,如果在敵軍兵鋒正銳的時候求和,那根本就求不到好條件。

    稍稍遏制住敵人的攻勢後再談,反而能得到一些優待。

    劉璋也不傻,自然能聽懂其中道理。確實不管最終如何,現在打都打了,得罪也得罪了,必須認認真真展示一下肌肉,不管最終結果如何,都是有害無利的。

    就算現在立刻放棄,劉備也不會給他更好的條件,那還不如再試試。

    人都是自私的,首先在乎的都是自己的利益,這很正常。

    王累察言觀色,見主公終於穩住了心神。同時王累也清楚,自己已經被敵軍的檄文打上了「益州地方保護注意分子」的標籤,是不可能善終的。於是他最後一咬牙,對劉璋表了一下忠心:

    「主公如果擔心生靈塗炭,最終仍然撐持不住,還徒增罪孽,不如請我與鄭從事分別監軍南北,若還能前往綿竹、僰道那就最好。若是已經被圍無法進入,我等願分別往雒城、南安駐守。

    成都城池寬闊,難以面面俱到防守,且百姓稠密富庶,實在不該遭兵火。若是我們能在綿竹、僰道等地捍衛我蜀中將士尊嚴,則主公自可高枕無憂,等來年曹操與劉備交兵。

    若是我與鄭從事死在當地,主公真心覺得沒有希望了,也可以成都與劉備和談,反正到時候劉備肯開給主公的條件,也不會比現在差的。」

    「你你們居然如此忠義?!」劉璋聽了這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但是旋即,劉璋又有些害怕,因為他覺得這種程度的忠義,已經無法解釋。而且就在幾個月前,法正、張松也曾經表現得很忠義。

    可如果王累說的是假的,他又為何要安慰自己、防止自己動搖呢?如果自己骨頭一軟,直接投了玄德兄,他們應該也沒什麼損失才是。

    劉璋舉棋不定之間,只好先揮手示意王累、鄭度退下。

    二人只好退下,黃權也要跟著退下,卻被劉璋用眼神暗示留步了。

    黃權不想王累他們多心,就假裝腿麻,走得慢了一些,落在後頭。等王累離開大廳,黃權才轉身,靜靜聽候主公吩咐:

    「不知主公還有何鈞命吩咐?」

    劉璋摸了摸鬍子,嘆息道:「依公衡之見,如今是否還需要向綿、雒前線派去監軍和援軍?」

    黃權想了想,慎重地說:「諸葛《出師論》裡,倒也確實有嚴詞抨擊那些目無朝廷、一心只在乎蜀人錢糧稅賦輕重、只在乎蜀中士家自治之利的文武。其中王累等人,也是被點了名的。

    他們自覺將來事實諸葛之治後,會不得善終,因而對主公忠義,希望主公堅持抗擊,倒也不難理解。不過他們的決策,也確實沒有害主公。從得失利弊而言,他們並無害主公的理由。」

    黃權說的是大實話,他的想法也非常樸素。自己如今還是劉璋的屬下,食人之祿,忠人之事,也是信義所在。

    或許他的話,對於百姓和士兵而言不是好事,可能會多流血。但黃權沒那麼高尚,那些問題不是他考慮的。

    他能夠看透幾分,就要說幾分,幫劉璋排憂解惑。

    劉璋聽了這番純粹基於利益的分析,也不得不承認,王累鄭度和法正張松還是不一樣的。並不是法正張松之前表現得不忠義,而是法正張松畢竟和劉備關係也不差,也沒被掛過號。

    既如此,就把最後搏一把的希望,都寄託到王累、鄭度的監軍督戰上吧。

    如果他們運氣好,能突入綿竹、僰道,那就在那裡打最後一戰,援軍兵力也可以多集結一些。如果運氣不好,到不了綿竹、僰道,那就在雒城和南安再組織最後一道防線。

    不過,經過今天這一番推心置腹的詳談,以及之前雷霆打擊導致的心灰意冷,劉璋內心至少潛移默化植入了一個想法:

    要是這兩道擬定的防線依然被突破,而且明顯拖不到曹軍下場襲劉備的後背,那麼到時候還是直接投了吧劉璋也不希望成都這樣擁有數十萬人口的繁華富庶大都市,也陷入戰火破壞之中。

    而外圍的軍事要塞,打一打也就打一打了。只要成都完好地和談,劉備一定會給他富家翁的待遇的,外圍打不打都不影響這個結果。

    劉璋下定了決心之後,也就不再猶豫。他也覺得,再在成都留三萬戰兵,也沒什麼必要了,因為他壓根兒沒打算在成都打守城戰。

    所以,在派出王累和鄭度去前線監軍的同時,他也慷慨地給二人各自添補了五千主力戰兵作為援軍。

    如此一來,成都的兵力下降到了兩萬人。而北線綿竹加雒城,一共集結了四萬多人。南線南安加上僰道,也有兩萬多人。

    劉璋的想法,也是拒敵於蜀郡之外。不要讓敵人進入成都周邊、東邊以龍泉山脈為屏障包裹的核心富庶平原地帶,確保這兒不受戰火破壞。

    王累和鄭度領命後,也不敢多停留,很快帶兵先各自前往雒城和南安。抵達之後,他們也不忘請求當地守將多派斥候偵查,看看前方綿竹和僰道的情況,想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直接增援入城。

    可惜,按照打探回來的情報,都顯示綿竹等地雖然還是沒被徹底圍死,可張飛、甘寧留出的缺口也都不大,有設伏釣魚之嫌。

    要是貿然增援,不排除會被半路圍點打援。

    王累和鄭度聽說後,也都各自選擇了謹慎持重,沒有再貿然支援最前線,只是在綿竹和僰道背後,拉起第二道防線和支撐點。

    劉璋軍做出這些應對的同時,七八天的時間也很快過去。在綿竹和僰道前線,張飛和甘寧也各自做好了攻堅準備,終於拉開了強攻的序幕。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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