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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一山怎麼可以讓鄧曉芳去替自己打樣?
他當即叫住她,端起面前的酒杯說道:「還是我自己去。」
果然,此舉惹來無數異樣目光。但許一山已經顧不得了,他旁若無人,目不斜視,徑直走到王書記跟前。
王書記顯然也沒料到他會主動過去敬酒。
酒局敬酒,是有規矩的。壞了規矩,不但事與願違,還可能惹來麻煩。通常像這樣的大場面,都是領導代表發表祝酒詞,一杯酒代表全部客套。
即便需要個人之間敬酒,也該是級別高的先開始。
許一山在今天的酒局上,以他的級別,是沒有主動敬酒的資格的。
他主動過去敬酒,無疑壞了規矩。
等他敬完酒回到座位上,才發現一桌子的人都在盯著自己看。
他淡然一笑,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照樣喝酒吃菜,談笑風生。
鄧曉芳悄悄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抿嘴而笑。
局面迅速變了樣,許一山給在座的所有人打了一個樣。在他回到座位上以後,開始有人陸續起身過去主桌敬酒了。
敬酒是個非常精細的活,說話要得體,態度要誠懇。而且敬酒之人,即便滴酒不沾,到了這個程度,也不敢偷奸耍滑,哪怕手裡端的是一杯毒藥,也得狠下心喝下去。
敬酒最基本的禮儀,是晚輩敬長輩,下級敬上級。
今天的接待晚宴上,王書記是當之無愧的最高首長。燕京來的副部長趙國際,可能在享受的行政待遇上是一樣的,但在手中實際權力上,還是稍遜王書記一籌。
許一山是先敬了王書記的,然後才是趙國際。
桌子上其他的領導幹部,他一杯酒就敬了全部。
他打的樣,其他人過去敬酒,便依樣畫葫蘆了。
其實,像今天這樣的場合,還是要先敬趙國際的。畢竟他是燕京下來的領導。出於禮貌,先敬客人才合情合理。
許一山帶頭打樣,其他人便沒壞了他的規矩。細心的人發現,趙國際臉上的笑容顯得僵硬而尷尬。
晚宴延續了將近三個小時才結束。
宴會一散,許一山沒與任何人打招呼,轉身便往芙蓉賓館外走。
鄧曉芳追了上來,喊住他說道:「許一山,我差點忘記了一件事。我問你,你是不是從黨校被趕出來了?」
許一山苦笑道:「鄧曉芳,你的話說得怎麼那麼難聽啊?怎麼是趕出來?人家學校有自己的規矩,我總不能壞了別人的規矩吧?」
鄧曉芳嘻嘻地笑,撇著嘴不屑說道:「你看你,死鴨子嘴硬。是被趕就是被趕啊,你是覺得沒面子嗎?你告訴我,什麼叫規矩?你堂堂一個省委辦公廳副主任,借住黨校的房子,壞了誰家的規矩?」
許一山不想與她糾纏這件事。黨校將他掃地出門,確實讓他窩了一肚子的火。可是他又能怎樣呢?地盤是人家的不說,他一個停職的副主任,在別人眼裡就是等著受處分的人。
「這些人是真沒眼光。」鄧曉芳嘆口氣道:「他們這是在自討苦吃。」
許一山笑了笑,準備邁步離開。
鄧曉芳急道:「你那麼急著走,是不是約了那個漂亮妹妹啊?話都不想與我多說一句嗎?許一山,你真急著走,你就走,老娘懶得熱臉貼你冷屁股。」
許一山一聽她話裡有話,便站住腳道:「你不覺得站這裡說話聊天很惹眼嗎?」
鄧曉芳眉開眼笑道:「這還差不多,說明你許一山現在也懂人情世故了。說吧,請我去哪裡坐?」
許一山還真不知道去哪裡坐比較合適。孤男寡女的,被人看到單獨在一起,很容易被人懷疑他們是在偷偷約會。
鄧曉芳的性格,她是個天不怕地不怕大大咧咧的主。許一山不行啊,雖說他自信心底無私,可是流言蜚語從來不會因為自信就能銷聲匿跡的啊。
還有一個更尷尬的情況,那就是鄧曉芳是省委領導的夫人。他們如果被人誤傳約會,不是他許一山給省委領導戴了有顏色的帽子了嗎?
這可是官場大忌。但凡碰觸到這道底線的人,最後的結局都是死得很慘。
許一山是絕對不會去碰這道紅線的。
見許一山半天沒吱聲,鄧曉芳興奮不已說道:「我有一個地方,我帶你去。」
許一山婉拒道:「鄧曉芳,我還是不去了。你看看,大家剛才都喝了不少的酒......」
鄧曉芳打斷他的話說道:「是啊,就是因為喝了酒,我才帶你去醒酒啊。」
許一山已經讓小福提前回去了,鄧曉芳喝了酒,自然不敢開車。許一山趁機說道:「你看看,沒車,我們總不能走了過去吧。」
鄧曉芳白他一眼道:「這麼大的一個省城,難道就沒有出租車了?」
恰好過來一輛空出租,鄧曉芳將車攔了下來,先鑽了進去。
許一山無奈,看看四周沒人注意到自己,只好上了副駕駛位坐下。
出租車走了半個小時,才到了鄧曉芳說的地方。
許一山一下車,感覺周圍安靜無比,既沒高樓大廈,更不見霓虹閃爍。顯然,這是一個半山腰的位置。
桔城城內有一座非常出名的山,叫岳峰山。山上有一座聞名天下的亭,叫朝暉亭。
岳峰山是桔城人的驕傲。山上遍布參天大樹。被桔城人譽為桔城之肺。
山被列入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非政府行為,任何組織和個人都不得在山上從事經營活動,更不能在山上開疆闢土建設。
偏偏,就在他們下車的地方,許一山看到一片茂密的竹林深處,透出一縷柔和的光線出來。
鄧曉芳在前,許一山緊隨其後,走了十幾步,拐過一片竹林後,眼前便赫然開朗。
一座精巧的二層小樓赫然出現在眼前。燈光正是從小樓里射出來的。
一面布旗挑在屋外,無風,布旗安靜,便見旗上寫有四個漂亮的楷體字——十月山林。
四周蟲鳴蛙叫,襯得小樓更顯得靜旑無比。
許一山驚愕不已,他沒想到在岳峰山上還有如此靜雅的一片天地。
突然,木門吱呀一聲響,屋裡便款款出來一姑娘,衣玦飄動,身上佩環叮噹作響。
鄧曉芳喊了一聲,「靜妹妹,我來了。」
她快走了幾步,將許一山扔在身後。
許一山借著依稀的燈光,隱隱約約看見屋裡出來的姑娘,就是他白天在公寓樓下見過與小福說話的人。
他心裡想,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怎麼會住在這樣人跡罕至的深山裡呢?