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姜河的危機
「停!」半蹲在草叢中的曹良揚起了手,止住身後的幾人,眯眼細瞧了半晌,急急轉過身去,趕鴨子一樣轟起不明所以的路茜幾人:「快回去快回去!」
「怎麼了?」路茜和安貞左右架著黃牙小子,見他一臉急色,趕忙調轉了過去。
「出來了。」曹良拄著一根樹杈單腿蹦的歡快,臉色喜憂參半:「那輛車又出來了,不過好像不太對。」
「什麼意思?」路茜話音未落,一陣密集的槍聲響徹夜空。
「就這個意思。」
四人匆忙跑回停車的地方,車裡的小麥見幾人狼狽歸來的模樣,一下慌了神。
「出什麼事了?」小麥跟路茜換了座位,沒等幾人回答,遠處兩道刺眼的光束直直射了出去,一陣發動機轟鳴,同款切諾基捲起草莖黃土無數,逃也似的飛竄了出去。而後邊隱藏在草木間的門牆處,星星點點的手電光束搖晃著追了出來,在門口停頓片刻,亮起了幾輛車燈。
「跟上。」安貞打開車窗看向套走的切諾基,只見車頂上居然搖搖晃晃爬上去一個人,正奮力的抓著車頂行李架,隨著車身的顛簸大肆擺動。
路茜給自己扣上安全帶,方向盤摟死調轉車頭,吭哧吭哧爬過土埂,直直追了過去。
黃牙小子全程靜音,他知道自己此刻還是不多嘴比較好,雖然不知道前邊是什麼情況,但聽剛才那陣槍聲,想必是和南塘的兵油子們鬧掰了。
門牆後,陳照舟下令幾個青年開車追了出去,其餘人被他喊了回來,他背起歪倒在草叢裡的一個兵哥哥返回門牆後。
這個大兵被切諾基一腦袋頂飛八丈遠,此刻雙眼緊閉,滿臉是血,探了探鼻息,出氣多進氣少。
「帶他去醫務室。」陳照舟將大兵哥託付給兩個青年,手搭涼棚望著野地里顛簸起伏的兩輛車影,狠狠地啐了一口:「你們四個把車開進來。」說罷鐵青著一張臉朝鎮長大院跑了過去。
方才的槍聲驚醒了許多安然睡去的居民,人們披著衣服跑出了房門,聚集在空蕩的大街上四處打聽出了什麼事。
陳照舟扒開擠在一起的人群,遠遠瞧見站在蘇嵐房門口的程龍。
人群試圖拽住陳照舟問個究竟,見他慌慌張張跑得飛快,一眾人更是心驚膽戰,暗自猜測是不是行屍大部隊殺了進來,這幫人擋不住了?
「快收拾東西,萬一他們擋不住,咱們先跑。」一個脖子上掛著大金鍊子的中年漢子跟自己老婆耳語了兩句,匆匆跑回了自己的起居室。其他人也意識到了什麼,個個神色慌亂,彼此道一聲珍重,急急忙忙回房去打包行李。
程龍面無表情,陳照舟氣喘吁吁站在他身旁,臉色因為劇烈跑動泛起潮紅。
「龍哥,出事了。」陳照舟深吸一口氣,止住劇烈咳嗽的,道:「蘇嵐和曾雅東都是他們的人,谷岩被擄走了。」
程龍『豁』的轉過身,眯起雙眼注視著陳照舟,一字一句的問道:「蘇嵐和曾雅東?」
「對,我看到了,她倆和下午抓住的兩個小子在一起,我去取鑰匙的時候人就不見了,老炮死了。」陳照舟抬眼瞅了瞅程龍,見他臉上依舊無甚表情,不免有些惴惴,道:「我已經派人去追了。」
「你不是說,蘇嵐沒問題?怎麼連曾雅東都成他們的人了?」程龍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他掐了掐鼻樑,思忖一陣,道:「你親自再帶一隊人,務必半路攔截下來,其他人不用管,先辦之前那件事。」
「那蘇嵐和曾雅東?」陳照舟挑了挑眉毛,默默點了點頭。
「暫且不用管,先辦正事,後邊再處理他們。」程龍踩滅菸蒂,揮了揮手:「你先去吧,我得先安撫這些蠢貨。」
陳照舟扭頭一瞅,許多居民已經大包小包整裝待發,個個站在自家門口,假裝相互交談著,其實眼神都在撇程龍。
「我知道了。」陳照舟點點頭,領命而去。
程龍目送他跑遠,使勁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臉,擠出一個極具親和力的笑容,負起雙手走向人群。
再說野地里飛馳的三輛車。
姜河一腳油門撞飛一個,車身顛簸了一陣,總算開進了土路,沒等他鬆口氣,頭頂突然一聲巨響,緊接著肩頭火辣辣一陣刺痛,胳膊一歪,方向盤也跟著跑偏,切諾基喝酒醉一般在土路上來了一段8字舞,一頭栽進了草叢裡的大坑。
一車人摔得七葷八素,嗷嗷痛叫著,試圖爬起身來。姜河沒有系安全帶,車頭翻進土坑,玻璃撞的稀碎,自己也被慣性給甩了出去,結結實實撞在了牆上,復又摔落引擎蓋。姜河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置,剛一動彈,肩頭更是刺痛無比,探手摸了一把,濕熱一片。
「操,都沒事吧?」姜河估摸著自己應該是中彈了,掙扎著爬起身,剛想去救援困在車裡的人,耳邊突然一陣風聲,『砰』的一下被硬物砸在了眼眶。
姜河痛叫一聲滾落一邊的縫隙,沒等他爬起來就聽到引擎蓋上一陣響動,那人跌跌撞撞跳了過來,探手將五連發槍口頂上了姜河臉上:「都別動!一個一個出來,不然我打爆他的頭!」
姜河一手捂著被揍了的眼睛,另一隻眼睜開一條縫隙,只見先前持槍逼停他們的大兵之一居然滿臉是血的趴在引擎蓋上。姜河腦子一轉便想明白了,自己撞飛一個兵哥哥,還有另外一個,難道那廝在千鈞一髮之際扒上車了?然後在車頂開了一槍?姜河右肩陣陣刺痛,顯然只是擦傷,如果被五連發正面擊中,只怕半條胳膊已經不見了。如此一來,車裡擠著那麼多人,豈不是還有人中彈了?
土坑不大,切諾基大頭朝下栽了下來,屁股還高高翹起。姜河記得蘇嵐和小男孩坐在自己旁邊,金博持刀挾持著谷岩,與曾雅東並坐後排。車前玻璃碎成一地渣渣,蘇嵐卻不見蹤跡,後座從他倆這個角度看去只有一團黑。
姜河暗自心驚,想著該不會是都死了吧?於是道:「兵哥哥,能不能先去看看,搞不好都死在車裡了。」
「閉嘴!」兵哥哥用力戳了戳槍管,看那眼神簡直恨不得把姜河生吞活剝了。
兩人在坑底僵持著,卻聞頭頂猛地傳來剎車之聲。兵哥哥面露喜色,喊道:「我抓住一個!」
姜河暗罵聲傻逼,試著睜了睜被掄了一下的右眼,除了酸的淌眼淚,倒是沒瞎。兩人齊齊抬頭看向洞頂,只見曹良從坑邊探出了憨厚的臉,看到姜河狼狽不堪的瞅他,臉上的表情一下豐富了起來。
「……」
兵哥哥也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趴下!」曹良突然一聲大喝,揮手擲出一物。
姜河和兵哥哥陡然一驚,姜河順勢撲倒進坑底,兵哥哥也順勢往旁邊滾開。
「轟隆」一整炸響,飛濺的鋼珠玻璃渣嵌了兵哥哥滿臉,兵哥哥慘叫一聲,跌下車頭再沒了動靜。
「老曹!?」姜河驚魂未定,讓曹良將他拽了上去,只見安貞和路茜還有小麥三人都從另一輛切諾基里探出腦袋,看見姜河從坑底爬出來,驚愕的張大了嘴巴。
「你怎麼會在這裡?」曹良問出了車裡眾人的心聲。
「先別問了。」姜河擺了擺手,跑過去拉開了後車門,曾雅東垂頭懸在前座上,一旁的谷岩和金博滾在一起,都沒有反應。
曹良見狀連忙過去幫手,先把曾雅東抬了下來,又將兩個蜷在後邊的男人扯了出來。
姜河爬進車廂去找蘇嵐和小男孩,卻見副駕駛門開著一條縫。
「蘇嵐?」姜河叫了一聲。
車門縫隙被打開,小男孩臉上撲著灰土探了進來:「姜河哥哥。」
「那個姐姐呢?」
「這裡,我搬不動她。」
「快點,後邊追來人了!」路茜突然喊了一聲。
姜河和曹良急忙跑到車另一側,只見蘇嵐昏倒在坑底,懷裡還抱著小男孩。
兩人費勁將蘇嵐扯了上去,小男孩脫困,自己踩著車沿爬出了土坑。
安貞驚叫一聲,跳下車沖了過來,緊緊抱住小男孩,瞬間淚眼婆娑。
「媽媽。」小男孩從安貞懷裡探出頭,指著一旁地上的四個人:「嵐嵐姐姐。」
安貞一愣,扭頭看了眼,正好瞅見姜河和曹良把蘇嵐搬上了車。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的?」安貞往日的平淡如水徹底消失,完全變成了一驚一乍。
「現在沒空細說,先走。」姜河覺得自己也有昏迷的跡象,腦袋昏昏沉沉,眼皮開始打架,他指著金博和谷岩,問道:「安醫生,你快看看他倆還活著嗎?」
姜河剛才只顧著把人往出抬,並沒有細看傷勢,此刻才發現,金博和谷岩的情況不容樂觀。
金博先前用來挾持谷岩的苗刀在翻車時扎進了谷岩的腹部,而且他倆應該被車頂的槍火正面擊中了,倆人都是一顆血葫蘆腦袋。
「先走啊!」路茜急瘋了,追兵的車燈已經近在眼前,再不走可就要被納入子彈射程了。
安貞先讓小男孩上了車,簡單的查看了一番,抬頭看住了姜河:「都還有氣,不過不一定能撐得住,很重要的人嗎?」
姜河吞了吞口水,心底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帶走有救,留下必死嗎?」
「差不多。」安貞翻了翻倆人眼皮,指著谷岩道:「這個懸,跟你什麼關係?」
「跟我沒關係,但蘇嵐不讓傷他。」姜河強行壓下拋棄兩人的念頭,和曹良將二人抬上了車。
切諾基空間雖然不小,但肯定擠不上去十個人,其中還有四個昏迷不醒的。
姜河把黃牙小子拽了下來,騰開的地方勉強能擠進去剩餘的人,曹良見狀一驚,也要下車。
「你們快走,返回大柳溝煤礦,我有辦法。」姜河咬咬牙,眼見追兵逼近,重重的拍了拍車門:「還愣著幹嘛?」
駕駛席的路茜跳下車,道:「安姐你開車,我和姜河一路。」
安貞沒有多說,深深的看了姜河一眼,道:「活著回來。」
「我儘量,曹哥,把你剛才扔的那個手榴彈給我幾個。」姜河忽然想起剛才那聲爆炸,急忙湊到車邊。
曹良把滿滿一塑膠袋桌球遞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老地方等你!」
「嗯,先把那倆血葫蘆治好。」
切諾基發出一聲吃力的悲鳴,車身顫動一陣,慢悠悠的開了出去。
路茜一臉決絕,黃牙小子更是擺出一張生無可戀的臉,似乎已經認命了。
姜河拉著兩人跑進草叢,揮手甩了黃牙小子一巴掌,將其打回了神,道:「你是大柳溝的人吧?」
「我是。」黃牙小子歪頭蹭了蹭鼻血,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
「茜茜,你倆往高速路上跑,順著這邊。」姜河大概指了指方向,叮囑道:「大堵車的尾巴那裡,有一輛跟著一模一樣的切諾基,門沒鎖,鑰匙在裡邊。」
「你怎麼辦?」路茜睜大了眼睛,她能看出來,姜河這會兒也是強弩之末,這意思擺明就是拼死斷後了?
「我死不了。」姜河狡黠的眨眨眼,回頭看了眼遠處的追兵,兩輛車追著切諾基而去,另外一輛車下來四五個人,正打著手電朝土坑處摸索。
「讓他帶你們下洞,珞珞被咬了,明大哥傷的很重,快走。」
路茜眼神複雜,盯著姜河看了半晌,最終重重的點了點頭,拉著黃牙小子往草叢深處摸去。走出幾步,路茜回過頭問道:「給瑤瑤帶句話嗎?」
姜河呆了一下,慘然一笑,輕輕動了動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