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武清伯進宮向皇帝賀新春,朱翊鈞因此留他在乾清宮暖閣小聚。
武清伯一進來就笑容燦爛地說道:「陛下,這下我們可是發財了!」
然後,武清伯便趁此機會稟道:「織坊已經開工半月,眼下每日織工可織布三四匹,織工合計五十五人,合計每日可產布兩百匹左右,比普通織機快了一倍,因我們的布更寬,故乃市所罕見,現在以五錢銀子發賣,眼下已賣出五千匹,那些客商都搶著買呢!」
朱翊鈞聽後十分欣喜。
據朱翊鈞知道,眼下織一匹布需要棉紗一錢五分銀,自己的布以五錢銀子賣出,也就意味著,每賣出一匹布可賺銀三錢五分銀子。
值得一提的是,朱翊鈞將自己的布價格定這麼高也是為了保護家庭作坊生產的粗布價格,避免大量優質布大量低價進入市場而導致這些家庭作坊破產。
作為皇帝,他即便要牟利也不能造成社會經濟出現動盪。
話轉回來,朱翊鈞心裡默想道:「按照現在的生產規模,自己織坊一個月也能產六千多匹布,就算是六千匹布,也能盈利兩千一百兩,扣除人工成本,可獲得純利近一千七百兩,自己按照份額可得一千兩。
也就是說,按照現在的織坊規模,自己每個月就可以純收入一千兩銀子!」
大明的物價與後世不一樣,二十兩銀子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已經是一筆巨款,自己現在一個月收入可是一千兩!
也就是說,自己一年收入預計至少有一萬兩千兩!
朱翊鈞記得高拱說過月港的海貿稅收一年也才三五千兩,自己一個織坊的前期利潤就已經是月港稅收的兩三倍。
朱翊鈞不知道是自己的飛梭織布機太能賺,還是月港的海貿太不發達。
無論如何。
現在的朱翊鈞總算有了第一筆可以收自己支配的財政收入。
武清伯也是一直在笑著,他也沒想到自己這皇帝外孫製作的一個小小梭子竟給能帶來這麼多銀子,如今他這半個月就自己收了五百多兩,不但把之前付出的都賺了回來,還剩了不少。
武清伯相信接下來按照這個進銀子的速度,他兩年就能進一萬多兩銀子,比他領的俸祿多多了。
不過。
這時候,朱翊鈞問了一句:「外公,那些織工現在一天要做多久的活?」
「一天七個時辰!陛下,你看要不要再讓他們多干一個時辰,一個月給他們二兩純銀實在是太高了!臣養的姨娘月銀都沒這些織工高!」
武清伯回道。
「斷不能再加了,朕想的是讓他們工作四個時辰,七個時辰會不會太剝削了?」
朱翊鈞不由得問道,心想七個時辰的工作時間,這就是後世的朝六萬九啊。
「剝削?陛下到底心善,給二兩銀子,干七個時辰,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這樣好的東家,她們都高興得很呢,沒一個偷懶的,都說我們是菩薩!再說,少干三個時辰,我們得少賺不少銀子!」
武清伯說著又講起自己以前當泥瓦工時從早到晚都難混頓飽飯的日子,然後就談起對現在這些織工的羨慕。
朱翊鈞聽後最終還是狠下心來,說道:「那就七個時辰吧!」
「陛下,您現在已經賺了八百兩銀子,臣不好把銀子帶來,您看這怎麼帶給你才好?」
武清伯不敢貪屬於自己皇帝外孫的銀子,但八百兩現銀帶進宮又太顯眼,因而他只好請示起來。
朱翊鈞知道銀票是清朝道光年間才出現的,現在還沒有銀票,見武清伯這麼說,便道:「先存在外公你那裡,朕自己記下一個總賬,到時候找你支用,這八百兩立刻給俞將軍送去,就說是朕給的!讓他先把朕交給他的事辦起來,另外他寫書的酬金,朕還得再欠著,左右不過今年必給他,朕給你寫個憑據。」
武清伯答應著便去了,至於皇帝為何要把錢都給俞大猷,他也不好多問。
武清伯走後,朱翊鈞就也躺在了榻上,抱著一個手爐暗自偷笑,經過半年沒錢支配的他如今知道自己有了第一筆現銀收入後自然很高興。
當然。
朱翊鈞也開始在想自己私辦織坊會不會被內廷與外朝的官員察覺,但他相信內廷與外朝很難察覺,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親自參與此事,甚至連武清伯都沒有直接參與經營。
朱翊鈞在從武清伯這裡得知二丫的經商天賦後就已經決定讓二丫做織坊明面上的代理人,而武清伯則做自己的影子,這樣即便有人查也只能查到武清伯。
為了實現這一目的,他讓武清伯在收購二丫的布匹時一再推遲收購時間就是要在二丫與越來越多的家庭織工建立關係後突然中斷採購二丫的布匹,從而逼迫二丫和她家庭織工們不得不成為自己織坊的織工。
這樣一來,自己和武清伯不用大張旗鼓地去招募織工。
何況京城不比江南,還沒有工人階級,大部分織工都是家庭織工,直接招工引起很多人注意不說,也難招到願意放棄家庭的織工,而利用二丫這個本地人和她與左鄰右舍間的關係,就能一次性招募到數十名熟練的織工。
要不然,單憑武清伯一個勛貴,朱翊鈞相信他很難讓人找到這麼多家庭織工,甚至取得別人信任都難,而且,武清伯的外戚身份又容易招人非議。
朱翊鈞也知道武清伯在歷史上不是一個善於經商的人,所以他一開始也沒對自己這外公抱太大的希望,因而才每每自己暗中出謀劃策。
這對於大明而言,朱翊鈞這麼做是讓京城的紡織業開始由家庭生產轉為工廠規模化生產。
但朱翊鈞並不滿足於此,一年上萬兩的織坊收入對於其他人而言可能是筆豐厚的產業,但這滿足不了他的胃口,作為皇帝他要建立強大的軍隊,需要更大的產業。
「八百兩!陛下緣何能拿出這麼多銀子?!」
俞大猷現在天天陪皇帝朱翊鈞練武,也知道小皇帝根本錢財不能自主,所以對於特務營的訓練經費,他一直在求譚綸幫忙,但他沒想到皇帝這麼快就讓武清伯送來這麼多銀子。
俞大猷自然不會相信這是武清伯送給皇帝,因為他知道這些外戚絕對捨不得拿這麼多銀子出來的。
不過,俞大猷也不好多問,作為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員,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宜問得太深,只看著沉甸甸的八百兩銀子笑道:「訓練五十人的特務營,有這筆銀子在,三個月已無錢糧之憂!陛下真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