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鏡的眼神晦暗,平日裡溫潤如水的眸子,此刻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碎光,像是山林中的野獸,在苦等許久,終於等候到了獵物時,眸子浮現出興奮的光芒。
見狀,沈女郎面露不解,她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著。霍文鏡一副「好久不見」的模樣,但元瀅瀅卻眸色純淨,聽到霍文鏡的話,甚至流露出絲絲疑惑。
沈女郎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同霍公子相識?」
元瀅瀅搖首,直言道:「我初來京城,在這裡並未有過相熟的人。」
霍文鏡徑直走到她面前,他目光如刀似箭,細細地掠過元瀅瀅的每一寸肌膚。縱然多年未見,在看到元瀅瀅的第一眼,霍文鏡掌心的疤痕便在隱隱作痛。這種痛苦刺激著霍文鏡,讓他的心跳聲音莫名加快。
他看到元瀅瀅纖細的脖頸,腦海里想像著,若是他伸出手掌,一手便能完全掌控。他收攏掌心後,那張白皙的臉蛋,就會因為吐息不暢染上動人的紅色。倘若霍文鏡再稍微用力,這脆弱的美人,就要輕易地折斷在他的手中。
汩汩流淌的血液,在肆意翻滾著。霍文鏡停在元瀅瀅面前,沉聲道:「好久不見。」
那一箭之仇,於霍文鏡而言,是恥辱。但流落花樓的經歷,對家中的聲名有礙,即使霍文鏡不相信元瀅瀅會輕易地死在那場大火中,他也不能大張旗鼓地去尋找。年紀漸漸長些,霍文鏡以為當初的仇恨會隨之淡忘,可是見到元瀅瀅的一瞬間,他才明白,他從未忘記過,長箭穿透他的掌心,帶來刺骨的疼痛。被人愚弄的恥辱,讓他氣血上涌,久久不能忘懷。
元瀅瀅柔聲笑道:「我們既未見過,又何來好久不見?」
霍文鏡神色怔愣,他眼眸輕掃,見元瀅瀅的神色,不似是為了躲避自己的怒火,而故意扯謊說不認識。
她是真真正正地,沒有辨認出霍文鏡。
霍文鏡心中鬱郁,他只需一眼就認出了元瀅瀅的身份,而元瀅瀅卻絲毫不記得他了。
霍文鏡捏緊元瀅瀅的肩頭,迫使她仰頭直視著自己,薄唇輕啟:「呵,不記得?瀅瀅,多年未見,你還是這般愚蠢。我還以為,當初你替人引路,冷眼旁觀長箭射來,是變得聰慧了,如今看來,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元瀅瀅微微沉思,語氣猶豫道:「霍文鏡?」
聽到元瀅瀅喚他的名字,霍文鏡胸膛轟隆作響,他垂首凝視著元瀅瀅的臉蛋。
——她長的越發美了。即使是在美人如雲的京城,元瀅瀅的容貌也可稱得上獨一無二。可想而知,花樓中的月娘,為了把元瀅瀅養成這般的絕色美人,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在這其中,他霍文鏡掌心的傷,是不是也起了效果,用來討好月娘換了脂粉釵環,裝飾這個空有美色的女子。
霍文鏡揚起手,將掌心的疤痕貼在元瀅瀅的臉頰。
他聲音低沉,如同鬼魅一般陰冷:「你感覺到了嗎?它在發燙呢。當初那隻箭,沒入了我的整隻手,穿過了骨頭,血肉,箭上的木刺,甚至扎進了肌膚里。大夫耗費了十幾個時辰,才把箭從掌心取出來。他們給我喝了麻沸散,可是一點用都沒有。很痛的,即使喝十碗麻沸散都能感受到的痛。你瞧,在這裡——」
霍文鏡揚起掌心,輕輕搖晃那圓形的疤痕。
他重新把掌心,放在元瀅瀅臉頰摩挲。
「瀅瀅,有沒有感覺到它的形狀呢?」
沈女郎見情勢不對,忙出聲勸阻著:「霍公子莫不是認錯了人,瀅瀅她初來乍到,如何能見過霍公子」
霍文鏡嫌她多嘴多舌,只以眼神示意,隨從便將沈女郎帶到一旁。
元瀅瀅抬眸,瑩潤的眸子裡倒映著霍文鏡似笑非笑的面容。
「霍文鏡,你要殺掉我嗎?」
見到元瀅瀅之前,霍文鏡當真有這個打算。他要把元瀅瀅抓起來,用世間最陰狠的法子折磨她。但此時,霍文鏡卻突然改變了心意。
他不明白,當初除了落水時,他因為心中的傾斜,先行救了李凌萱。可除此之外,他待元瀅瀅百般溫柔,極其迎合。那段時日,霍文鏡甚至能夠清楚地記憶起,元瀅瀅喜歡的脂粉盒,放在第幾層柜子里,她最喜愛的繡娘,叫什麼名字。而這些,霍文鏡甚至都不曾為李凌萱做過。
他待元瀅瀅好,自然是存著利用的心思。倘若元瀅瀅當真如同他所願,供他驅使,霍文鏡逃出花樓後便會把她拋之腦後。可元瀅瀅沒有,她甚至背叛了霍文鏡。
這讓霍文鏡覺得,當初所付出的一切,都付諸東流。他的噓寒問暖,溫柔以待,都被元瀅瀅視為無物,可以因為月娘的喜怒哀樂而輕易拋棄的東西。
殷紅的唇瓣沁著水意,霍文鏡瞧著那唇,聞到元瀅瀅身上的香氣。她剛從香料鋪子走出來,自然沾染了種種香料的氣息,那氣息馥郁,霍文鏡站的近了,幾乎要沾染到他的衣袍上。
霍文鏡伸出手指,緩緩摩挲著疤痕的形狀,他突然道:「瀅瀅,你來碰碰它罷。」
說罷,霍文鏡也不管元瀅瀅是何等神情,便自顧自地抓起她的柔荑。觸手所及是一片柔軟馨香,霍文鏡握在纖細的手腕,手指一動,便挑開展平了元瀅瀅的手指。兩根手指,一上一下。霍文鏡引導著元瀅瀅的指,去觸碰他掌心的疤痕。
淡粉色的蔻甲,沿著疤痕的邊緣滑過。蔻甲在掌心流連時,帶出一條條雪白的痕跡。霍文鏡輕按腕骨,元瀅瀅的柔荑一軟,指腹便按在了疤痕的中心。
霍文鏡心底湧現出莫名的雀躍,他不討厭被元瀅瀅觸碰的感覺,甚至覺得這滋味很美妙。霍文鏡不止一次地覺得這疤痕醜陋,因為這道疤痕的存在,就是在彰顯著霍文鏡的自以為是,愚蠢到被人背叛。他想方設法地要去掉疤痕,卻始終沒能成功。在李凌萱面前,霍文鏡更是有意遮掩,從未讓她仔細看過這疤痕。但霍文鏡察覺到,元瀅瀅身子的溫度,通過柔軟的指腹,傳到他的肌膚。他突然覺得,這疤痕沒那麼醜陋不堪。
霍文鏡隱隱後悔,當初為什麼不繼續追查下去。即使霍太傅百般阻撓又如何,他命人將元瀅瀅抓到自己身邊。那時的他,掌心的傷口還沒有癒合,狼狽不堪。他要元瀅瀅待在他的身旁,為奴為仆,伺候他換藥。若是傷口流血了,那便讓元瀅瀅半跪在他面前,輕輕捲去流出的血痕。
如此,他那段受傷的日子也不會那麼難熬。
元瀅瀅不擅長虛以委蛇,她面上儘是惶恐,像是被霍文鏡出格的舉動嚇到了,嘴唇一張一合:「放開我。」
霍文鏡非但不肯鬆開,還攥的越發緊了。他注視著被自己握的發紅的手腕,突然目光一滯。
霍文鏡放鬆了手中的力氣,元瀅瀅幾乎站不穩了,她眸中帶淚,聲音怯怯:「當初是我帶月媽媽過去的,我不知會有弓箭手,也不知他們會傷了你。」
霍文鏡冷聲:「騙人!」
如果元瀅瀅不知道,那為何她見他中箭,眸中如此冷漠。
除非是元瀅瀅根本就未在乎過他。既不在乎,自然不會因為霍文鏡的生死而擔憂。
這種猜想,讓霍文鏡心口一跳。他直接否認了這個猜測,他寧願元瀅瀅背叛了他,為了討好月娘而讓他受傷,也不願意揣測元瀅瀅從未在意過他的生死。
霍文鏡一步步逼近,直將元瀅瀅逼到角落裡。
元瀅瀅不知他要做些什麼,便下意識地緊閉雙眼,口中喊著:「阿羿,救我!」
薄唇即將靠近元瀅瀅的髮絲,聞言突然一頓,霍文鏡的臉上一副風雨欲來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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